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纸——

她拥有最中国的美——淡妆浓抹，风情万种。她饱含最中国的情——趋吉避凶，平安是福。天上人间、古往今来、虚幻现实、习俗信仰——皆在那纸上的一道道镂空中，娓娓道来……

王连海编著的《中华传统剪纸民俗》从剪纸的窗花习俗、信仰习俗、工艺习俗、当代发展等多个角度，向读者展现了剪纸艺术的民俗特征和独特魅力。

剪纸艺术是中华民族灿烂历史文化中一朵绚丽的花朵，千百年来代代承传，延续至今，显示出这门传统艺术顽强而执著的生命力量。她植根于民间百姓之丰沃土壤中，与中国的民俗风情、传统习俗密不可分，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民俗意义。王连海编著的《中华传统剪纸民俗》从剪纸的窗花习俗、信仰习俗、工艺习俗、当代发展等多个角度，向读者展现了剪纸艺术的民俗特征和独特魅力：她美丽大方、生动传神、淡妆浓抹、风情万种；她内涵丰富，包罗万象——天上人间、古往今来、虚幻现实、习俗信仰，蕴含着中国人趋吉避凶的民俗观念和美好追求。《中华传统剪纸民俗》内容丰富，行文流畅，语言风趣、生动，并配以大量精美的图片，读来引人入胜，非常适用于传统文化、民俗文化、剪纸文化的研究者和爱好者。

序

第一篇 贴窗花习俗

 贴窗花

 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

 寻窗花

 卖剪纸

第二篇 当代剪纸习俗

 剪纸失窃案

 “文革”期间的剪纸

 剪纸绣花样

 其他剪纸

第三篇 剪纸与信仰习俗

 扫晴娘

 替身娃娃

 纸钱纸人照天烧

第四篇 剪纸工艺习俗

 起稿子和熏样

 剪与刻

 染窗花画窗花

第五篇 民间剪纸艺人

 “剪花娘子”库淑兰

 剪纸大师蔡兰英

 剪纸巧手魏文娥

第六篇 剪纸古俗

 剪纸古俗

 唐宋剪纸民俗

 元明清剪纸习俗

第七篇 民间剪纸赏析

 彩色窗花赏析

 单色窗花赏析

 蔡兰英剪纸赏析

 范祚信剪纸赏析

 魏文娥剪纸赏析

 张永寿剪纸赏析

后记

贴窗花

故事片《白毛女》有这样的镜头：除夕的傍晚，喜儿在简陋的屋子里剪窗花，边剪边唱道：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风天(那个)雪地，两只鸟。

鸟飞(那个)千里，情意(那个)长，双双落在树枝上……”

歌没唱完，她已经剪出了一对鸳鸯，并把它们分别贴在窗户上的“双喜字”两旁。

现代京剧《红灯记》中也出现了窗花，是一只大红蝴蝶。这蝴蝶不仅是布景的点缀，还是报警的信号。在突发敌情的关键时刻，李奶奶向李铁梅发出了紧急指令。

李奶奶：“铁梅，快把信号揭下来！”

铁梅：“什么信号啊？”

李奶奶：“窗户上的那个红蝴蝶。铁梅，你揭信号，我扫地掩护你。”

故事片《牧马人》在演到男主角许灵钧准备结婚时，他的新娘子李秀芝正在贴窗花。她的头顶上飘动着一对鸳鸯戏水的红纸挂签，观众可以猜想到，这挂签也是她刚刚贴上的。然后，她又把剪好的一头骆驼贴在了窗户上。

影视、戏剧作品中表现剪窗花、贴窗花的情节很多，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在20世纪前半叶的中国，剪窗花、贴窗花的习俗相当普遍。

随着时代的变化，贴窗花的习俗逐渐减弱，但仍有余风。前几年，我带了几个研究生去北京市昌平区七里渠村拜访一位民间泥塑女艺人，名叫王秀荣。她的作品已经列入了北京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她自学捏泥人，作品以女性“刀马人”为主，最典型的是穆桂英、花木兰、梁红玉、杨排风等古代女英雄。我想让学生们看看她捏泥人的过程，体会一下民间手工艺的魅力。不想，走进王秀荣的住房后，学生们未及观赏泥人，却被两扇窗户吸引住，一片惊呼：“哇，太漂亮啦！”原来，这两扇玻璃窗上贴了大红纸剪的窗花，其一是两棵树，天空中飞舞着六只鸽子，四角是牡丹石榴纹角花。其一是“四菜一汤”布局，中央是“龙凤呈祥”的大团花。那“树、鸽子”的一扇，明显吸收了当代美术的营养。这可算得上是当代贴窗花习俗的一个典型代表。

20世纪90年代初，我去陕西扶风县参观法门寺博物馆，里面陈列的都是在塔下地宫发现的金银器皿，还有一枚佛舍利，尽管华贵、珍贵、宝贵，但是“不民间”，我草草看了一圈就出来了。趁大家还没看完，我去附近的村庄随便走走，谁知这一“走”不要紧，竟发现了大量的贴满窗花的窗户。有一家院子，所有的窗户，大概有七八个吧，全贴满了窗花。这地方的窗户都是小方格子的，一扇窗大约有三四十个小方格。令人惊异的是每个方格子都贴有一张窗花。屈指算来，这一个院子大约贴了二百张窗花。我正忙着拍照片，从北屋走出一位老大娘。我问她，这么多窗花是谁剪的，她说，有她剪的，也有她姐姐剪的，还有跟别人换来的。用自己剪的跟邻居、亲友交换，因此品种就更多了。仔细端详后，我发现这小格子里的窗花有些是纹样相同，方向相反，应该是将一张纸对折后剪下来的。这里的窗花都是单色的，一张窗花一个颜色。时值阳历五月，距春节已经三个多月了，因此有个别窗花已经褪去了颜色，变成了若隐若现的浅色。

令我惊奇的是，在每个窗户的上部或中部总有几个不糊纸的窗格子，也贴着窗花。按照窗格的大小剪成边框，中间是网状的几何纹。咨询的结果是，这叫“气孔花”。后来又走了两个院子，窗花的情况大同小异，我估计同来的人们已经参观完了法门寺，看看表，发现集合时间已近，便急忙赶往集合地点，没有来得及继续详细调查。

气孔花这事，我却一直没忘。后来见到了陕西凤翔的木板年画大师邰立平，询问此事，他详细地介绍了气孔花的作用和制作方法：农村宅院在每扇窗户上都保留二至四个格子不糊纸，用来通风换气。可也不能留个黑窟窿啊，于是就剪一张气孔花贴上，这样既能够通风换气，又能阻挡蚊蝇飞入，同时还美观。

再次见到邰立平时，他给我带来了几十张气孔花，真是丰富多彩，不仅有几何纹网状结构的，还有带具体形象的——小猫、小狮子、花鸟、吉祥文字都嵌在气孔花上。据邰立平介绍，这种窗花样式非常多。我常想，有机会时要专门编一本介绍气孔花的书。

我在扶风县见到的这种贴窗花的方式，仅限于该地区。在其他地方，把窗花贴得这么满、这么不留余地的做法很少见。常见的情况是，在一扇窗户上不论多少窗格，只在主要部位贴窗花，其余部分都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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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触剪纸的时间比较早，从记事的时候就开始了。我母亲曾用彩色电光纸剪出各种花朵、枝叶贴在白纸上，组成优美的图案，来哄孩子。同院邻居有一位来自保定府的老太太，我叫她“干妈”，也经常剪纸，过年的时候她剪灯笼、梅花、“春”字，都贴在窗户上。有人办喜事，她就剪“喜”字，剪鸳鸯戏荷、凤戏牡丹……总之，我从小时候就以为，剪窗花或者剪喜花，是一件极为普遍、极为平常的事情，就好比做饭、洗衣服、烧水一样，大家都会做，都能做好。对于剪纸的成品，也觉得没什么价值。窗花很快就褪色，稍经风雨就损毁，也没人珍惜它，坏了没事，以后再剪、再贴就是了。办喜事用的剪纸坏得更快，过不了两天，贴在街门上的喜字就破了，绝不会有人加以保护或者重新更换。新房里贴在嫁妆上的各种剪纸也只是新鲜几天，很快就不知去向了。所以，剪纸在我最初的印象中简直就是一种理应不断淘汰不断更新的消耗品，既不珍贵也不稀罕。

长大以后，我才逐渐明白，自己小时候的观点是不正确的。剪纸是中国民间艺术中最有代表性的品种之一，在世界艺术之林独树一帜。它的艺术价值和民俗意义远比我想象的高得多。只因为它在我们的生活中太普遍，所以才显不出好。

从已经发现的北魏剪纸实物算起，中国剪纸至少有一千五百年的历史。在这漫长的年代里，不论朝代怎样更替，世事怎样变迁，即使是在民间美术遭到严重破坏的“文化大革命”的年代，剪纸的创作活动都没有停止，显示了这门民间艺术顽强而执著的生命力量。

剪纸的生命力如此之强大的原因在于它根植于民间，是老百姓最原始的美术活动之一。剪纸的作用首先是美化环境，渲染气氛；其次是寄托信仰，祈祝幸福安康；再次是纯粹的审美，单纯的观赏。很多不会写字、不会画画的老大娘、小媳妇、大姑娘构成了民间剪纸创作者的主体。只要生活继续，爱美的人性不变，民间剪纸就会继续顽强而坚定地传承下去。

剪纸的品种以窗花最为多见，分布最广，产量最高，影响也最大。其次是绣花样子，只要有刺绣的地方通常就有用纸剪成的花样子。再次是顶棚花、炕围子、灶头花，都是窗花的延伸，同样发挥装点环境的作用。再其次是各种供花、装饰花纸，用于礼品、嫁妆、食品、玩具、花灯等的装饰。总之，剪纸的品种很多，功能很广泛。

近十年来，中国剪纸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出现了模仿绘画效果、照相效果、版画效果的剪纸，远看跟画或照片一样。这些剪纸仍以纸张为材料，运用电脑扫描等现代技术完成主体设计并实施制作。到底应该怎样判断这种新型剪纸的艺术要素与艺术价值，目前尚无定论。这种更变，是民俗变化的结果，多了一些理智，少了一些柔情，多了一些外来文化的因素，少了一些本民族的文化传统。民俗对以窗花为主体的民间剪纸的功能要求也发生了变化。例如，大家都住进了楼房，都是玻璃窗，谁还贴窗花呢，即使勉强贴了，其效果与功能都大不如前。剪纸的功能必须转变，以适应“新民俗”的需求。

因此，民间剪纸正在转化为室内装饰品，像绘画、书法一样被装裱成轴，或者被装进镜框，挂在室内供大家观赏的同时，也体现了人们对民问艺术的不舍和追求；更有的被作为礼品、纪念品，发挥着高档工艺品的作用。功能的转变深刻地影响了民间剪纸的创作，更具现代意识的题材和形象，越来越多地被引进民间剪纸的表现内容；传统的剪纸语汇自然不能适应这种题材的变更，因此，剪纸语言也在改变。但是，不论怎样变化，我们都不要忘记，这些新型的工艺品发生与发展的基础都是古老的民间窗花、绣花样子和挂签。

在《中华传统玩具民俗》一书里已经说过，我决定写散文了。

用散文介绍民间美术，虽然不是什么创举，但是对我而言却是新的尝试，是试验，目的是提高可读性，让更多的读者觉得可看，甚至好看。在可看的同时，介绍我所知道的民间剪纸的主要民俗功能和艺术特点。如果能达到这样的目的，这种尝试就算成功了。

方法是尽量轻松平实地组织文字，最好是“讲故事”闲聊天。尽管尽力了，还是未免不尽如人意。特别是剪纸历史部分的讲述更为捉襟见肘，没能最终摆脱论文的写法。

另一个增强可读性的办法是增加了图片的数量，尽量选择有代表性的图片，以增加读者直观的感受。在最后增加了一节“剪纸赏析”。这一节的定夺很艰难，原因是优秀的剪纸艺术家太多，精彩的剪纸作品更多，总是不忍割舍。犹豫再三，最终只增加了范祚信和张永寿两位正文中未作重点介绍的艺术家。“剪纸赏析”中的四位艺术家，分别代表了不同的风格：范祚信是地域特色的代表；张永寿是时代的代表；蔡兰英是乡土气息的代表；魏文娥则是文人士大夫参与民间美术的代表。我尽量让每位艺术家的作品都保持一定的展示数量，否则不足以展现他们个人的风格。

北京的这个冬天很奇特，温度极低、雨雪频繁不说，居然屡现雾霾。尽管天气异样，却没有阻挡新春佳节的到来。回龙观地区的日用百货大棚、三旗百汇的商铺和路边摊位，都在年前增添了窗花、挂签、千张的售卖。特别令人耳目一新的是出现了剪纸的对联——红纸的底子，文字是镂空的，材料是比一般红纸厚得多的“无纺布”。这在以前确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看来民俗剪纸的市场潜力很大，很是令人振奋。

按照合同的规定，这本书应在2013年的元旦前交稿。只因老伴遇到了麻烦，使我焦头烂额，未能如期践约。好在气象出版社的主编、责编诸君没有纠责时限，容我春节过后再交，确实宽容有加，非常感谢。

本书资料的收集整理，得到了湖南益阳工艺美院向亮品、山东烟台商学院郭万祥、中国美术馆王伟、河北丰宁剪纸博物馆张佟阁、剪纸巧手魏文娥等诸多同仁好友的支持和帮助，在此衷心地向他们致谢并致敬。

王连海

癸巳灯节前二日于回龙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