丰色是我三年前的闺密,她的真名里有个“艳”字,我便把它拆开来叫她“丰色”。这倒是很符合她的个性,她的生活充满了色彩。
三年前,她摆脱了她夜夜笙歌的单身生活,步入了婚姻殿堂,欢天喜地地投入到了柴米油盐、生娃养娃的“革命浪潮”中去。许是这股“革命浪潮”太过猛烈、影响太过深刻,她开始收心敛性,不再“胡作非为”,认认真真地当起了家庭主妇。
三年后的今天,她再度回到我的视线。穿着色彩斑斓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依然会大声地讲着话、依然能一口气灌下一大瓶啤酒……只是她却开始不能接受别人拒婚、独身的想法了。想当年她曾豪情万丈地对我说“世界这么大,男人算个屁”;她也曾许下“以后老了咱俩一起过”的美好誓言。而今,那些话语都散落在无声的岁月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她持有完全相反的观点。
我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对众多“单身狗”语重心长地教训着:“女人就像花,男人就像水,没有水,花很快就枯萎了!人的一生就算没有爱情,也不能没有婚姻,孤独终老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
我单身这么久,积攒了很多曾经是单身现在已步入婚姻殿堂的朋友,她们教训起单身者来就像是她们一出娘胎就已经结了婚一样、一出娘胎就已经有了孩子一样,单身在她们眼里变成了大逆不道,变成了卑微可耻,好像单身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在她们身上发生过一样。
此刻丰色所说的话,我已经听得太多太多了,所以我并不介意。可是不知为什么,从丰色嘴里说出来,我怎么听都觉得很别扭,就像是一只褪了毛的公鸡扬言说“公鸡就不该长毛”一样荒诞。
三年后的丰色又回到了在酒场穿梭的状态,四处跟人碰杯,终于在豪气地干掉第十一瓶啤酒的时候醉倒了。我架着她拦了辆出租车,把她扔在出租车后座上,我坐在她旁边,跟司机说了地址。
丰色转头看了看我,像是突然发现了我的存在一般:“哎呀,小寻,你也来啦!”我斜眼看了看她,不太想搭理她。她依然嘴巴不停:“小寻你刚才不在,我要告诉你我结了婚之后的感受。我觉得人这辈子还是得结婚的,不结婚是不行的。没有男人不生孩子,你就不能算个完整的女人,生了孩子我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真的太幼稚了,喂,你到底懂不懂?”
她伸手要推我,我侧身躲开说:“我懂我懂!”
她推了个空又正回身子继续说:“我最不爱听的就是你说‘单身挺好的’这句话!其实我以前也是这么觉得的,可你看吴企炎现在不是对我挺好吗?我过得不是比以前单身的时候更好吗?”
“嗯,好好,我以后不说了。”
这时前座的司机发话了:“就是就是,单身怎么可能好,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那些说单身好的都是在强作欢颜!还不都是在人前笑逐颜开,人后黯然神伤?”“师傅,你知道的成语真多,真有文化。”我试图撇开话题,让司机走向自吹自擂的不归路,可没想到这个司机是个执着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对我的阿谀奉承视而不见,继续在他的教育路线上奔腾不息。
他接着说道:“我老了嘛,见得多了,自然知道的就多些。我其实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什么独身主义者,说好听一点这是潇洒,说难听一点就是世风日下、社会败类。”
我看了看丰色,她基本已处于半昏迷状态,于是我没敢再出声,怕一出口就会惹来司机的长篇大论,怕给了司机台阶,让他一飞冲天。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现在这个时代是有火箭的,奔向太空根本就不需要台阶,只需要在屁股上点个火。很明显,我刚刚的话已经成功地点着了出租车司机屁股上的捻子,他已经开始了他长达一小时的演讲。
“他们这些人就是自私到了极点,只管自己过得好,谁都不顾,你说他们赚再多的钱有什么用?给父母买了房有什么用?他们完全不理解父母的痛苦,他们怎么能让父母放心,他们的父母在亲戚朋友面前能抬得起头来吗?他们从来不想这些,只管自己。你说说,这是不是太自私?”
我竟然无言以对。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些单身的人简直就是大不孝。如果世界上的人都像他们那样想,那人类还存在吗?你说说这是多可怕的思想,他们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我愣怔地看着窗外,车在高速上狂奔,在我有生之年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期望时间能过得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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