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出仕途的第—步
张迷笛进大观园
张迷笛和很多八。后一样,都是圈养动物,被父辈们时刻照看着,管吃喝,管教育,管交友,甚至连结婚都要包办。他们和父辈们的关系就像宠物和主人一样微妙且复杂。进了局子的张迷笛就像做错事情的小狗,自知理亏任其摆布,他就这样被父亲托“关系”送进了单位。单位一词是我国特有的名词,他即将被称做“单位人”;欧美国家是没有“单位人”一词的,只有“社会人”。如果在我国说你是“社会人”,那对不起,人们会认为你是无业游民、个体户、打工仔、地痞流氓,是没有社会地位的,是会被白眼白死、唾沫淹死的。张迷笛已经充分体验到了这种折磨,自尊心受到摧残,所产生的连锁反应如找对象、买房、买车、福利、医保、社保会通通离你而去。“单位人”则不一样,它满足了中国人所有的心理特点,既有地位,又有票子;既有面子,又有安全感。
之前孟军单位那又臭又脏、多年失修的场景历历在目,并且还和个野蛮所长干了一架,这让张迷笛对机关的印象和期待都不是太高。可当他到达机关的时候,却为之一惊,感觉政府就是给力,古都就是讲究。远望去这个单位楼层不高,只有三层,但常识告诉张迷笛,眼前这座建筑绝不是小洋楼,因为它左望去,看不到东,右看去,望不到西,东西两个配楼热情地伸出双臂迎接张迷笛的到来,形成一个凹字形。当他再往里走的时候。同样颠覆他的神经的是走了半天都被汽车包围着。汽车一排排整齐地码放在道路两旁,就像士兵迎接元首视察一样,张迷笛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领导什么叫“范儿”,那种虚荣心带来的快感让他小小地兴奋了一下。只不过迎接他的是汽车罢了。他无趣地在这个大停车场里面转悠着,心想去什么车展啊,这里的车比哪个车展都多,德系、日系、韩系、国产应有尽有。还有最具代表的四个圆圈的官爷车。他继续往里走,看到的就是左右护法石狮子,嘴里含着球,威武疹人,庄严肃穆。自然,左右护法后面就是通往大门的石阶。石阶用琉璃雕琢,汉白修饰,红毯铺衬,让张迷笛纳闷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该不会是走进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了吧!
大门上挂的一排排铜牌和牌匾,感觉就像军官胸前挂的军功资历章,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一定有用而且带着稍许神秘。他就像参观文物古迹一样轻轻地抚摸着这些已经生锈掉漆的牌子,带着对历史崇高的敬意阅读这些牌子上面写的东西,“奉先区城乡建设委员会”、“奉先区先进单位”、“先锋工作团队”、“优秀贡献奖”,张迷笛越看越紧张,感觉自己这个圈养的“小宠物”能在这么牛逼的单位里混饭吃吗?
“你找谁啊?”有人在身后发出了声响。
张迷笛一下缓过神来,看着这个人,戴着大檐帽,穿着二战时德国军队的灰色制服,明显岁数不大,衣服肥得像套了个麻袋,根本就没有二战时德国军人那种威武冷峻的气势。张迷笛很自然地悟出此人是保安。
“哦……我找人。”张迷笛有些紧张地说。
“找人外面等!”
“我能进去等吗?”
“不行!这里是行政机关,外人不能随便进!”
张迷笛很没趣地在门斤外面看了看里面的大厅,大厅中间立着一个巨大的石碑,周围像保镖一样立着围栏,左右各五米的地方放着巨大的玻璃罩,里面各放着一尊青铜大鼎,让他最震撼的是那高耸的穹顶,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这里一定是文物保护单位,我还是撤吧。”张迷笛心想。
“去哪了?找你半天了!”张父拍了张迷笛一下。
“逛了逛。”
“瞎逛,一会儿人来了,我上哪找你去!” 正在这时,一辆黝黑的四轮“大轿子”停在了门口,官老爷到了,一个千练的中年男人从“轿子”上下来。标志性的大背头,嘴里叼着烟斗,穿着一件格子衬衣,腋下同样标志性地夹着个黑皮夹,腰间照样标志性地系着高档的腰带,当然脚上也标志性地穿着耀眼的黑皮鞋。张迷笛一看就知道是当头儿的,电视上都这么演。中年男人一眼就看见了张氏父子二人,没等他们说话,就发出很有底气的声音:“是老罗家的亲戚吧!”
“哎,您是晋主任?”张父点头哈腰地问着。
“嗯。走吧!上去说。”
张迷笛被这个人的内在气势震慑住了,以前的叛逆全无,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后面。这时保安也不拦了,起立敬礼问好,男人很沉稳地点了下头,张迷笛觉得这他妈才是男人!有底气,有魄力,有权威,张迷笛就喜欢这样的人。
来到主任的办公室,晋主任习惯性地点上一支烟,思考片刻。
“坐,都坐!”
“哎!哎!”张父指着晋主任对张迷笛说道,“叫晋大爷!”
“晋大爷!”张迷笛叫了一声。
“哎,好,孩子大学刚毕业?”
“对!”
晋主任磕了磕手上的烟。“我跟孩子的舅舅关系不赖,你家的事我知道了。”
“哦!是、是。”
“嗯……学什么的?”
“他?哦,设计。”
张父低着头,略微哈着腰,一副很卑微的神态,与他成为鲜明对比的是张迷笛。仍然保持着高亢的身姿。他瞧不惯父辈这样丧失尊严和人格的做法,工作要给便给,不给拉倒。
晋主任拿起电话,拨了一通,对面传来声响,晋主任严厉地吼了一嗓子:“叫赵云过来!”
好家伙,单位就是藏龙卧虎啊,五虎上将都有,张迷笛心里想着,突然一个行为举止谨慎且猥琐的男人走进办公室。
“主任您叫我?”那个男人发出了很清脆的声音。
“是的!”
“您有何吩咐?”
“来了个新人,我想让他去你那儿!”
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张迷笛一眼,并不感到惊讶,立刻转头乐呵呵地对晋主任说:“没问题!”
“您贵姓?”张父问道。
“哦,我叫赵云。”
“快叫赵叔,这尿孩子。”
“哎哟!别价,不用这么客气。”
张迷笛压根儿也没想叫,他才不愿向这个娘儿们唧唧的男人拍马屁呢!
晋主任把烟头一掐。“好了!快去办吧!”
“好的,哦对,主任!您的药吃了吗?”
“哦!忘了!”
“您看您!你可得注意身体啊,要不嫂子会怪罪我的。”
“嗯,知道了!”
“您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那我就先去安排了。”
“嗯!” 张迷笛立刻将此人定为自己的“仇视目标”,太监!娘儿们唧唧、二刈子、伪娘等一系列新时代形容男人像女人的词语在张迷笛心中闪过。 “走吧,小伙子!”那个男人轻轻地和张迷笛说道。
张迷笛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感觉自己不像是来应聘找工作的,反而像是大太监带着小太监进宫。就这样没有经过任何面试,也没经过任何审查,张迷笛就稀里糊涂地进入了单位。出门后,张父塞给他两条烟,张迷笛不解。“您这是千什么啊?”
“给你们那个赵科长,在人家手底下千,压着点儿火!”
“知道了!”
“一定记住,找个工作多不容易啊!”
“嗯!”
“好了。我走了!好好千!记住!”
“嗯!”
这个时候,赵云走了回来,扭着他的腰细声细语地说道:“嘛呦喂!这么恋恋不舍呢?又不是生死离别。”
“是、是。我叮嘱他几句。好好千!”
张迷笛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静。P2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