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北所著的《半生素衣:陆小曼传》传主陆小曼,一个有争议的、众说纷纭的女子,一个民国时与林徽因竞相争艳的女子。
“交际花”“狐狸精”“红颜祸水”……一直到死,重重的俗世紧箍咒,依然在陆小曼耳边响起。只不过,她有她的超脱,她心中有爱,无惧冷眼,她的对手,只有岁月,她不惧怕世人评说。好多事情不必重来,好多人无需等待,生命的精彩,不在于盛开,而在于它在凋败的路上,不愿妥协的风骨神采。陆小曼真正演绎了“不求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的境界!人生如戏,小曼的人生曾高潮迭起,也曾一败涂地,有憾却无悔,她美丽过,风光过,爱过,怨过,痛苦过……世道从来如此,麻木从众的人,淹没于人海,而活出自我的人,成了传奇。
《半生素衣:陆小曼传》传主是近代文化名人、女画家。十六七岁精通法文、英文,所到之处追随者众,贵为“校园皇后”;她热情大方,彬彬有礼,在外交翻译生涯中随机应变,巧妙应对外国人蔑视华人的语言、行为,被誉为京城名媛;她多才多艺,刘海粟说她的旧诗清新俏丽,文章蕴藉婉约,绘画颇见宋人院本的常规,是一代才女,旷世佳人。胡适说她是一道不可不看的风景,郁达夫说她是名动20世纪20年代中国文艺界的普罗米修斯。她风华绝代,让徐志摩宠爱了一辈子,让翁瑞午照顾了一辈子,让世间形形色色的男子怀想了一辈子。
《半生素衣:陆小曼传》由伊北所著。
流年错 一任那寂寞袭来
恋爱是茶,不能隔夜,婚姻如酒,越存越香,只是,大多数人都封不好这瓶酒,所以许多婚姻跑了气,到最后,只剩下一坛苦水,好不狼狈。小曼十八岁了。她是那样美,那样活跃,那样出名。说媒的人渐渐来了,小曼习以为常,从小到大,追的人还少吗?小曼并不心动,她只是冷冷的,看媒公媒婆来了又走。她不操心,对于感情,小曼尚且懵懂,她像是手持皮鞭的女主人,从未做过感情的奴仆。小曼是社交女王,对付欢场上种种男女往来,她了熟于心,但对于恋人间的亲密接触,小曼的水平却还够不上实习生,她不知爱情的杀伤力,她还没听见内心深处的声音。母亲吴曼华成了小曼的把关人。
许多世家子弟、达官贵人飞蛾扑火般来寻小曼,吴曼华东看看,西看看,总觉得不放心。小曼是深海里最亮的珍珠,吴曼华是网,求亲者是鱼。鱼小了看不上,鱼大了不放心。
王赓是大多数丈母娘会喜欢的女婿。吴曼华多少人过眼,均不中意,当唐在礼夫妇把王赓朝陆家妈妈身边一推,吴曼华喜笑颜开,只觉天地清朗,为女儿挑中了可心人。王赓有长相:据说英俊挺拔。有学历:清华毕业,在普林斯顿大学读过文学,在西点军校学过军事。有前途:一回国就供职陆军部,巴黎和会期间,又被任命为中国代表团上校武官,兼外交部外文翻译,1921年被提拔为陆军上校。自打回国,王赓真可谓顺风顺水,一时间成为京城社交圈颇为扎眼的青年才俊。吴曼华看好王赓,一来王赓确实履历亮眼、前途远大,二来王赓父亲早逝,只有一个弟弟需要供养,也算轻装上阵,找了如此佳婿,等于养了半个儿子,以后投在陆家的精力,定然不少。陆家两老也算终身有靠。每个人都在寻找出路,吴曼华也不例外,王赓不失为一条好出路。
王赓,哦,王受庆。他好吗?小曼端望着,一张非圆非方的脸,细长的眼,鼻尖有一些翘,所以有些俏皮,但总体说,看上去是个严肃的好人。小曼对王赓无太大感觉,但她也想不出什么拒绝他的理由。王赓的前半生,像一副无可挑剔的牌,怎么看,怎么都是赢招,不接这副牌?可惜,接吧,对于小曼来说,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怅惘。小曼终究猜不透,即使拿了一手好牌,也可能打坏。
小曼与王赓是闪婚。两人从认识到结婚,前后不足一月,时髦透顶。小曼母亲乐意引进东床快婿,不愿再等,一手包办大小事务,玉汝于成。1922年10月10日,北京,金鱼胡同,海军联欢社,小曼和王赓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光女傧相就请足九位。曹汝霖的女儿、章宗祥的女儿、叶恭绰的女儿、赵椿年的女儿……几个京城有头面的名媛悉数到场,撑足面子,婚礼当天,海军联欢社的大门几乎被挤爆,轰动京华。
一个是名动京师的名媛,一个是平步青云的才俊,小曼和王赓的结合,尽管有些包办婚姻的意思,但到底也算是一桩美事。男才女貌,自古定例。从今往后,王赓理应奔他的将军路,小曼理应做将军夫人,稳稳当当,铁汉与柔情。吴曼华眯缝着眼,微笑着,看喧哗的人间。她知道,世事变幻莫测,生逢乱世,什么钱财,什么官位,朝不保夕,虽然丈夫陆定此时身居高位,但谁也保不齐明天会怎样,有了这个文武双全的女婿,等于买了保险。
小曼成了王太太。她不快乐。小曼说:“婚后一年多才稍懂人事,明白两性的结合不是可以随便听凭别人安排的,在性情和思想上不能相谋而勉强结合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一件事。”王赓当然爱小曼。但他的爱,是深沉的、封闭式的,他的心像个密闭的盒子,四周用蜡封好,无声无息。他不是没有爱,而是不懂得如何去爱,他的爱是深海里的鱼,孤凄、沉寂,他的爱也像天边的一朵云,淡淡的,看也看不清。王赓是学军事出身,凡事严谨,一板一眼,周一到周六,从早到晚,是他雷打不动的工作日,到了周日,他累了,倦了,在家中歇息,为下一轮的工作蓄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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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繁至简陆小曼
小曼是个美女。小小的嘴,尖尖的脸,一对眼睛笑起来弯弯的,皮肤莹白。她曾是“校园皇后”,在装扮上,她几乎一辈子都保持着校园做派:短直的学生头,随意梳在耳后,不刻意修饰,也不搔首弄姿。总爱穿素旗袍、平底鞋,这便是倾倒无数人的陆小曼。现在看照片,有些人说小曼不够美,其实小曼的美,或许真不能仅仅在照片上印证,西方的摄影术,太考验人的硬轮廓,照不出东方人的神韵。小曼的美是山水式的,她是古代的工笔仕女图,一笔一画都很纤细,但组合起来,又是写意的。胡适说小曼“是一道不可不看的风景”,刘海粟说小曼“美艳绝伦,光彩照人”。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就有人为能给小曼拿衣服、能跟小曼说一句话为荣。小曼的粉丝无数,去哈尔滨随任,海报贴满大街小巷。再婚后,连徐志摩的前妻张幼仪都不得不承认小曼美。
小曼又是才女。她精通英文、法文,能写作,会绘画,写得一手蝇头小楷,更难得的是,这些艺能,在她幼年时就已经成就。郁达夫说,陆小曼是一位曾震动20世纪20年代中国文艺界的普罗米修斯。这话不虚,小曼是许多人的灵感之源泉,她自己也能干,随便写写,努力画画,就能自成一派。她的日记浓艳,她的散文亲切,她的书信嘈嘈切切,她的小说有一双冷眼,她与志摩合作的戏剧《卞昆冈》,那流丽的台词、端正的结构,真让人觉得小曼不提笔努力真是可惜。她更擅长画画,早期秀润,晚景苍茫,别具一格。
小曼还是宠女。上天给了她太多宠爱。美貌不必说。她的家庭出身亦是豪迈,爸爸做过财政官员,驰骋银行业,妈妈是才女,教她做名媛:她十几岁就能在外交场所走动,接待外交使节,得到顾维钩的赞誉,震动京城社交界:结婚后她派头更大,号称“南唐北陆”,名气大得惊人,实在是比明星还明星。她的离婚,让她更加出名,去上海居住,沪上上流社会都以争睹小曼芳容为荣;小曼还曾有去好莱坞拍电影的机会,人家给她寄来巨款,她原封不动退回去,对拍外国人的电影不屑一顾:她的吃穿用度,嬉笑玩闹,都曾是最高级的,她家里有厨子,身边有仆人,走动有司机,一次能买六双高级皮鞋。小曼是一条小龙,随随便便就能倒海。
小曼不愧是潮女。她是个性的先锋,单单就女人主动提离婚这条,在20世纪20年代,已然是破天荒。男人抛弃乡下小脚老婆的有,但主动“抛弃”从美国西点军校毕业的丈夫的,只有小曼一位。小曼从没想着嫁入豪门,钓到金龟婿,做个官太太,她心里有一把尺,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她有自己的标准,与世俗的标准迥异。骂她的人不少,梁启超在婚礼上就对她一通教训,婚礼之后还不忘写信表示愤懑,至于徐志摩的朋友,有的更对她十二分不满意。真正的叛逆,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而非别人的意愿,活出自在。小曼在女性解放这件事上,确实走到了许多人的前头。她的恋爱史,被她记在日记里,那一种奋斗,感人肺腑。
小曼是少有的作女。她我行我素,恣意妄为,挥霍青春如烈火烹油。她玩乐,昼夜颠倒,她是民国的“夜店咖”,上舞场玩到深夜,第二天起不了床,她的一天是从中午开始的:她还热衷捧伶人,认了不少干女儿:她抽烟,啪叽啪叽,和烟友躺在榻上,迷迷醉醉,徐志摩也只能窝在她身后打盹儿;她很少吃正餐,要吃就去吃大餐,她还爱吃零食,小嘴不停,吃得上火,唱戏都唱不出;她犯懒,徐志摩让她写东西,她写一小会儿就嫌累,志摩的手稿,她也不以为意,随便一放,丢了不少;她是好日子不好好过,志摩让她北上,她执意不前往,她怕见北平那些人,还是上海更自在;她跟丈夫发火,一杆烟枪掷过去,敲碎了志摩的眼镜片,碎玻璃掉了一地。 小曼是个病女。她的母亲生了九个孩子,只活了小曼一人。她从小身体就弱,动不动就心慌、气短、头痛、甚至昏厥。她与志摩恋爱时,因为愁闷,住了几次医院;与王赓离婚,发现怀了他的孩子,偷偷跑去打胎,手术不太成功,导致身体更坏;到了上海,小曼昼夜颠倒,生活不规律让身体也越发糟糕,她容易昏厥,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痛:她便秘,要用香油灌肠才能排便。直到有人按摩,又抽鸦片,才得到缓解。小曼晚年得肺气肿,痛苦不堪,经常要靠稀有药品才能维持生命。1949年,四十七岁的小曼肝胃不和,只吐不吃长达三个月,睡了十三个月才好。如此病痛,小曼能活到六十多岁,已经算是奇迹了。但无论病成怎样,她依旧是“衣薄临醒玉绝寒”,风姿难掩。
小曼终究是痴女。有人说她有两个半丈夫。她与王赓,是相识:她与徐志摩,是相恋;她与翁瑞午,是相知。她的人生是条抛物线,志摩是个华丽的顶点。志摩去世后,小曼终生服素,始终没有改嫁。她那时才二十九岁,机会很多,王赓曾经找她复婚,宋子安也曾向她抛出过橄榄枝,至于其他暗地里的追求者,估计也不在少数。但她始终念着志摩。她为他供鲜花,帮他跑遗作的出版,几十年波折,弹指一瞬。小曼临终的愿望是,与志摩合葬,可惜没能如愿。
小曼至繁又至简,她格局大,所以能承得住那么多故事,可红颜偏薄命,谩骂与争议从未远离过她。我写这本小书,也没有特别的意愿去为小曼“平反”。人生本无对错,只是世间的老旧规矩、烦琐道理,束缚住了奔腾的生命,就比如小曼的“作”,在别人看来是不好,但对于小曼本身,也许只是一种体验——让生命来到你这里,不迎不拒。小曼是一支烟,享受着,毁灭着。小曼也是一株昙花,其美丽无需每个人都懂。
小曼就是小曼,不需要谁来平反,正如别人骂她,她一言不发。她只对自己负责。别人的话,何必在意?不妨左耳进,右耳出。小曼天生是明星,大爱大恨,大喜大悲,大起大落,但她却敢于站在世人面前,肆无忌惮,勇敢地活出自己。这太需要造化!那些丑陋的、孱弱的、怯懦的人们,看到了小曼,羡慕的心是有,恨的念头保不齐也存在。可小曼不管。她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她的小世界,只围着她旋转。小曼不妥协,对人生,对他人,对世界,她关起门来,点一支烟,飞个凤眼,唱几句京剧,人生偶尔不妨自恋。
中国人从来混沌,个性的解放,不是太多,而实在是太少!内心的蒙蔽最可怕。谁不曾迷失?只是每当迷失时,不妨问问自己,什么才是真的渴望。想一想,抬起头,用心探寻未来的路,对与错,用自己的心去评说。看小曼其实也是看我们自己。小曼的人生如戏,有高潮迭起,也曾一败涂地,但小曼有憾却无悔,美丽过,风光过,爱过,怨过,痛苦过……世道从来如此,麻木从众的人,淹没于人海,活出自我的人,便成了传奇。
别人问我民国女子里最喜欢谁,我总说陆小曼。她是个在人生路上跌倒的人物,但谁能比她更畅快?能够活得恣意,总归是件幸事。小曼有句话叫,人生苦短,别太认真,及时行乐吧。这话是跟胡适说,且用的是英语。那时候小曼是少女,有些玩笑的成分,但此后五六年,一直到二十九岁,她确确实实也是秉承“及时行乐”四个字去过生活。
志摩去世后,小曼着素服,少交际,像变了一个人,这~收一放,波荡出小曼人生的张力,Dramatic(戏剧)到极点。人们爱看大起大落的故事,小曼便是上天派来活给人们看的。她是每个时代都会出现的那种“掐尖儿”的红颜,即便素衣素颜,依然风情万种。她是许多人的爱,许多人的痛,许多人的灵感,许多人的毒药,她用勇敢,闯出女性解放的新路——那时节,除了小曼,女人们谁敢主动离婚追求幸福?从这个意义上说,小曼又是披荆斩棘的个性先锋。
小曼有小曼的痛苦,我一直说,她是新旧时代对接挤压出来的一朵奇葩,她要追求新式的幸福,但遭遇庸众的痛击,同时摆脱不了对旧俗的沉迷,所以到最后她的恣意,也终归于迷惑。小曼是琴,是棋,是书,是画,带着点传统中国的韵味,她是民国献给的人们的一朵镶着金边的云,隔着几十年的时光看过去,还是透亮。
为小曼写传,实在是荣幸。我要感谢支持我的家人,因为写作艰苦,分给他们的时间就少了:我要感谢出版方,谢谢他们一直以来对我的鼓励;我还要感谢我的代理人张小姐,许多建设性意见都是她提出的:最后,感谢读者,还是那句话,life is so hard(生活是如此艰难),但有你们在,则喜乐平安。
伊北
2012年10月10日于北京西直门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