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上午十点,已然是九月的北京还未摆脱夏日的热度,依然充溢着明澄的温暖阳光气息,只是少了盛夏的那份燥热。而每天的这个时刻,这个城市都依然在延续着从六点便开始的大规模的躁动。
身穿校服的学生们、裹着工装的蓝领们、身着外贸的打工者,他们带着前一天还未散去的疲惫,努力让拒绝清醒的脑子调整为新一天的模式,从而去面对这个新的清晨带来的又一天,即使这一天天如同循环模式并无新意。而“清醒”这项工作在深秋或是冬天都是非常容易做到的,还未亮起的北京城蓝色布景下少有静谧,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毫不留情地穿街走巷削刮着人们的身体,透彻的寒意让迈出门的人们瞬间就清醒过来,何况他们还要站在公交站牌下苦苦等候着怎么都不来的公交车。这么说来,似乎夏季可以算是上帝按时发放的体恤金。可惜在这人潮汹涌的狭小车厢中清晨的温暖却变成了蒸笼,尤其是在像300路公交车停在三元桥时民工们涌上来的一刹那,车厢内闷热潮湿的空气直直逼近大众澡堂,人们像是一筒浸过了水的棉签,唯一的优点是在这摩肩接踵下大家丝毫不用担心站立不稳。感谢那个叫“地铁”的地下钢铁大虫突然想活动活动身子于是多爬出了几条线来,然后这几条线的人流以迅疾的速度赶超着湿棉签筒公交车……
随着秒针走过七点,通勤的人们越来越多,路口旁和地铁站下的“北京早餐”流动早点铺以及各种鸡蛋灌饼、煎饼果子之类的小摊上不时有买快速早餐的人们稍作停留,“喝粥”这个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名副其实地具有了新的形象的含义——用吸管喝如同饮料一般放在纸杯里的稀粥,使“粥”也加入了可以在路上解决掉的快餐行列。刚刚从混乱的合租房里抽身而出的年轻“奋斗”一族又一头扎进人头攒动的地下运输机器,经过缓慢的分流和传送后从嘈杂的人群里奋力挤出来,翻着白眼飞快地冲出地面,拎着他们的外贸包、ZARA包或者假的LV包包快速地用鞋底拍打着地面走向明亮的写字楼,然后钻进他们自己的狭小隔间。
而在这时,那些挎着用两三个月工资攒出来的一只真的LV或者MIUMIU的年轻白领们正拎着从STARBUCKS带出的外卖咖啡瞥了一眼从地铁下钻出来的灰头土脸的人们,纷纷加入了争抢出租车的行列。这些戴着巨大墨镜气势汹汹的男女像是横冲直撞的瞎子,并将继续把这股横冲直撞的劲头带到公司以维持一天的斗志。就在大多数人在打仗一般的速率下开始新的一天时,高层们正悠闲地用着他们合理搭配的早餐,等着上班的高峰期慢慢过去,再钻进他们的宾利和迈巴赫里去,继而迎接他们的是一间宽阔舒适的办公室。当然,他们也很可能并不在那里。 此时陈准正享受着大学生的福利,在这个没课的日子里享用着十点钟的阳光和咖啡,只不过摆在他面前的是写着McCafe的棕色纸杯。
在刚刚经历了地铁压缩,路过了在枪林弹雨中一往无前的人们后,坐在玻璃窗后的陈准看着外面一栋栋高耸的大楼和仍未停歇的川流马路感到一种自身的轻松,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日子对于以后将会成为一种奢侈,所以倒也能察觉出珍惜。只是这种感觉有点类似于被判了死缓,知道前面等待的就是那么一种结果,好像自己就站在一条传送带上等着被运到指定的那里。这个城市以它运转的齿轮轰响作为无时无刻不在的背景声音:“就是这样的,总归你们都是这样的,你没的选择。”有时陈准听到这种声音会觉得压抑,但有时他以“上帝视角”来俯视这座城市,多少会觉得有些好笑。一群没事找事的人们。话说回来,虽然注定要被压缩忙碌,好在多少还是有点不确定性,大三的他还无从得知自己将会在哪里一掷青春挥洒热血,所以在这样的“阳光咖啡日”又或者“月光酒吧日”里他经常会想想自己可能会做些什么,又会经历哪些事情。毕竟,大三了,“死刑”也不远了吧。
虽然把它称为“死刑”,实际上陈准却又是期待着那样的生活开始的,双子座的他需要新鲜的东西,一些自己可以慢慢去掌控的东西,有改变的、更繁杂的、有动力性的生活。他有典型的大城市人气质,生活节奏快,每天给自己制定各种各样的活动和安排,而未来的城市生活对他有强烈的吸引力,那个可以不断证明自己的过程,在陈准的脑海里几乎就像是网络游戏里一个“接任务、打怪、升级”的模式,一直以来他都热衷于这种攀升模式的成就感。所以,他现在能成为学院的学生会副主席。所以,他现在坐在这里等着Gavin和生活部的那些人来,他们要去选购一些服饰和装饰会场的装饰物用于迎接新生的晚会——大一的学弟学妹们军训完也有一阵子了。买这些东西其实他完全可以撒手交给生活部去办,但是他不放心,总是要亲自把关。他承认,其实他完全信不过那些人的办事能力。最起码他信不过他们对于他的意图的理解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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