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时节的北方某大都市,天空一片灰蒙蒙的,阴冷的风吹过,有零星的雪渣儿飘下来,如冰点儿般倏然落人领子里,带起一片沁人皮肤的凉。
沈妍缩了缩身子。她站在会展中心的大门外,玫红的旗袍面料包裹着她单薄却曲线优美的身子,虽然里面穿有保暖衣,但她两只小手仍然冻得冰凉,五指在旗袍那丝质的袖子下蜷了又蜷,寒冷让她禁不住牙齿打颤。远远的,有汽车的声响传人耳膜,视线里,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驶过来,在大厦的台阶前停下。车子的正前方,鹰型的车标隐隐地透出一种沉稳的霸气。沈妍认出那是一辆宾利。不知这车上坐着的是什么样的人,她在心里暗自猜想着,会展中心经理急匆匆而出:“看什么呢?马上站好!”沈妍立即挺直了脊背。
“徐先生,到了。”宾利驾驶位的车门打开,身着黑色西装的青年男子从车上下来,动作恭敬地打开了后面的车门。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弯身钻了出来。
他俊眸微抬向着这边淡淡地望了望,沈妍看到那人气质卓然的一张脸,那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呢?他有着一张年轻而疏冷的面庞,发丝如墨,长眉人鬓,俊眸淡薄却奕奕,冷冷中,透出一种似是与生俱来的凌锐之气。他穿着一袭合体的黑色阿玛尼西装,显得他的身材更加修长俊挺。
沈妍的目光与那人的视线相对的一刻,她一颗心失了节奏地怦怦乱跳。
“徐先生,里面请。”经理已经飞快地掠过她的身旁,迎了过去,他满脸得体的笑,恭敬中透出难以掩饰的谄媚。
徐长风只是喉中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迈开步子顾自地走过来。
当他笔挺的身形带着一身的凌锐高贵之气从沈妍的面前走过时,她的少女心如小鹿撞过,一霎时,竟是有些脸红心跳的感觉。
她慌乱地弯身鞠躬,说了句:“您好。”
而徐长风此时,早已经在随从的陪同下掠过她身旁向着里面而去。
她的目光偷偷追过去的时候,电梯门正好徐徐地合拢,那人一张淡薄却俊朗的面容便缓缓地隐没在电梯中。
沈妍再次见到徐长风,是在一个小时之后,那时,她被临时调到了第十一层楼的摄影中心。这里的作品,都是出自世界闻名的摄影大师之手,照片中的景物或阳刚,或阴柔,或灿烂,或超尘,一幅幅形态各异,如百花齐放。沈妍站在摄影大厅的人口处,面上带着亲切甜美的笑容迎接着每一位到来的客人。
徐长风是从玉石展那边转过来的,他全身由内至外散发出来的冷峻和儒雅的气息将沈妍的目光定住,当他的目光淡淡地向着这边一瞥时,沈妍忙低下头去。心跳,乱了。
徐长风的目光缓缓地从墙壁上一幅幅形态各异的摄影作品上滑过,冷漠的面庞上没有半分多余的神色。他的助理小北则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前面的宽敞处便是人体摄影展。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正站在一幅人体摄影作品下面,低低私语。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眼前的画面,然后用日语说了句什么,身旁陪同的翻译便对展厅工作人员道:“小姐,这幅作品多少钱?”
工作人员笑道:“对不起,先生,这幅作品是作者的珍藏品,只供展出,不出售。”
翻译将工作人员的话传给了他的老板,那中年男子听罢笑笑,深沉的眼中却是露出些许失落。
小北便在这时低低地啊了一声,目光已经呆住。再看他的老板,徐长风,他那张俊朗的面容不知何时已是一片青白。他的目光正紧紧地盯住中年男子要买的那幅作品,那上面,是一个女人。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那女人一头青丝整齐地挽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美眸幽幽,温柔中流露出一种忧郁的神采。她全身凝自如雪,肩膀纤瘦,胸部饱满,两只线条纤细柔婉的手臂轻轻地在腰部下面交叉,细嫩的指间是一朵绽放的洁白莲花,那不染纤尘的花朵恰到好处遮住女人下面的隐秘。女人的两条腿又细又长,全身的线条极为柔美,不用说,这幅作品,透出极强的东方女性的阴柔之美。
小北咧了咧嘴,他知道,那叫人体艺术。
可关键是,那个女人,她是……
“嫂……嫂子。”小北不由得低低地叫了一声。
而徐长风,俊逸的双眸已经泛出幽冷的光,他的喉头在急剧地收缩,强烈的愤怒正从他的心头蹿上来,狠狠地冲撞着他的大脑。
他的目光仍然紧紧地盯住了那画面上的女人,小北忐忐忑忑地看向他老板,只见他双眉紧拧,俊逸的面庞一片肃凛,忽然间就拔腿大步奔向了那幅人体像。
他一只手臂拨开那个中年男子和他的翻译,一把将那幅相框扯了下来。
“先生!”摄影中心的工作人员太惊失色,忙过来阻拦,“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徐长风唇角紧抿,眼睛里冷怒的锋芒毕现。他并不言语,一把推开那个工作人员,铁钳般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地捏着那相框,大步地离开。
“先生。”工作人员急切的喊声还在展览大厅里回荡,沈妍只感到一阵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徐长风已经从她身旁一掠而过。她吃惊地看着那道攥着一幅相框的阴冷背影只觉得十分的奇怪。
小北在后面急匆匆地追了过来,当他一路下了楼,跑到大厦外面的时候,却见徐长风正将手中的相框扔进宾利后厢,然后钻进了驾驶位,汽车像是猎豹一般嗖地蹿了出去。
看着那黑色的车子贴着迎面而来的轿车飞快地拐向了热闹的大街,小北的心在瞬间被紧紧地捏住了。
宾利像是脱缰的野马在上午阴冷的街头狂奔,一连闯了好几个红灯,由车水马龙的繁华闹市,到安静怡人的蓝湾别墅区,又拐进了安静整洁的私家车道,吱的一声刺耳声响后,一切归于寂静。车子斜斜地停在别墅的门口处,空气沉寂得吓人。片刻之后,车门忽然间打开,徐长风一脸阴鸷地迈下车来。他一把拉开了车门,长臂一伸将那被他摔在座位上的相框抓了起来。
他黑眸凛冽,死死地盯住那照片上不着寸缕的女子,英俊的面庞再度扭曲起来。
“白惠呀白惠,你当真是连脸都不要了吗?”
他细长有力的手指紧紧地捏住了那相框的边缘,死死地捏住,就像指尖下是她纤细柔弱的肩膀,而他,要狠狠地捏碎她。相框被他再次丢回了后车厢,车门啪的拍上,他倚着车身,伸手到衣兜里摸出了打火机来。纯金质的打火机,簌地燃起一束火苗,他的手指却有些打颤。香烟燃着,他狠狠地吸了一口……
天光微微发白的时候,白惠慢慢地下了床。她身上披着一件粉色碎花的棉质睡衣,一直走到窗子前,轻轻地将窗帘拉开了一些,天空那浅淡的白便从窗帘的敞开处,洒了进来。一座座高楼的影子隐隐耸立在冬日阴沉的天空下,一弯还来不及隐退的月静静地挂在空中,俯视着这纷乱复杂的世界。她嫣红柔美的唇微微地开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离开那里有多久了?三个月都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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