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工薪阶层。少小离家，在外做事。学而思之，以勤补拙。循环起伏，年逾半百。老家在滁河流域的襄河之滨，小家合肥大蜀山下，只身江南宛溪河畔。

《春去春会来》收录了《在那高高的山冈上》、《教我如何不想她》、《兵团之柳》、《石榴满坡》、《心曲，在天路飞扬》、《天堂里最美的声音》、《大青山下琵琶吟》等文学作品。

一个霏霏细雨的午后，春天又露出了脸，脸上绽放着百合花一般的笑容。那墒墒茶叶像归雁一般张着稚嫩的翅膀，飞满大小山坡。水烟起舞的小溪，深情地轻唱着春天的恋歌，仿佛从春天的心里流出了悠扬的钢琴曲。

《春去春会来》分日月篇、山水篇、韵律篇、读悟篇、杂谈篇、情愫篇、玫瑰篇七个模块，分别收录了《在那高高的山冈上》、《教我如何不想她》、《兵团之柳》、《石榴满坡》、《心曲，在天路飞扬》等内容。

《春去春会来》由王林编著。

我与春天有个约定(代序)

日月篇

在那高高的山冈上

教我如何不想她

兵团之柳

石榴满坡

心曲，在天路飞扬

天堂里最美的声音

大青山下琵琶吟

山水篇

霓虹，点亮山海间

走过黄土高坡

陪你去看海

桃花恋曲

初到拉萨

疆行散记

走进格根塔拉

韵律篇

嫦娥礼赞

栾树之歌

——献给中国绕月探测工程总指挥栾恩杰

圣火之光

——奥运火炬绩溪传递遐思

拜东流山

李花颂

民族脊梁

杭城谣

敬亭春曲

昭亭新姿即咏

特警女儿颂

早春行

——为本命年而记

呵护春天

——写给宣城特警成立一周年

战上海

登城楼

到长城

拜韶山

会南昌

读庐山

穿雾都

渡黄河

听赛湖

阅西安

过锦州

遇铁岭

醉水洞

握丹东

去大连

念将军

练三九

陪采访

当自律

换新装

唱女兵

谢香茗

惜芳草

爱江南

读悟篇

秀一把文学

南淝河断想

我读《虞爱华只言片语》

雨思

朝霞如火

——写在“欢乐中国行魅力宣城”大型综艺晚会之后

大红灯笼照亮乔家院

友谊之花常开

——祝贺《军旅拓展》出版

初识王丽萍

——从电视剧《岁月如歌》说开去

从《赏石》读邓伟

雪

台前幕后

风流雅士

角色-

游园

说字解诗

香樟树

拼对文明的碎片

荷梦翩翩

女人就像茶袋

正统女皇武则天

一束心灵的火把

——漫谈子炎《稻草堆》

在雨途

论剑麻辣

战车

彩虹总在风雨后

谢眺楼及其他

我与罗马尼亚客人

自然人与社会人

杂谈篇

人性

人市

人轨

人家

人伦

人品

人格

人情

人痞

人祸

人靡

人鬼

人精(小说)

人惑

人管

人物

写在“杂谈”之后

情愫篇

敬礼，中国

妈妈曾给我多少吻

牵手

韶华依然(小说)

云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

故乡念想

弯弯的山路弯弯的河

青春万岁

特殊的一课

老兵，一路走来

寻常的日子

玫瑰篇

春天里的告别

这一本大书

——我读《亲亲大地》

敬亭山下宜君居

劲风悠悠(外一篇)

——读王林《故乡的风》

我读《亲亲大地》

我的老政委

我的笔名叫岂平(代后记)

在那高高的山冈上

隆隆的雷声在天空沉闷地回旋，暴雨一阵紧似一阵，翻江倒海一般。整个山脉笼罩在滚滚的烟云之下。不知乌儿躲到哪里去了？不知野兽躲到哪里去了？也不知游人躲到哪里去了。而我寻寻觅觅，终于来到这里——广州白云山。

2012年4月20日上午11时许，面对矗立在绿树丛中的一尊松风石，我戴上早已备好的白花，以军人标准的立正姿势，肃然而立，低首默哀三分钟，又每每折腰90度，深情献上三鞠躬，并缓缓向前，抚摸着巨石上以黄色作底，以隶书繁体镌刻的“陶铸．(1908—1969)”、“曾志(1911一1998)”的红色字样，眼睛湿润，心绪难平。

到岭南，是我的久久追寻。只为了几十年来一直萦绕于心的一个梦，拜谒陶铸及其夫人曾志的墓园。安息于白云山的这对革命先辈，与我非亲非故，但与中国的一段特殊历史紧密关联。

有幸读过曾志的《一个革命的幸存者》，含泪写了一些读书笔记。

收集过陶铸被遣送合肥的43天里，特别是病房里的一点点信息。谁能体验他的心情？病魔的折磨，远不及来自人妖在其背后捅刀带来的伤害。

临终前最需要的是家人，可家人沦落何处？不准亲属探视，不准与外界有任何联系，家人之间的通信权力都被生生剥夺，连真实姓名也严禁外露，只给了一个假名及囚徒一样的编号。

面对突如其来、莫名其妙、横遭迫害的遭遇，没人知道他是否流泪？我想，应该有泪，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国家的乱局而忧心，而是为了一份对家人放不下的牵挂。可泪水只能无声地流往心里，这是怎样的滋味？他唯一能够做的，只能是下意识地在一声长叹之中，向灰土墙奋力一击，无意中留下一个清晰的手掌印，用尽了毕生的气力。仅仅是掌印吗？分明是热血在沸腾，是信念在升华。这是愤懑和呐喊，是不屈不挠的宣言，是给肆意践踏党章宪法的奸佞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多少年之后，这个手掌印竟奇迹般地被人拓下来，制成印模，印在了松风石上。

泪为谁流？血为谁淌？为了伸张正义，为了彻底戳穿阴谋家的骗局，为了等待历史的公正评判。这是极其悲壮的，然而这种不可预知的牺牲又是极其痛心的，比遭到战场上敌人的枪弹和刺刀的杀戮，要痛心得多。

一个问鼎高端的人，一个饱读史书的人，一个经历过无数次惊涛骇浪的人，甚至被软禁的时候还在看列宁的《国家与革命》，还不断地给女儿讲直节忠臣的故事。可难道不懂得历史上那些取义守节者很少不惨遭厄运的吗？他，不会不懂。但是，依然一身正气，勇于对党和国家负责。人身攻击，肉体折磨，亲情隔绝，精神摧残，都不能摧毁他的意志。这岂止是威武不屈呢？分明是钢铁巨人，是照亮人间的心灵之火，是一把刺向权贵的钢刀利剑！

打开记忆的闸门，便能找到源头。对他们一家的最早接触，源于中学语文教材里的一篇文章《一封终于发出的信》，是陶斯亮写给爸爸陶铸的，字字血，声声泪，撕心裂肺，不仅仅道出了她的心声，也代表了沉默的民心，实际上反映了全社会的良知和呼唤。老师讲解课文时饱含深情，我们读得潸然泪下。那份情景，至今记忆犹新。

时属“文革”刚刚结束不久，拨乱反正，正本清源，成为当时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全党、全军、全国人民以及众多家庭和作者一样心灵共振。也正是在这一潮流的激荡之下，我的父亲蒙受了20年的屈辱，于1978年底得到平反，恢复了公职。所以我对这封信及其作者身心灼痛，有着一份特殊的解读。

后来我入伍提干，几年后便幸运地调入驻合肥部队，每当路过那所医院时，总会不知不觉地想起这里的一间病房里，曾经发生的悲壮的一幕，由此对陶铸的一份特别的敬仰之情，像种子一样在内心发芽变大。在当时党和国家蒙受严重灾难，政治生活极不正常的特殊时期，保持独有的骨气，谈何容易？

我关注着有关陶铸曾志的舆情消息。恰好于2004年在武警某高校进修的时候，从图书馆得到了有关胡风、彭德怀等冤假错案实录的系列书传。特别是不经意间发现了曾志的那部回忆录式的鸿篇巨制，如获至宝，一口气读完，崇敬之情愈发与日俱增，跃跃欲试的心情总是按捺不住。何时能赴南方，实地凭吊两位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成了我越来越强烈的心愿。

历史的车轮驶入了2012年的春天，我也过了半百之年。脱下了军装之后，自我支配的时间相对多了一些。不能再等了，我终于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我的手机里保留着一段曾经由部属帮我查询的陶铸、曾志墓园位置的文字：“从资料上只查到在白云山能仁寺后山。如果您在广州东站下了火车，就近乘坐公交车，到梅花园下，从梅花园广场对面那条道直走，就可以从该处的门岗徒步进入白云山了”。我按这条路线行进。

抵近山门，几近傍晚时分。空中云雾交织，暮色沉沉，相问的路灯若隐若现，不明不暗，顺着路向上延伸。我拾级而上，边走边向路人打听，陶铸的墓在哪里？申明是“文革”时被陷害的一位中央领导。先后的几位，有的显出茫然，有的说不清，最后幸遇一老者点拨：“往前走下去，一个小时路程，就到桃花涧了，那里有一片桃树”。我点头称谢，心想还是老人阅历丰富，便昂首挺胸，一路向前。

风开始发威，呼呼地吹得山林纷纷发抖，豆大的雨珠劈头盖脸地砸下，我赶紧撑开伞，双脚则泡在水中，湿湿的裤脚裹紧小腿，增加了举步的阻力。而我内心怦怦地激动，带着距离目标越来越近的迫切感，迈开大步。长长的道，被甩在身后，几座山头，被甩在身后，“桃花涧”终于显现眼前，转了几圈，感觉不对，赶紧调整思路。循着一条唯一岔道，往左探去，拐上了一座规模不大的桥，伫立以观，竟然是民国二十年元月建成，名日“康宁桥”。桥下水流湍急，桥侧青竹挺拔，桥端浓荫如墨。看来，“康宁”之愿，是历代人的共同祈盼。而为了这个祈盼，又要付出多少仁人志士的艰辛探索和奋斗牺牲？

一条柏油路，把我引向谷底深处，向右往上又折向一处彩灯璀璨、音乐袅绕的别墅山庄。凉亭下，我歇个脚，喝一口自备的白开水；主动与其他客人套近乎，希望得到确切的指点。也许是我脚上的解放鞋和手里的老式军用水壶，有碍观瞻，一些进进出出的看样子很有派头的男女，对我的搭讪不知是听不懂还是不屑。我便怀疑自己寻找的方向，至少不应该在此处寻找。打开旅游图册，辨别能仁寺的位置，才发现相距遥遥，再细细琢磨，白云山景区28平方公里，我所在的是北部。这让我惊叹自己的错误。那位老人是不是把陶铸听成了桃树？我只能这样猜测。P3-5

开始为此集做案头准备的时候，温热的阳光洒满我的窗口。楼前河边的杨柳，轻舞着袅娜的身姿；小桥上移动的花伞，恰似一朵朵盛开的莲。又一个春天的色彩叫我怦然心动。索性推开窗棂，一股清雅的香风悠悠飘入，我便扯开了一帘思绪。

遥想当年，青丝缕缕，满怀激越。那是一个阳春的正午，天空回响着惊蛰的雷声。一个20多岁的小伙，怀揣一纸录取通知书，背着背包，肩着步枪，顺着蜿蜒的山路，步入大别山中的一座军校速成班。鲜艳的红领章映红了他的脸，可谓满面春风。

次年油菜花金黄的时候，一名见习排长正式转正。小荷才露尖尖角。从此，理想的风帆在人生的航船上高高飞扬。

十年后，船儿继续驶向广阔海域，在淝河之滨坞保补给，又起锚，正是早春二月。二月春风似剪刀，他接受了新的挑选。自此，这个小伙经受了一个又一个更大的考验。

显然，这个小伙是我。

又一个十年过去，已成老小伙的我，当上了“大副”，继而“船长”，毅然从淮河掉转船头，一路南下，突破长江天险，直插云岭脚下，加盟这片红色的土地。正值梅花傲放，白雪皑皑，却是万物复苏，万象将新。

在逼近半百，双鬓花白的时候，终于停泊靠岸，解下身穿三十载的绿色军衣，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中。人家为我写了一篇《春天里的告别》，言真意切。

回首走过的路，我所经历的许多重大转换，都是发生在春天里的故事。

古往今来，春天，有着数也数不完的赞歌，而我对春天更有着特别情愫。

我与她，有着同频共振的驿动，所以我不断谱写春天的歌谣——

让它，袅绕于青青的枝头，葱葱的山岭，淙淙的溪流，飘荡于希望的田野，飞进辛辛劳作者的心窝。

让它，伴着青春圆舞曲，伴着每一张鲜活的笑脸，弥漫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让它，翱翔于朵朵白云、蓝蓝大海、雪山草原和广寂的沙漠，为每个攀登者、远行者献上真诚的祝福。

其实，也为自己祝福。我还在旅途，寻寻觅觅，希望找到一条通往春天的路。

一年之后，挥别繁华的省城，向着江南一路走来，又是一个杏花春雨的时节。

那次踏着氤氲之下蠢蠢欲动的泥土，独行于宛溪河岸，蓦然惊现高低粗细的枝头有了跃跃欲试的新绿。这里的春天总是来得更早一些。目光环顾这些嫩芽儿，脑中竞闪现出王维《终南别业》里的句子：“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那份情景实在有化机之妙，宛如一幅天然的山水画。这位本家好不悠闲自得哟。然而，我不悠闲，也不自得，只是一种不变的情怀，有了寄托。

心有千千结。谁都向往大都市的生活，而那里的空气是不是对于每个人都合适？我不愿做一颗无根的浮萍，我要攥住一根精神的钢丝，才不会随风飘移或零落。我依然按捺不住翩翩活力，我要重拾青春的绿色。

回归皖南，加入了山城上下班的潮流。从此，与诗山融为一体。我要在一级级通往峰巅的台阶，继续攀登。不是为了进发什么诗意，只是希望契合这座李白不厌之山的意境，体悟那份澄澈，那份空灵。

喧嚣之上，无欲则刚。红尘之中，岁月静好。在这里，可以静下心来，细细品尝自然与诗意结合的妙味，给心灵一个栖地。

不知不觉已经步入人生的秋季，而我似乎从未远离春天。我依然在心里的春季起落翻滚，我依然高奏春曲，继续着我的清途苦旅。笃信，文学的沙场可以尽情驰骋。

时光流逝，青春无悔。人生就是一首歌，总是由高音、低音和休止符，构成了一部悠扬动听的完整旋律。而最强劲的歌儿，是与改革开放一路同行，我始终走在春风里，走遍长城内外，大江南北。我徜徉在祖国的山山水水之间，边走边读边咏。

抚摸几千年的灿烂文明，感受历史的体温，好生感动。我不能只做一个匆匆过客，我要续写绚丽的篇章。最起码，不负初衷，埋头拉车，尽到责任和义务，并能够笔耕不辍，保持一份淡泊、宁静和愉悦。人生不应虚度，回首往事的时候，但求无愧。我希望点亮生命之火，我要找回生活的意义。

眼里有绿叶，心里就有春天。我要温热一壶酒，把你留下来。有了你，便有中华的好诗篇；有了你，便有神州的美画卷；有了你，便有和谐的大家园；有了你，每个人的世界都生机一片；有了你，我的精神之炬就不会熄灭。你是最旖旎、最温润的季节，是我心中永久的依恋。

我，不是一个诗人，但帽徽、胸牌和袖口的橄榄枝图案，不是绿色的代表吗？这身戎装怎么看，都是春天的缩影。

自然的春天与心里的春天总是这样神会。大地不再含蓄，龙年的春天，赤裸裸地向我们走来。

望着她的风姿，禁不住心潮涌动，浮想联翩。我的耳边竞响起苏东坡的声音：“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东。”又谁言，一个心里拥有光明的人，传递出来的总是催人向上的力量。我想，只要绿荫依然是太阳下的驿站，只要花蕊依然喜欢在月光下缠绵，只要我依然用热血书写春秋，那么春天就会向我张开双臂，在春的怀抱里，我怎么会老？

我把自己比作一棵树，可是如果没有春风，又怎么能长出叶子？有叶子才会有浓浓的绿荫。人生苦短，何之可羡？应留绿色在人间。

三十年的军帐生活，早已把绿色嵌入我的心底。我的呼吸，我的谈吐，都是绿色的味道。绿色——生命、和平、安宁、洁净的象征，这也正是春天的内涵、使命和荣誉。

阅读春天，我读出的是她的温度。她焐热冻土，才生出绿洲；她焐热江河，才汤汤激流；她焐热森林，才枝稠叶茂；她焐热广空，才莺歌燕舞。我也总是被焐热，才青春永驻。

原来，我十八岁、二十八岁、三十八岁、四十八岁的春天，一直都没走远。打开影集，一个又一个朗然的身姿，会亲切地拥抱我如今的春天，并携手向我未来的春天走去。

城市、乡村、原野、男女，无不属于春天。这个季节，会诞生热爱，诞生感恩和期待。

我已望见庄稼抽穗，忙碌的人们披着汗水的脸上洋溢着灿烂，反射着金色的太阳，采茶的农家正一篓篓装载着谷雨前的敬亭绿雪，装载着新的希望。

我已望见踏青的男女尽情嬉戏自由自在，池塘边，树根旁，草坪上，坐着三三两两的妙龄学子正捧着书本，静静地放飞梦想。

我已望见山城激荡着又一股愈发强劲的春潮，人流车流，都袅袅升腾着热气。

我愿做其中一缕清波，滋润一片土地。而大地如此广袤，我肯定力所不及。所以，我清醒知道，我不可能拥有整个春天。

与其说约定，还不如说是为了守候，守候这小城春色。至少，那山、那潭，永不褪却的春景，可以揣进我的兜里。如果，这也是奢望的话。那么，我只要一叶江南。

一个霏霏细雨的午后，春天又露出了脸，脸上绽放着百合花一般的笑容。那墒墒茶叶像归雁一般张着稚嫩的翅膀，飞满大小山坡。水烟起舞的小溪，深情地轻唱着春天的恋歌，仿佛从春天的心里流出了悠扬的钢琴曲。百鸟欢翔的林丛里，绿草如毯，像巨大的翡翠装扮着如画的清明景致。

沿着皇姑泉边一排排高耸的翠竹，她款款走来，我幽幽相迎，在古昭亭茶社落座。各自低着眉，静静而优雅地品着香茗，似乎不敢对视。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她，她的倩影恰好落在我青花瓷的杯里。

我习惯于从杯里捞起几片温存而湿漉漉的茶叶，送入口中，嚼着，嚼着，便嚼出了生活的滋味。

青山见证——虽说世事变幻，往事如烟，但总可以有一些事一些情，恒久不变，历久常新。就像在这里静静回味，体会自我。

作为该书的编后话，就从广大读者不为熟知的笔名谈起吧。

古人在本名之外，多有字和号，如我的老乡吴敬梓，字敏轩，号粒民。现代人除了小名外，就是大名或网名。但文人圈子依然在本名之外，会有一个或几个笔名。我虽在圈外，也知道用笔名的妙处。有些大腕的笔名就是品牌，如子炎、唐埂之类。而我不是，主要是心情。当初启用“岂平”这个名字，纯属偶然。

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初的一个冬日，某个煤城的交通因积雪而阻塞。早操后，部队机关的干部战士，开赴市面，清扫厚厚的积雪。刚刚疏通好一条要道的路面，有几个披着长发、甩着喇叭裤的男青年，骑着自行车，哼着小调，摇头晃脑地从我们身边擦过，横冲直闯的架势。那时候，普通市民能有一辆自行车，感觉不亚于今天的小轿车。其中一个肿眼泡的麻子脸，瓮声瓮气地说：“啊呀，这么多活雷锋啊。小当兵的，都给我好好干，马上我派老大妈给你们送‘大红纸’来，好好表扬表扬你们。”然后吹着口哨，扬长而去。其他人跟着起哄，一阵怪笑。面对突如其来的冷嘲热讽，在场的战友，无不义愤，但都竭力克制。

我很是不平，找了个借口，没去集合站队吃早饭，躲在一个小仓库奋笔疾书，断然把标题叫做：“冷言语吹不息春风。”稿子改了几遍，又在方格纸上誊抄一遍，便徒步直接送往报社。在递出的瞬间，我又掏出钢笔，在题目之前加上了“美丑分明”几个字。那位女编辑大约四五十岁，看看稿子又看看我，当场表态，这稿子马上编发。三天后果然见报，只改了几个字和标点符号。这在部队上下一鸣惊人。

再用这个名字，是一个夏天。某地发生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重大情况，我迅速写出了一条社会新闻，在一个省报登出后，引发了爆炸性的后果，惊动了省、地、县有关部门而追根溯源。首长做思想工作，叫我写份检查，我却不愿意。认为，是编辑把我的标题改了，改得耸人听闻，大大超过了实际程度，但终究拗不过去，还是在报端作了书面检查，并被停稿一年。用现在的话讲，就是被“封杀”，一度在社会上搞得声名狼藉，灰溜溜的。这个遭受重创的笔名随之被束之高阁。但在内部，却异样的走红，都说这小子有点才，要发挥他的长处。

斗转星移，世事轮回。在文山会海，我俨然成了一名老运动员。但无论何种体裁的文稿，署名时一律正本清源，拨乱反正，只用真名。

一晃已是二十年之后了，一次在与驻地一位领导交谈中，感觉其观点和思路，对启发干部队伍的觉悟，推动一地的建设发展，很有裨益，值得学习研究，可以作为一种探讨，而宣传发布。于是认真揣摩、构思，加了几个班，拟出一长篇论述，见报后，在社会反响强烈。有人将此文转发当地论坛，仅仅两三天，点击率逾万。这是我没料到的。可谁也不清楚作者究竟何许人也？

专门就驻地建设发展问题发表个人之见，尚属首次，明显超出了军人的职责范围。基于这一点考虑，又加心潮起伏，那次在发稿之前，陡然之间竟然又想到了老早的那个笔名，有点鬼使神差。此后，每遇心绪难平的事，总有一股想写的)中动，常常一气呵成，并不假思索地署名“岂平”，这样也就约定俗成。

咀嚼起来，大概不仅仅是一时心情的问题，实际上包含了社会责任感的驱使。也许是我们年轻时所接受的正统教育，形成的一种根深蒂固的主人翁意识吧。当今，类似于这样自醒自悟自觉自愿发出声音者，不在少数。我敬重那些勇于并善于直抒己见，对国家、民族和社会积极建言献策的学者、大师们，是良心、责任和恒心，激扬起一串串心声。众人拾柴，时代的篝火才能愈烧愈旺。  用心品生活，品社会，品他人，也品自己。回眸往日的点点滴滴，可谓一路颠簸，一路汗水，一路收获，也一路五味杂陈，而更多的是清脆、醇美、香甜和温馨。有时候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有些片段，好难忘。想想那些永不可回头的日子，不易，也不寻常。正如“岂平”这个笔名，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尽在其中。

珍惜每一个步履，留恋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一路走来，还要一路走小去。

早已是半老徐娘，有时却不自觉地哼起那首“我是一只小小小乌，想要飞飞，却飞也飞不高……”真是这样，人生就是坐标系，我的纵向不高，我的横向不短。作为自然人，谁都有七情六欲，免不了常与上下左右做个比较，给自己定个位。

最近，又一位曾经在一个团队的战友被确定转业到地方工作，他的心情自是复杂。我是他成长的见证人，当然目睹了他一贯的敬业和追求，特别是在每一次组织考察期间的努力与痛苦。应当说，按照群众的眼光，凭他的素质，提拔重用，绰绰有余，可天不遂人愿。而有些人，并不为大家所看好，却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还有另外一种情况。有的入势头很旺，活灵活现，却瞬间消逝。我最为感触的是，我所在的军中的几位佼佼者。有两位已经官拜师职，却飞来横祸，先后非命于车难，其中一位正在国防大学进修升造，即将踏入将军的大门。还有一位，是我在军校任职时的同事，好学上进，能文能武，总是侃侃而谈。他在军龄满三十周年时选择了退休，又被高薪聘为某集团公司副总裁，家庭经济实力雄厚，平时出入坐着高级轿车，风度翩翩，不久前却突然发病而英年早谢。

这些人，都算是人物，现在人去楼空。他们曾经一路摸爬滚打，雄心勃勃。已经拥有了众人仰视的位置，可谁能料到是这样的结局？这让我又一次思考起人生的命运来。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富于变化的事物太多太多，而生命乃其之中的重要之变。奔波于人生的大道，眼前总是接连上演着别人生命的故事，耳濡目染，或鼓掌或叹息。与自己生命的历程联系起来，经常会发出“生命到底是什么”的感叹？仿佛每个人都是演员，在自己生命的舞台上翻滚、跳跃，起起落落。恰如一位名家剖析的那样：有些生命的故事是相通的，而有些太过不同，但正是在这些不同的差异之中，我们懂得了生命的万千可能。

每一个故事，都可能折射出一种态度。就我而言，纵使百般滋味，现在都趋于恬淡。虽然，现实时常不及愿望那般美好，但是，脑中的思绪，常常多于肢体的语言，心里的笑容，往往多于面部的表情。因为我崇尚那些始终坚守精神世界的人们。

长期以来，家乡的人以为我在外面做官，而我始终认为，只是在外面做事。不是谦虚，是发自内心的觉醒。我真的没有什么做官的感觉，所以一直埋头干活，倘若干不好的话，心里会很不踏实。

说是“七品”，按照类推，也算吧，毕竟有过领兵一方的经历。过去，即使芝麻官，总还不为多见，而今这样的吏使，多如牛毛。就这还是历经周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吃了好多闷心亏，才浮出水面。个中滋味，局外人难以体会。幸亏还有两把刷子，不然早就淹没于人类社会的汪洋大海。

我可以不让自己沉下去，但我无力左右其他。就像泡沫飘在激流之上，不会随波逐流，也无力改变水流的方向。如果说，还有一点值得安慰的话，那就是问心无愧，我一直勤勉努力，无愧上下，无愧他人。

这些年来，既像老黄牛一样躬耕，又像蜜蜂一样酿蜜。特别是能够忙里偷闲，读点书，写点字，谈出一点有益于社会、单位和他人的见解，也避开纷扰，争取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我体会到，完全属于一个人的时光，真的辽阔。  这一点，并非清高。像我这样半上不下的角色，吃喝玩乐等小场面，还是不缺的。如果热衷于应酬，则可能天天酩酊大醉，晕天黑地，自我感觉良好。我们这个民族的习惯，无论公私，无论大小，你来我往，杯盏交错。古人酒后吟诗作赋，好不雅兴。今人酒后胡言乱语，洋相出尽。官场、商场、企业和民间，各种繁琐的应酬，要占去多少时间？这些人不怕疲劳连续作战的精神，反复验证了他们果真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但我实在招架不住，往往丢盔弃甲，身虚力亏，只好经常躲猫猫。

相形于武者，多了一份斯文；相形于文人，少了一份书卷气。而一点点的斯文，往往给自己带来的麻烦更多。古之有言：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当下的情形，如果中规中矩，坚持独立的人格和习惯，不一定都能吃得开，甚至遭人讥笑。因为许多人要么绞尽脑汁拼命忙升官，要么不择手段拼命忙赚钱，要么醉生梦死混迹于灯红酒绿而游戏人生。认为这才符合时代潮流。一个人默默走自己的路，而且不愿在河边“湿鞋”，这就未免显得迂腐、落伍或落魄，甚至在别人眼里，已经堕落成了一小撮阶级异己分子，或者说是另类。就像不打麻将的人，怎么着也难以体味麻场的快乐；嗜好麻将的人，又不理解别人为什么不喜欢打麻将呢？熙熙攘攘，各为己往，同在蓝天下，却不能找到共同的话题而共鸣。世界就是矛盾的共同体。

岁月老去，韶华不在。但我继续着清途苦旅，乐此不疲。有时暗自思忖：读和写，可否成为人的生存、生活、生命的一种表达？有比较才有鉴别。历览前贤和当今诸子百家，窃以为：有书，就有目光，就有支柱；有笔，就有风景，就有阵地。

好多时候，我躺在床上看书，也知道这种姿势不利于健康，可恶习难改。过去长期伏案工作，落下的颈椎病，现在又加重了。所以常在室内甩着膀子乱走一气，加大胯骨和腰部肌肉扭动的力度，分散头部和颈部的晕痛感。还爬楼梯，上上下下，几十个来回，呼吸就顺畅一些，心情和感觉就轻松起来。坐下来或读或写，则有些神清气爽。

这多年，我所看过的书，几乎成了地图，勾勾画画，即读即感。字里行间等空白处，写得密密麻麻。有的句子打个问号，有的句子打个惊叹号，有的句子下面，划着一道道杠杠或曲线。像一位伟人评点《二十四史》似的。

我的床头柜、茶几和沙发上，总是放着小本子或纸张，看电视，听歌曲，遇上经典词句或片段，立马记下来，斟酌一番。有时候太困了，已经躺进被窝，脑中却突然闪出了一个由头，怕忘了，便摸黑用笔在本子上做个记号，次日醒来能够回忆起来，予以补记。

这种随意，就是享受。享受孤独，享受怀想，享受小我。就像私密之间的轻谈浅酌，也像一个人静静地享受优雅美音。久而久之，则会忘记时光的流逝，慢慢变得从容，面对欲望，面对纷乱，不再惴惴，不再忐忑。

蜗居斗室，纸上谈兵，视野毕竟狭隘，也容易蜕化对其他事物的兴趣，甚至反应迟钝，才思枯竭。所以基本每隔两年，都要远游，走向大自然。用术语来讲，就是“采风”。这个词显得专业了一些，我不好意思用。只能对人家说，出去瞎转转。每每转得兴致盎然，才情勃发，收获多多。

可转着转着，竟然有点看花了眼而神不守舍，甚至膨胀起来。直到有一回，笔友当面指出我的一篇文稿中，存在的错误或不准确之处，给我敲响了警钟。我才悟出，这不光是基础不牢或不细心的问题，实际上是浮躁的情绪开始滋长。一知半解，不求甚解，望文生义，张冠李戴，凭性情和习惯，自以为是。间有长篇大论，多为匆匆草就，不免大而化之。我本谦卑，却让浮躁搅乱了心局，不经意间给人以自负之虞。由此及彼，冷静反思，倍觉汗颜。尤其是偶然之间听了安徽文学院院长潘小平大师的“文化讲座”，才懂得何为知识和文化？才知道自己连坐井观天都不算，实在渺小得如同一颗微粒，真的惭愧。到了年过半百的时候，蓦然发现自己知识的匮乏、文化的贫瘠，究竟是悲哀还是庆幸呢？我倒是认为醒来未晚。所以也希望借出版此集之机，自查自纠，纠正过去文稿里潜在的毛病。否则，可能一辈子难以释怀。

过去在军旅，就我的岗位而言，以公文居多，又疲于繁重的勤务，难以具体学习和运用创作方面的基础知识。而文学的思维，与公文材料的思维绝不是一个概念。所以越来越感到捉襟见肘，几近山穷水尽。于是赶紧补课，从《大学语文》：和《文学概论》开始，补学补差，温故而知新。我的床头、案头，增加了一些基本读物，比如重拾已经中断了二十多年的《文史知识》、《文学研究文摘》等，连早已尘封了的唐诗宋词又被翻了出来，得以重见天日。

约略知道诗和词的不同写法，但有点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老早我以为都要讲究工切押韵之类，后来才知道“骈文、时文、变文”的区别和由来，懂得了不一定都要那样刻意雕琢。比如，旧体诗“七律”，要求每首八句，每句七字，共56字，中间两联要对仗，第一、二、四、六、八句，一定要押韵。而另外一种体裁的“七古”则不同，以七言为基本句式，句数不限，偶句押韵，首句可押可不押。不同的情境，不同的写作手法，有不同的表现形式。

我有过一些杂言诗，但很长时间不知归类，就那样想当然的一蹴而就。而对散文的艺术性与艺术力量，我仿佛与生俱来的早有深刻的认识。早年语文老师讲授的“形散而意不散”的运笔宗旨，是深入人心的。所以我有些篇章的结构似乎没有精心构筑，有点漫无边际，信马由缰。或古或今、或人或事、或己或他、或景或物、或虚或实、或微或著、或远或近、或正或负、或断或续，融情入景，寓景于情，包括不时地拟人、夸张，奇想进入一种文中有画的境界，努力营造那种幽深幽美而浩瀚的意境。

感于哀乐，缘事而发，我手写我心。经常是即兴起义，一鼓作气，一气呵成，一泻千里，一吐为快。有时候，感觉来了，是刹不住的。比如旅行途中，触景生情，即使在飞机上、火车上也会立马动手，一股脑地写在随身携带的稿纸或手机上。要的是那瞬间的气势，否则稍纵即逝。我的一些篇目，包括那些长长短短的句子，都可能是一面镜子，可以照见我的步履。

天下文稿，像路上行驶的大小车辆，高中低档，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都有。对车主来说，即使是个破旧的三轮车，也敝帚自珍。

拙篇多以切身经历，特别是身边的人和事为背景，不乏一触即发之作，特别是敢于笔法横放，不拘一格。但功力似乎不够，基本谈不上什么文学素养。像普通的瓦匠，能砌墙，却对建筑的要素和艺术知之不多。

四

人在旅途，用脚行走，更需要用心行走。我把我的喜与乐，苦与痛，爱与恨，所感所思，倾注于笔端，里外铺展，纵横交错，甚至云山雾罩，神情缥缈，有点出入意表而不乏浪漫。而现实中，我是一个安分、安静、平和、平淡，甚至极其单调的人。

一位高中同学曾当面对我说：“有的散文，叫人读得眼泪汪汪的。真的看不出来，这些文章出自于你手，跟你的人，对不上号，不像。”确实，单从外表，难以探测一个人的心海深处，似乎我的情感、智慧和热情，只有在文章里能找到。当然，这些文章并不能说写得多好，但感情质朴、饱满，真切、入微，笔法多变。我确实又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很显然，有时候描述的并不都是自己的心路，只是把一些社会现象，汇集起来，加以解析，以第一人称的口吻，抒发一点感慨罢了。包括一些情感段落和措辞，看起来在写男女情事，其实表达的是对人的劝解和安慰，以我的视觉和理性，揣测其中的真谛，试图解答人生的命题。由此及彼，举一反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人，是需要经常抚慰的。而过往的事往往让人不能平静，特别是现实中这种不平静依然经常发生。我也需要一种慰藉。

无力之入，不愿做无力之事。偏安一隅，不甘日日安寝。苟延残喘，不可苟且偷生。日薄西山，不肯苟活余岁。而读，让我安静下来；写，又让我释放出来。

经常会想到石子章的元曲“花落芳菲尽”的句子。可我又不认同那种轰轰烈烈却又枉费劳动的景象。我不能完全决定我的取舍，但我能管住自己，至少我要悉心呵护“崇尚读书”的传统，自觉传承，追寻一种纯粹。

成与败，荣与辱，俱往矣。好在我已找到了一种我所适合的生活方式。这本集子，也许能够作为一点佐证吧。在此由衷感谢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朱移山副社长、郭娟娟编辑为我做嫁衣，《宣城日报》广告部吴姝编辑，为我涂脂抹粉，让我这个老姑娘终于坐上了花轿。不慕荣华，但求一雅。所以有瑕疵之处，我也不回避，丑媳妇就不见公婆了？

正在噼噼啪啪敲着电脑键盘的时候，竟然接到了远在拉萨的老战友发来的一条短信，开头一句就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虽然关心中略带调侃的语气，却叫人好一阵感动。我心领神会，立马回复：“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我深知自己即使再酿几十年也不可能成为陈年的酒，但我可以努力做一叶晚开的花瓣。这能否作为我的一点自勉呢？

好像是司马迁在《李将军列传》里引用过“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句话，称“此言虽小，可以谕大也”。意思是桃李不能言语，但华实并茂，引起人们爱慕来欣赏，以至于把它下面的泥土都踩成了一条条小路。

照此说来，我得鸣锣收兵，曲终落幕，赶紧收场吧。如果，说了半天，你都懒得翻一页、瞟一一二眼，那么，岂平先生可就“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