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石油相依的日子里,李建学在庆阳工作生活了八年,短篇小说《清汤一碗》描写的就是陇东油区早年的情形,《那些年的桃花》也是那片深情土地上的产物。中篇小说《黄金季节》,反映的是20世纪90年代安塞油田大开发的图景,中篇小说《野花》和短篇小说《满地一丈红》,写的是新世纪以来靖安油田火热的生活,都在陕北。《牛毛井》在宁夏盐池县的油区里,《姚教导》是研究院的老职工,《半边面馆》就开在西安基地,《守诚家的》则是长途输油管线上的故事。现在,长庆油田的年产油气当量即将突破五千万吨,已经成为中国最大的油气生产企业。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把一些曾经在重要刊物上发表或获过奖的石油题材小说挑选出来,编一本集子——《石油上的人》,给自己以鼓励,给自己以希望,
《石油上的人》精选了李建学石油题材中短篇小说17篇,这些小说描写石油人细碎的生活,记录石油人朴素的日子,以简单平常的图景,反映石油人真实的生存状态,揭示石油人真挚细腻的情感。其中,《野花》获“第二届甘肃省黄河文学奖”中短篇小说优秀奖,《清汤一碗》获第三届全国石油职工文化大赛小说二等奖,《守城家的》和《满地一丈红》分别获第四、第五届全国石油职工文化大赛小说一等奖。
二牛媳妇哭着笑了笑着哭了。
老齐觉着就像自己被再生了一回,全身都轻起来。
老齐把二牛媳妇安顿到炕上,悄悄地走出了窑门。没有一个人看着他做了啥,他就更轻松了,就有一股子想吼两声的想法。
炕是凉炕,老齐找遍了院子也没有烧炕的柴。他想给月婆子烧口米汤也没有柴火。老齐搬出二牛家的木驴槽,打算把驴槽劈了当柴火,又找不着斧头。那阵子开批斗会比吃饭的回数多,睡凉炕不怪,可月婆子不能没有热炕。老齐扛起驴槽回站上,把回收的落地原油满满地端了一槽,硬是烧热了炕,把米汤端到二牛媳妇嘴边,二牛媳妇眼泪砸得米汤响,“兄弟”,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老齐就感到很受用,受用了就忘了多一个小心。他想再端一槽原油,留着给月婆子烧炕,才端出站门,就被查岗的指导员撞上了。
老齐成了偷盗原油的坏分子,给戴了木牌牌一个站一个站地去批斗。
野洼子九户人家都为老齐鸣不平,谁也不敢阻挡队上对老齐的批斗。二牛就去看老齐,“你就是娃他干大,娃的名字就叫个赵齐生”。老齐就成了赵齐生的干大。
老齐因为犯错误没有入上党,永远成为一名群众,与他一起来的老转都是党员,就老齐不是,这一点总让老齐觉着不如人。
二牛媳妇还给他揪面片,有时还擀荞麦面。
老齐就跟二牛媳妇有了事。
老齐当着赵齐生的干大,他从二牛媳妇的眼睛里察觉到了一些让他心慌的内容。老齐跑井唱秦腔的时候,他就知道二牛媳妇一定会在院子里仔细地听,有时是在纳一只鞋底,有时就抱着赵齐生喂奶,隔着半架山,老齐都能闻着二牛媳妇的奶香。
有一回,二牛媳妇请站上的人去她家吃荞面饴饹,二牛上山去了,她指名
就是二牛家的土窑里,露出了女人的喊叫声,像被狗咬住了似的,冷冷地往人心里凉。老齐发现二牛家门上没挂锁,平时就跟二牛投脾气,也没啥顾忌,一推门就进去了,进去了却被眼前的情景钉死在地上。二牛媳妇腿底下一摊血,坐在炕底下,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挤在她的腿间。地上铺了一层炕灰,二牛媳妇想挣着蹲到炕灰上去。
老齐没有想到生娃的样子是这么难看,他想走,想找人帮一把二牛媳妇,可他知道村里没人,站上没人,这野洼子除了他老齐再没第二个人。老齐很害怕,他没有见过女人生娃,更没有见过女人衣服里的东西。汗很快顺着脖子流下来,一股一股淌进油油的棉工服里。面对二牛媳妇苍白的脸,老齐感到很冷。
老齐不知道咋办才好。
二牛媳妇已经顾不上体面了。她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兄弟,拉我一把,娘儿俩两条命。”
“咋弄?”老齐说:“我不晓得咋弄你。”
二牛媳妇拿眼睛指向炕灰。
老齐就过去揽起二牛媳妇,一步一步地往炕灰上挪。人挪到炕灰上了,就是蹲不起来。老齐想起小时候在窗子外边听婶子生娃,他娘一个劲儿地喊:“咬牙,用劲,拉屎样用劲,头出来就好了。”
二牛媳妇用不上劲,头一歪昏过去了,弄得炕灰沾满了她腿间那个毛茸茸的娃娃头。老齐慌了,弄不好这娘俩要伤在他面前,一急,就记起部队上学的急救的招数,也顾不了许多,返身把二牛媳妇抱到炕头上,偏过头闭着眼硬是用他两只手,把娃的头给掏出来。娃娃哇的一声哭出来,是个带把的男娃。要老齐帮她压饴铬面,站长就让老齐先跟着她去了。
二牛媳妇把老齐放进窑里,回身堵了老齐的退路,红着脸压着声急促促地说:“他干大,你嫌我?”
老齐慌了:“我是娃干大哩,使不得。”
“啥都给你看了,甘心?”
老齐确实不甘心。奔三十的人了也到了不甘心的分了,他还是有些难为情。
二牛媳妇说:“天亏好人哩,娃他爸比你小一岁,大女子都能提水端饭了。”
“二牛命好,”老齐说,“我命苦哩。”
“没啥待你,心亏哩,”二牛媳妇说:“你要觉着我是诚心,就拿去,要不,就别再进我的门。”说着就有眼泪流下来。
一股奇异的味道沁人老齐的心肺,老齐才发现二牛媳妇已经红着脸解开了白脖子下面两颗桃花似的纽扣。女人特有的气息散开来,老齐的泪就下来了,脚底下就不稳当了。
“轻些,狼吃娃呀你。”
等站长带着男男女女七八个人来吃饭,老齐已经把荞面饴铬压进了锅里。
站长抽着鼻子说:“啥味?”
“香菜,”二牛媳妇满眼的笑,“今日管够,放开吃呵。”
老齐眼睛没处落。
老齐发了工资,就均出几个钱来悄悄地塞进二牛媳妇手里。二牛媳妇说:“你把我当啥了?卖也不会卖给你。”他就很不好意思地收回来。以后再在二牛家吃了饭,老齐就掏几个钱放炕上。二牛说“他干大你是做啥哩?你能吃几回?”老齐说:“不要,下回我就不来了。”二牛就收了他的钱,他还来吃揪面片。
……
p6-8
我来自偏僻的农村。但我热爱石油。
1988年,通过高考,我幸运地走进了铁人一样的队伍,成为石油人的一员。从此,石油成为我的职业,成为我安身立命的根本。石油,也就理所当然地成就了我难以割舍的情结。
第一次遭遇石油,被工业黑色的血液漂染,是在黄土地深处的马岭油田。第一次在月色里凝望着抽油机舒缓地律动,第一次被钻塔上掉下来的螺钉吻破头皮,是在南102井区那记忆深处的井场。二十多年来,小小的我,义无反顾地与强大的石油为伍,海枯石烂不变心与石油结缘,欢乐着石油的欢乐,悲伤着石油的悲伤,把一曲曲石油的壮歌,铭记在心头。二十多年来,石油养育着我,石油给了我自强不息的力量,我与石油同呼吸,与石油共命运。二十多年来,从陇东麦浪滚滚的黄土塬,到陕北情意绵绵的沟沟壑壑;从塞上江南一望无垠的稻田,到苏里格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荒原,石油人坚韧的步伐不屈不挠地跋涉着,我的心追随着石油人进军的号角,以一个亲历者凡俗的眼睛,见证了鄂尔多斯盆地石油勘探开发的辉煌历程。
在与石油为伍的日子里,我的身边,总有一些感人的故事,总有一些精彩的画面,总有一些值得敬仰的人,让我难忘。那些师傅、同事、朋友,更多的是无数不知道姓名的普通石油工人。他们的执著和情感,他们的思考和追求,他们平凡而又耐人寻味的琐碎生活,让我魂牵梦绕,让我辗转反侧。于是,在辛苦的劳作之余,在惬意的阅读之后,在夜深人静的孤灯下,就有了这些记录石油人的文字,就有了这些追忆流金岁月的叙述。我深知,人类不可能完全穷尽石油的奥秘,我也无法准确地描述石油人炽热的心。石油是博大的,石油人也一样的大而高远。这些粗浅的篇章,仅仅是我与石油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流淌着我对石油人无尽的依恋和爱。
我把这个集子叫做《石油上的人》,源自“石油上的某某”这个在黄土地上流传久远的逸闻趣事,就是要给读者讲述石油人的故事,叙述石油人的生活。我爱石油,更爱石油人。
前面的路还很长,因为石油,我会走得更远。
是为序。
李建学 2014年3月于西安
这些年来,我的思想一直在少年的乡村和成年的石油之间徘徊。我的小说,一半是农村题材,一半为石油生活。农村与石油,成为我难以割舍的情感空间,孕育着我的写作,支撑着我忙碌而又充实的日子。
屈指细算,我在农村长到二十岁,抛去中间读书的几年,已经在石油企业工作生活了二十三个年头。与石油为伍,在石油气息浓郁的环境里生活,写一点石油题材的小说,已经成为我工作之余的一件大事。
如何才能把小说写好,写出一定的高度,我为此常常夜不成寐。行业题材的小说不好写,似乎也缺少相应的读者市场。三十年前,描写改革的工业题材小说曾经风靡一时,蒋子龙的《乔厂长上任记》,焦祖尧的《跋涉者》等,让我在初中阶段感知了工厂和矿山生活的酸甜苦辣,积累了知识,增添了阅历。等我到了石油企业,成为一百多万石油职工中的一员,才慢慢体会到搞工业不比种地简单,改革和发展那样的大题材,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了的,也不一定能写出好结果。于是,在举步维艰和难以突破的苦闷里,我想我还是写身边熟悉的人吧。写石油人细碎的生活,记录石油人朴素的日子,以这些平常的图景,来反映石油人真实的生存状态,来揭示石油人真挚细腻的情感。于是,在酷爱乡村风土人情的同时,断断续续写了几十篇有关石油的中短篇小说。这些小说.有一些在企业报副刊和内部文学刊物上登出来,有一些在省部级文学期刊上发表,也拿过几个锣鼓一般热情的奖项;结集的第一本书,曾经获得过第三届“中华铁人文学奖”提名奖。就是这种默默的写作,让我与“铁人”结缘,最终成为一个真正的石油人,倍感自豪。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长庆油田年产原油不过一百五十万吨,生产区域仅仅局限于陕甘宁交界贫瘠的黄土地深处。与石油相依的日子里,我在庆阳工作生活了八年,短篇小说《清汤一碗》描写的就是陇东油区早年的情形,《那些年的桃花》也是那片深情土地上的产物。中篇小说《黄金季节》,反映的是20世纪90年代安塞油田大开发的图景,中篇小说《野花》和短篇小说《满地一丈红》,写的是新世纪以来靖安油田火热的生活,都在陕北。《牛毛井》在宁夏盐池县的油区里,《姚教导》是研究院的老职工,《半边面馆》就开在西安基地,《守诚家的》则是长途输油管线上的故事。现在,长庆油田的年产油气当量即将突破五千万吨,已经成为中国最大的油气生产企业。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把一些曾经在重要刊物上发表或获过奖的石油题材小说挑选出来,编一本集子,给自己以鼓励,给自己以希望,也为日后的写作,做一点点新的准备,我感到幸福。
感谢著名书法家、长庆油田的老领导胡文瑞院士给这本小说集题写书名。
感谢各篇小说原刊编辑,感谢所有为这本集子付出辛劳的人们。愿我们健康快乐,共享美好生活。
2013年6月16日夜于西安紫薇希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