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1898～1976），字翔宇，曾用名伍豪等，原籍浙江绍兴，生于江苏淮安。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中国共产党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主要领导人，中国人民解放军主要创建人和领导人。他是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党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的重要成员，在国际上也享有很高威望。周恩来同志的卓著功勋、崇高品德、光辉人格，深深铭记在全国各族人民心中。刘济生编著的《周恩来与中国传统文化》讲述了他的一生。

《周恩来与中国传统文化》由刘济生编著。

《周恩来与中国传统文化》简介：

周恩来是受到中华传统文化滋养的伟大革命家、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外交家，他与儒家、道家、佛学、侠家、兵家都有极深着渊源的关联。他对传统文化作了扬弃与革命，关注传统文化与中国现代化的关系，对中国文化发展方向作正确的选择。他保护了全国各地许许多多的名胜古迹、珍贵文物。在行为生活中他是中华道德的楷模，他是传统道德文化中的君子；在精神生活中，他非常喜爱传统的文学作品、包括古诗、书法、象棋、中国画。周恩来人格魅力与传统文化的熏陶息息相关，包括心理人格的熏陶，社会人格的熏陶，伦理人格的熏陶，美学人格的熏陶，文化人格的熏陶。

绪论／l

 周恩来出生与成长在反传统的时代／1

 传统文化应该一分为三／4

 传统文化必须抛弃的是什么?／7

 可以接受的非政治传统文化／12

 传统文化与现代化的接轨问题／15

第一章 与历史上的思想流派／19

与儒家／22

与道家／28

与佛学、佛教／36

与侠义侠行／43

与法家／49

第二章 对传统文化的基本态度／54

近代以来中国文化发展的多种主张／54

学习西方文化与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60

文学艺术要反封建／65

文化工作要弘扬和继承优秀传统文化／67

文化发展的标准是人民性／69

值得总结的经验教训／75

第三章 人格魅力与传统文化的熏陶／78

综合优化的健康人格／78

中庸平和的调适人格／80

忠贞笃实的伦理人格／85

文质结合的审美人格／92

第四章 政治生活中的传统／100

厚德载物／101

勤政爱民／103

君子不党／104

中庸平和／105

忍辱负重／106

不谋权位／108

清正清廉／111

第五章 艺术生活中的传统／115

 第一节 周恩来与文学／116

酷爱古典文学／116

擅长古诗与挽联／118

 第二节 周恩来与戏曲／126

与京剧／126

与昆曲／133

与越剧／135

与黄梅戏／137

与丝弦戏／139

 第三节 周恩来与其他艺术／140

喜欢相声／140

喜欢古典与民族音乐／141

极富特色的书法／143

热爱中国画／146

象棋高手／148

第六章 日常生活中的传统／151

保护发扬武术／151

保护传统医学／152

与茶文化／156

与美食／157

与中国名酒／160

第七章 对传统物态文化的保护／168

 第一节 保护北京的文物古迹／169

保护北京古城／169

保护北京古迹／172

 第二节 保护其他地区文物古迹／181

坚决制止大规模发掘帝王陵的风潮／181

保护莫高窟／182

保护孔府孔庙孔林／184

关注长沙马王堆出土文物保护／184

保护云冈石窟／185

保护武侯祠／186

保护灵隐寺等寺院／187

 第三节 保护与收购文物／191

收购海外中国珍稀文物／191

主持制定《文物保护管理暂行条例》／192

让人寻找四羊方尊／194

谢绝尼赫鲁欲购云居寺石经／194

亲自修改介绍故宫的小册子／195

宣传马王堆考古的新闻稿／196

指示进行文物展览／196

第四节 保护中华传统工艺品／197

保护瓷器工艺／197

保护丝绸工艺／198

保护漆器工艺／199

保护竹器工艺／200

第八章 抛弃落后的传统文化／201

不盖国务院办公大楼／201

不修缮西花厅／202

不准许各地盖楼堂馆所／204

反对封妻荫子／206

弃祖宅／208

平祖坟／210

撒骨灰／213

第九章 国学与西学孰轻孰重／217

 第一节 与儒学著名人物／217

严修／217

朱启钤／219

梁漱溟／222

马一浮／224

 第二节 重视西学人物与西方文化／227

国学与西学孰轻孰重／227

宣传、高扬民主精神／231

提倡西方文学艺术／235

第十章 周恩来与传统文化研究述评／241

周恩来与吴越文化圈／241

周恩来与传统文化各流派／243

周恩来与传统文化的现代化／250

传统文化与周恩来外交／252

传统文化与周恩来的人格／253

周恩来对传统文化认识的不足问题／254

主要参考书目／257

后记／262

第一章 与历史上的思想流派

在西方，对于先秦思想家的研究最著名的是雅斯贝尔斯的一个命题——“轴心时代”。他在1949年出版的《历史的起源与目标》中说，公元前800至公元前200年之间，尤其是公元前600至公元前300年间，是人类文明的“轴心时代”。雅斯贝尔斯认为，“轴心时代”发生的地域也有一个界限，大概在北纬30度上下，就是北纬25度至35度区间。这一时期是人类文明、人类精神的重大突破时期。在轴心时代里，各个文明都出现了伟大的精神导师——古希腊有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以色列有犹太教的先知们，古印度有释迦牟尼，中国有孔子、老子……他们提出的异彩纷呈的思想，因而塑造了不同的文化传统，也一直影响着本地域的人们，随着文化的交流，这些思想突破了界限，逐渐影响了整个人类的生活。虽然古希腊、中东、中国和印度之间有千山万水的阻隔，但它们在轴心时代的文化却有很多相通的地方。这些共同的精神表现在古希腊、以色列、中国和印度的古代文化都发生了“终极关怀的觉醒”。换句话说，这几个地方的人们开始用理智的方法、道德的方式来面对这个世界，同时也产生了宗教。它们是对原始文化的超越和突破。而这些轴心时代所产生的文化一直延续到今天。每当人类社会面临危机或新的飞跃的时候，我们总是回过头去，看看轴心时代的先哲们是怎么说的。另一位影响巨大的作家是英国著名作家，宗教学家凯伦·阿姆斯特朗。她的重要著作是《轴心时代——人类伟大宗教传统的开端》，这是继阿姆斯特朗的畅销书《神的历史》之后的经典巨著。此书内容丰富、涵盖面广，且颇具思想深度，加之作者旁征博引、文笔优美、深入浅出，将宏观理论的阐释与微观事物的细腻描述巧妙结合，因而此书具有很强的可读性。本书采纳卡尔·雅斯贝斯的轴心时代理论，分析了此一时期希腊、中东、印度和中国四地伟大的精神创造，以时间为线，分段分地阐述，又彼此互相引证，融为一体。起笔处还视当时具体的时代和社会情况，随即进入对轴心精神的深入分解，于事实和经文的陈述中，归纳出此一时期各地圣人共通的思想倾向。所谓轴心精神，归根到底是听着极简单的宗教“金规则”：同情、仁爱、推己及人和包容的心态。轴心时代本身并非一个幸福的安乐期，恰恰相反，此一时期暴力横行，礼崩乐坏，人民颠沛流离。但正是在这样前后帝国之间的混乱期，人类历史上最具才华且最为勤奋的一批思想者开拓了人类精神最伟大的可能。所以轴心精神并不一定就体现在轴心时代切实的文化环境中，而更像是此时产生的一种伟大理想。

为什么把周恩来与历史上(主要是春秋战国)的思想流派作为一个专题来论述?因为周恩来在1913年至1918年这6年的时间里，即东关模范学校、南开学校期间写了许多作文、笔记、发表的文章，大部分与传统文化有关系。那个时候，学校有一些课程是中国文化典籍方面的，课外读书也有一些是传统经典的。说起来很巧合，除了这6年之外，再像这样集中学习、讨论传统文化的情况，在周恩来一生中几乎都没有了。这是一段绝唱，在此之后，他甚至连一篇像样的谈传统文化的文章都没有。因为在周恩来去国之后，回国之后的革命时期，建设时期，都是没有一点闲暇读古书了。可以说，周恩来传统文化的功底还是这6年打下来的。这一点周恩来与毛泽东是不一样的，后者直到晚年还孜孜以求，用大字本看中国的文化典籍，从中寻找一些政治的奥秘。

周恩来来到东北之前，在故乡受到两位母亲、舅父等人的影响，接受了一些传统文化的熏陶。受两位母亲的影响，接受传统文化的熏陶主要是通过文学作品。自己还没有识字的时候，只能靠嗣母的讲述，如《天雨花》《再生缘》这些作品。自己识字之后，看的是《西游记》、《红楼梦》之类的小说。周恩来幼年、少年接受传统文化这些问题研究起来缺乏第一手资料，几乎都是后人的回忆。这就无法充分展开论说了。在铁岭读书期间，基本上是读经书了。沈阳东关模范学校是新式教育，那时候新学校也开设《论语》、《老子》、《庄子》之类的典籍，同时也开始史书的课程。周恩来在南开中学的时候，开始读了许多侠客类的小说。这些可以通过周恩来自己留下的笔记、作文、刊物的作品得到证明。周恩来阅读传统文化的书籍如痴如醉的时候，正是西方文化冲击中国新式学堂的时候。青年周恩来博采众长，中西文化同生共进，互争雄长。通过《周恩来早期文集》来看青少年周恩来的知识结构，近90万字的文献证明，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逐渐缩小，而西方文化的影响却逐渐发扬光大，势如破竹。①周恩来在革命时期一些偶尔的论述涉及到传统文化，内容很少。学者们从周恩来实践行为与传统文化的关系着手，研究二者的相似关系，言之凿凿，讲他那些行为就是传统文化的影响云云。笔者认为这些不能过分渲染，否则历史研究就是一种任意的猜测了。目前一些研究周恩来与传统文化的论著、论文恰恰犯了这个毛病。

总之，周恩来吸收传统文化是他在不同时期从经书、史书、子书、小说、唱本、诗歌等等典籍中获得的。但是，铁岭银冈书院、沈阳东关模范学校、南开中学是周恩来集中接受传统文化的时期。P19-21

研究周恩来与传统文化之间的关系，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关键须解决以下几个理论问题，否则这项研究无法开展。这几个问题是：周恩来出生与成长在反传统的时代，传统文化应该一分为三，其中可以弘扬的部分是什么?必须抛弃的是什么?可以接受的是什么?传统文化与现代化接轨等。

笔者认为，从今天我们有用性的角度上，可以把传统文化大致分割为三块，一块应该弘扬，一块必须批判，一块可以接受。在应该弘扬和必须批判之外，笔者认为还有一个区域，庞大的非政治文化的领域，这是应该接受过来的，既不能弘扬，也不能批判。接受含有保护下来的意思，绝对不等于发扬光大。故宫、长城、颐和园、孔府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不能再建设故宫、长城、颐和园、孔府。

比如过去说“吸收精华，批判糟粕”这句话没有错，只是什么是优秀，什么是糟粕，因人而异，看法不一。笼统地说弘扬传统文化，或彻底批判传统文化都是不可取的。离开一切从实际出发，离开传统文化的具体问题，一万年也争论不清楚。

◆周恩来出生与成长在反传统的时代

周恩来出生之前的56年，鸦片战争中国惨败；之前的4年，中日甲午战争中国惨败；出生的那年，戊戌变法失败，变法志士喋血。周恩来6岁那年，俄日在中国发动战争。中国人开始思考，我们的祖宗、传统、文化、政治肯定出了问题，否则为什么总是失败?因此中国开始进入了轰轰烈烈的反传统的时代。周恩来出生之后的三个月，戊戌变法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从体制上、思想上、文化上进行了改革封建专制主义的伟大尝试。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选择了君主立宪制，反对专制主义的君主集权制。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拨反传统的人物。紧接着就是孙中山、黄兴、宋教仁、陈天华、秋瑾等主张民主共和的志士们，他们是第二拨反传统的群体。他们把民主观念、共和观念、人权观念、妇女解放的观念传播到全中国。周恩来在铁岭银冈书院、沈阳东关模范学校读书的时候，他的许多启蒙的思想火花正是受到这两拨人物的影响。第三拨思想解放就是新文化运动与五四运动，周恩来首当其冲地接受了思想启蒙的洗礼，并且直接参与其中，以不同的方式为新文化摇旗呐喊、擂鼓助威。青年周恩来在五四运动的前后，有一个民主思想转变的问题，大概用了五六年的时间才完成。1913年至1918年，在思想上他开始从蒙昧主义、军国主义、贤人政治转变为民主主义。1918年之后几乎再也没有对蒙昧主义、军国主义、贤人政治进行宣传与信仰，坚定了终生的民主信念。有许多研究人员认为周恩来1918年在日本信仰了马克思主义，这是不对的。笔者在《解读周恩来》一书的《“一线阳光”解读——兼论周恩来早期思想的发展轨迹》一文中，对此有详细的论述。

1919年4月5日，留学日本的青年周恩来，在京都岚山春游，曾写下了这样几句朦胧诗：“一线阳光穿云出，愈见姣妍。人间的万象真理，愈求愈模糊；——模糊中偶然见着一点光明，真愈觉姣妍。”对于这几句诗，研究周恩来的许多著述，包括金冲及主编的巨著《周恩来传》，英国迪克·威尔逊在他的《周恩来传》，都认为是他接触马克思主义之后的喜悦。从1914年至1919年春，是周恩来在天津读书、日本留学的时期。作为一个爱国主义的青少年周恩来，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各种思想，有如下几个方面：储金救国、“军国主义”、贤人政治、民主主义思想等等。周恩来对民主主义思想在沈阳读书时就有接触，他读了许多康有为、梁启超的著作，从中汲取了这方面的营养。在南开，接触这方面的书籍就多了。维新派、革命派以及启蒙思想家的著作他都读了一些。这一年的2月份，他在苦闷彷徨之中看到了从国内带来的《新青年》杂志，就好似发现新大陆那么高兴。他早晨看了《新青年》，晚上回来又看，在15，16日两天日记详细记载了他的喜悦心情。他对“新青年”宣传的“排孔、独身，文学革命诸主义极端的赞成。”①在国内他也看过《新青年》，没有这么深的体会。通过重读《新青年》之后他写道：“收练了几天，这个月以来觉得心里安静了许多。这几天连着把三卷《青年》仔细看了一遍，才知道我从前在国内所想的全是大差，毫无一事可以做标准的。……我愿意自今以后为我的“思想”、“学问”、“事业”去开一个新纪元才好呢!”②2月17日的日记更进一步说明了他喜从何来。“我自前天忽然的醒悟，将以前的一切事体都看成不足重的事，不足取的事，心里头非常的快活。‘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我这时候的思想，与这句话一点儿也不错。我这时候的喜欢，好像比平常人信宗教还高兴十倍。……法国女优倍那儿常说自己是小儿，我今天借用她这句话，我看我自己现在实在是小儿了。哈哈!”⑧这些记述，证明周恩来开始信仰了民主主义。

周恩来从1918年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在日本读书期间彻底相信民主主义，1921年在欧洲宣布自己相信共产主义，应该是用了3年多的时间完成了这次转变。

最关键的因素是周恩来到了日本，读了从国内带去的《新青年》，一下子读懂了，对民主自由主义彻底的相信了。周恩来实现了思想上彻底的反传统。马克思主义与民主主义一样都是反传统的。

◆传统文化应该一分为三

为了了解青年周恩来反传统的意义，必须认识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内容和基本精神。其中，传统文化有积极的、健康的优秀部分，也有消极的、专制的糟粕部分，大部分是中性的无害无益的部分。

第一，可以直接弘扬的部分，体现在中华文化的精神，诸如热爱乡土、刚健有为、中庸之道、崇德利用、天人协调、爱国主义、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尚仁重义、勤劳勇敢，热爱和平、不屈不挠等等。在几千年的发展中，中华民族形成了以爱国主义为核心，团结统一，爱好和平，勤劳勇敢，自强不息的伟大民族精神。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成为清华大学校训。来自于《周易》的两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乾卦)；“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坤卦)。“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意思是说多做好事、善事日积月累就像滴水汇成江河湖海而升华为高尚的品德，具有高尚品德的人就会受到人们的拥戴，恪守道德准则的团体就会与时俱进，健康发展。

第二，应该批判的部分是中国传统文化之中的政治文化，即专制主义，是应该抛弃的封建糟粕。诸如专制主义、谶纬迷信、厚黑政治、蔑视法治、蔑视民主、践踏人权、超脱老猾、避世主义等等。消极落后的包括由人们在社会实践中建立的各种社会规范构成的制度层，包括经济制度、婚姻制度、政治制度等等。这些专制体制当然是一个人说了算的独裁体制。开明专制是皇帝让臣下帮助出主意。昏庸的皇帝和暴君也是专制，但只是一个人胡乱拍板。秦始皇后期统一天下就开始了一个人说了算。这就是同样的专制体制，不一样的皇帝个人。秦王朝的历代国王都是大权独揽，没有什么争论的，只是在秦始皇时期又强化了权力的高度集中，出现了极权政治的特点。这一点仍然和法家的理论有关。苟子说：“权出一者强，权出二者弱。”君权旁落就会导致政治动乱。韩非主张君权的绝对性和不可分割性。《韩非子·内储说下》中写道：“权势不可以借人，上失其一，臣以为百。”在韩非看来，君王连百分之一的权力也不能下放，给百分之一，下面就用到百分之百。在《韩非子·外储说又下》说：“夫以王良、造父之巧，共辔而御，不能使马，人主安能与臣共权以为治?”韩非打比喻，即使能工巧匠的王良、造父两人一块赶车，也不能驾驭马，只能一人驾驭。君王怎么能和臣子共同掌握大权呢?皇帝一个人说了算符合韩非主义。

舆论一律与堕私学。李斯说：“私学而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如则非心，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取以为高，率众下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①御民首先要愚民。要想驾驭老百姓首先得让老百姓变成傻瓜，让他们除了吃喝之外别的什么也不懂，如此才能像驾驭牲畜那样来御使民众。法家的愚民政策和他们宣传的用“权、术、势”权谋统治是一脉相承的。韩非在《韩非子·六微》中盛赞“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这句话。这是密谋政治。韩非认为君王的“术”不能示人，必须深藏不露。“术者藏于胸中”，“故法莫如显，而术莫如见。”“术者因任而受官，循名而责实，操生杀之柄，课群臣之能者也。”君无术则弊于上，臣无法则乱于下，此不可一无，皆帝王之术也。”韩非让帝王这种藏于胸中的阴谋诡计不能显露出来，臣下稍有不慎，立即治其于死地。

第三，可以接受的部分，是非政治类的传统文化，它与政治有一段距离的，具有一定的独立性。物态文化、民风民俗、审美情趣都是无所谓积极消极，它是非常复杂的。诸如由人类加工创制的各种器物，即“物态文化层”，生产力体现出了人们的衣、食、住、行。人们意识中长期化育出来的价值观念、审美情趣、思维方式构成的心态文化。人际交往中约定俗成的习惯定势构成的行为文化层。比如审美情趣，无所谓进步与落后，历史上有的时代时兴肥美人，有的时代时兴瘦美人。这些与社会进步与否无所谓。

中国伦理道德学说在各种文化形态中处于中心地位。中国哲学是伦理型的，哲学体系的核心是伦理道德学说，宇宙的本体是伦理道德的形而上的实体，哲学的理性是道德化的实践理性。中华民族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建构起了十分成熟的道德价值体系，形成了丰富多样的个人伦理、家庭伦理、国家伦理，乃至宇宙伦理的道德规范体系。从内在的情感信念，到外在的行为方式，都提出了比较完备的德目。传统美德就是传统道德规范体系中的基本内核或合理内核。孔子建构起了第一个完整的道德规范体系，他以知、仁、勇为三达德，在此基础上提出礼、孝悌、忠、恕、恭、宽、信、敏、惠温、良、俭、让、诚、敬、慈、刚、毅、直、俭、克己、中庸等一系列德目。孟子以仁、义、礼、智为四基德或母德，将它扩展为“五伦十教”，即君惠臣忠，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义妇顺，朋友有信。

中国传统教育缺失问题很多，例如没有科学分类，只是有一统天下的经学。剑桥大学800多年了，逐步分科。学习数理化、天文地理、人文社科。1905年，中国清朝政府教育改革，才取消了科举考试。因而，不但不能采取传统文化里面的政治制度，也不能弘扬中国传统文化里面的教育制度。今天用尊孔读经来诱导青年人，实在不可取。1912年，蔡元培先生(教育总长)就废止读经。废读经、兴西学，实乃强国之道——而今我们要实行“弱国之道”了：倡读经，必然要废西学，贬科学、逆时代潮。所以中国历史上的教育体制是应该批判的，不应该弘扬，也不应该接受。①

鲁迅在《读经与读史》中讽刺说，一个阔人说要读经，据说这可以救国。郭沫若曾反对青少年读经。这代表了20世纪的新派思想。鲁迅认为，研究者和专门家可以读经，他也认为读经首先要研究音韵之学，只有搞清古音古义，才能读经。

一个青年人在20世纪初，以及今天，是全盘吸收传统文化好，还是吸收一部分积极因素好，还是彻彻底底反传统好。这在今天也是一个非常具有现实意义的大问题，是不可不认真对待的真问题。

比如，汽车在行驶的过程中少不了润滑剂，但是更少不了发动机。传统文化当然不是发动机，顶多是润滑剂而已。为了弄清楚青年周恩来与传统文化的关系，不能不认清传统文化的实质与中国文化道路的选择。笔者认为，传统文化对于现代化来说是润滑剂，是零部件，是外包装，不是发动机!传统文化对于中国现代化来说，其实就是起到润滑和装饰的作用，而西方文化则是中国现代化的发动机，起到动力的作用。戊戌变法、辛亥革命、新文化运动与五四运动、马克思主义引进与中国化，都是引进思想上的发动机，来改变中国古老的颓废的意识形态。

◆传统文化必须抛弃的是什么?

传统文化包括制度文化、物态文化、行为文化、心态文化四个大方面。传统文化的实质是其里面的政治文化，主要体现在制度文化里面。一些人把政治文化称之为文化传统，或者说是传统文化的基本精神。传统文化与文化传统虽然只是两个词颠倒了，但是二者意思是不一致的。

☆专制主义

传统政治文化的实质是专制主义。传统政治文化包括经济制度、国家制度、法律制度、民族制度、宗教制度、教育制度、科技制度等等。如果我们了解它的实质是什么了，还笼统说传统文化可以全盘吸收，那就大错特错了。中国在近代落后的原因就在这里。对专制主义当然没有什么可以吸取的，都是应该抛弃的。从管仲到王安石，在经济制度上都否定了自由经济，搞国家垄断。政治制度是皇帝体制、等级制、官僚制等集权制度。法律制度是制老百姓，皇帝在法律之外，有法律无宪法(宪法是保护人民和制约政府的法律)。历代的王朝都制定了等级压迫的民族关系，从来没有出现过真正的民族平等。宗教从来不是在政治之外，而是政治制度的附庸，寺院也专门为帝王留下了专制主义的过道。教育文化就是受到专制主义这一政治文化的影响，把人才培养成皇帝的御用工具，而不是独立思考的人。孝道是人之大伦理，后儒把他引申为君臣关系，把伦理里面的忠诚引申为忠于皇帝。在许许多多的文艺作品中，也是皇帝万万岁，小民处处罪!你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不受帝王文化的影响。

在专制制度之下，产生了帝王文化，它是传统文化之中的心态文化的核心部分，其基本内容是保护贪官、独尊一术、屠戮功臣、大搞祭奠、书写伪史，对政治对手斩草除根、谋权第一、疯狂行政、自我吹捧勒石记功、株连九族、酒池肉林的病态饮食等。

☆谶纬迷信

“谶纬”是中国古代流行的一种迷信方式。“谶”是一种隐秘的语言，即谶语或称隐语、预言，在战国时就已开始传播。它是方士或巫师假借神明来向人们昭告吉凶祸福、治乱兴衰。汉儒以神学附会儒经的各种著作。西汉末以来，王朝统治者往往把谶纬迷信合法化。什么周公解梦，麻衣神相，阴阳风水，即使在今天，这些思想仍然影响着人们的生活。从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开始，阐明了其物类相感、灾异之说，从而进一步阐明其“屈民而伸君，屈君而伸天”的思想。汉武帝刘彻在接受神学化了的儒家思想的同时，也一并接受了谶纬迷信。白虎观会议及《白虎通》又把谶纬迷信理论化，合法化，使它具有与经学一样崇高的学术地位。比如《白虎通义》中如是说：“天道莫不成于三。天有三光，日、月、星；地有三形，高、下、平；人有三尊，君、父、师。”通过天之三光地之三形这个自然现象，而将它所要尊崇的所谓“三尊”，神秘化地当作合于天道不可改易的事物。种种这般的生拉强扯，竟就一本正经地成了经学，影响甚至左右着中国的国家命运。

☆厚黑之道

厚黑学，“心子要黑，脸皮要厚”是中国历史上搞政治的手段，搞政治的最高水平是“心极黑”。此学说是民国人物李宗吾(1880—1943)研究出来的。做事为人厚心奇学，厚黑心术，面厚心黑，厚黑秘诀，厚黑之道，厚黑妙法等等。中国历史上形形色色的奸臣巨贪的共通之性是厚颜无耻，心黑手辣。为了达到攀龙附凤、夤缘而上的目的，历朝历代的奸臣们总是时刻揣摩皇帝的心理，并采取种种伎俩以售其奸，直至讨到主子的欢心。一部中国政治史就是一部厚黑学的历史。

☆儒家的政治文化

有人不直接鼓吹传统文化，而是鼓吹传统文化里面的儒家文化。鼓吹传统文化的精华儒学总该有道理吧!高唱继承传统文化的人利用儒家一些思想精华，以点带面，以期全部继承传统政治文化。其实传统文化里面的法家对专制主义体制有着绝对不可小看的影响，其实法家对儒家也是有着绝对性的影响。儒家确实有一系列东西是可以汲取的。儒家政治文化里面有一些看似是好东西，其实是难以消化的。儒家有着激烈的反对绝对专制主义的理论与思想，但是这些都是开明君主的一套。有一些表面上反对专制主义的东西，笔者总结了一下，共九条。

第一、革命论。《尚书》有“殷革夏命。”《周易·革卦》日：“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大矣哉!”孔子认为三代变革都是一种革命，都是“顺乎天而应乎人。”

第二、弑君论。韩非在《外储说左下》批评孔子的弟子阳虎时留下了阳虎的一句名言：“主贤明则悉心以事之，不肖则饰奸而弑之。”这是含有激励的革命精神的。

第三、孟子的“诛一夫”论。孟子认为诛杀暴君是：“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第四、孟子的君臣“平等论”。在《孟子·离娄章句下》则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第五、孟子的“易位”论。孟子说：“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而不听，则易位”。

第六、孟子的“民贵君轻”论。在《孟子·尽心章句下》，孟子把民本主义推到了光辉的顶点，“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第七、孟子的“天与”论。孟子认为国家权力不是国王的，而是天下的，他有“天与”的说法。他说尧的权力传至舜的手里，是“天与之”。

第八、诤谏论。孔子曾说过：“君不义，臣可以争于君；父不义，子可以争于父。”这种君臣平等，父子平等的精神在春秋时期是相当可贵的政治思想。

第九、独立人格。孟子主张知识分子要有“独行其道”的独立性，鄙视对权力的绝对依附。儒家有一个“从道不从君”的信条，放弃道而从君是“妾妇之道”。孟子说：“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儒家的这些政治理论有以下的积极意义：首先，说明王权是需要监督的、需要制衡的。其次，监督的决心是非常大的，也是非常有勇气的，是要革命，要改朝换代的。再次，儒家为了反对王权，自身是勇敢的，是不与权力同流合污的。最后，儒家的革命最后的归宿依然是专制主义的帝王。他们没有想象出民主政治文化，去掉一个暴君，换来的还是君主。可能暂时是一个明君，过了一段时间，这个明君又会变成一个暴君。孔子孟子并没有发现、创造出一个崭新的体制来，儒家的政治秩序不过如此而已。而最后这点，这正是孔子的致命缺陷。这恰恰是不能与现代化接轨的。如果把儒家这一系列表面上反专制的东西接收下来，肯定上当受骗。大概受到儒家这些理论的影响，中国历史上多次改朝换代，骨鲠的大臣多次诤谏，历史上多次诛杀了坏皇帝(诛一夫)，多次皇帝易位，好人去当魏征、海瑞……历史上的人们确实按照儒学理论做了，但是中国也没有改变现状，靠人治是救不了中国的。

儒家思想虽然积极的东西多一些，也只不过是起到了社会生活的润滑剂、黏合剂作用而已。东亚这些国家和地区现代化过程中，有效地发挥了传统文化在人际关系方面、非政治文化方面的润滑剂作用，如其中孝道的社会稳定作用。但是，从体系上说传统文化是不能与现代化接轨的。

孔子、孟子的思想是在王权体制下实行的，是有前提的。今天我们依然不能说汲取儒家的政治文化。比儒家政治文化更好的西方近代政治文化远远高于儒家的政治文化，是有霄壤之别的。

◆可以接受的非政治传统文化

什么是非政治传统文化?笔者认为是可以接受的传统文化，应该包括物态文化、行为文化、心态文化。

反映物态文化的诸如故宫、长城、大运河、帝王陵、皇家园林、寺院、历史遗址、古民宅、古村落、名人故居等等。反映行为文化和心态文化的具体表现为朴素辩证法、军事思想、伦理道德、文学(包括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小说、戏剧)、艺术(包括书法、绘画、雕刻、建筑、工艺)、养生(包括武术、气功、修炼)、习俗(丧葬方式、结婚仪式、祭祀方式、民间祈福方式)等等。

虽然这些文化和政治文化有着非常复杂的联系，可毕竟不完全一致。这些文化现象尽管受到专制主义的影响，但是毕竟是间接的。于是专制主义的影响显得微乎其微、不占主导、甚至忽略不计。

人们也完全可以学习古代的孝子，在父母面前恭恭敬敬，敬老偕幼，这些对现代化都没有妨碍。在台北展出了雍正的龙袍，人们也是尽情参观，没有人从中解读帝王文化，而是惊叹其中的工艺水平。所以人们可以去尽情地欣赏传统文化里面的非政治文化。你可以信奉道德经，可以背诵庄子的《逍遥游》，摇头晃脑地哼着楚辞、吟诵着唐诗宋词、唱几段京剧、昆曲，欣赏着古玩字画，把玩着鼻烟壶，摩挲着青铜器，做着养生体操，练一练书法，甚至信佛、信太上老君、妈祖。你也可以惊叹故宫的壮观、长城的宏伟、大运河的逶迤，灵隐寺的神圣，青城山的幽静。你也可以采取古典的结婚方式，参加民间的祈福活动，你可以对祖宗行跪拜礼，对朋友作揖。有人说文言文好，可以自己写作文言文的文章……这些与现代化没有本质上的j中突，甚至可以说是中国这架大机器进入现代化的润滑剂。在推动现代化的过程中，这些非政治文化可以还起到润滑、稳定的作用，日本、韩国、台湾地区的政治民主化，说明了传统文化里面非政治文化的稳定作用。由此，应该得出以下几个结论：

传统文化非政治文化是人们心灵的寄托。当年林语堂就说过，中国人有诗歌的宗教，人在高兴的时候，愁苦的时候，都想写一首诗发泄。

传统文化里面的物态文化是中国的旅游资源。法国、美国、意大利、西班牙是世界上旅游最发达的几个国家。他们之所以最发达，是因为他们完整地保护了自己的历史文化。到法国看近代的东西，到意大利看古代的东西。到美国、德国看现代的东西。中国如果没有历史文化，谁来旅游!他们是来看专制主义的思想吗?他们是来学习我们的帝制吗?他们是来欣赏秦始皇吗?他们是来拜谒中国的一个个暴君吗?不。他们是来看那些非政治的文化遗产。这些文化遗产我们要好好保护，好好珍视，不能破坏。可悲哀的是，我们许多地方破坏了当地的历史文化遗产。前不久，聂耳故居被拆了。十多年前，徐志摩的故居给拆了!李鸿章的故居拆了!三十年前，保护完好的定海城拆了……

文化的多样性，要求文化应该有它的民族性。世界是统一的，文化是多样的。

中国如果出来个政治家，不在政治体制、经济体制、文化体制上进行改革，而是在上述非政治文化上进行改革，肯定会一塌糊涂，甚至一事无成。

尽管非政治传统文化这么重要，但是，对于建设现代化国家、建设现代化政治体制，建设现代化的经济体制，他们都显得是次要的，这是中国现代化巨轮的润滑剂、零部件、外包装。没有市场经济，没有民主政治，中国现代化的巨轮会瘫在地上不动。中国近30年的发展是建立了市场经济体制的结果，而市场经济体制是传统文化里面所没有的。政治体制的民主化各个国家应该是大致统一的，而民族文化是多样的。民主精神是统一的，整个世界都应该具有民主精神，这个世界才能沟通，才能交往，才能合作，才能互助。有了民主精神，在大地震的时候，才能出现全世界的援助，才能出现全世界的和平要求，才能有全世界认可的诺贝尔和平奖。

传统文化里面的政治文化虽然是封建糟粕，但是，它恰恰是中国人难以丢掉的。特别是既得利益阶层，更视传统政治文化为命根子，用种种理由维护之。目前甚嚣尘上的东方文化优点论，中国国情特殊论，民主弊端论，国民素质低下论，集权有利于经济发展论，都是为了维护传统文化里面的政治文化。一些人对传统文化里面的政治文化非常依恋，达到了依依不舍的程度。国人如果不痛下决心，后果不堪设想。

中国在改革开放之后，非常注重研究了三个政权的灭亡，一个是清朝的灭亡，一个是国民党政权在大陆的失败，一个是苏共亡党的前车之鉴!这三个政权失败的具体原因很多，但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没有接受民主政治，没有从体制上抛弃专制主义体制。

值得交待的是，非政治文化里面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好东西，并不是所有的行为文化、心态文化都是可以吸收的。这些非政治文化里面还存在消极、惰性，适应专制主义体制的习俗与意识。如柏杨所说的中国“酱缸文化”、“窝里斗”等民族劣根性。这些是什么性质的文化?我认为也是非政治文化，是行为文化、心态文化。“酱缸文化”虽然是糟粕，也是应该让全民族抛弃的东西。当然行为文化、心态文化都不是体制性的东西，随着经济上的市场化、政治体制民主化，这些消极的文化就会逐渐消失。比如中国流传几千年的个人崇拜，基本上就克服了，因为我国有限制任期制了。你当了四年或八年国家领导人，树立不起来绝对权威。充分的市场经济与民主政治，以及学术自由，最终会克服“酱缸文化”、“窝里斗”现象。

有人把传统文化说成是一锅带沙子的粥，不分清浊，让人们一口

喝下去，这是最不可取的。应该先把沙子淘汰掉，变成人们能够食用的东西。有人把传统文化看成是一团乱麻，拧成一股绳，把糟麻与好麻混淆起来，这样的绳子会断的。应该把糟麻淘汰掉，提升绳子的质量。

◆传统文化与现代化的接轨问题

看传统文化与现代化的关系，主要看以下几个问题：

传统政治文化是中国现代化的绊脚石，非政治的传统文化是中国现代化的润滑剂、零配件和外包装。市场经济、民主政治、学术自由是中国现代化的发动机。所以，我们提出了继承人类精神文明的主张。李慎之提出了“向后看”的问题，指出我们还没有达到西方民主阶段文明的程度。

现代化本质上是一个制度层面的复杂过程，不仅仅是文化层面的问题。传统文化里面有益于制度层面建设的东西微乎其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现代化包括经济市场化，政治民主化、法制化、文化多元化，阶级平等化，还包括工业化、都市化、均富化、福利化、社会阶层流动化、宗教世俗化、教育普及化、知识科学化、信息传播化、人口控制化等。最核心的观点是市场化与民主化，这些我们老祖宗没有给我们创造出来。

传统文化里面的政治文化是绝对不能吸收的。这样的传统文化对于我们的现代化是格格不入的，怎么能够弘扬它?怎么能够继承它?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是反传统，恰恰抓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专制主义的核心。因而新文化运动是中国现代化的起点。

对于中国文化选择的争鸣近代以来一直没有中断。中国对于文化的选择有多种。如张之洞的“中体西用说”，胡适和陈序径的“全盘西化说”(后来改为充分世界化)，毛泽东早年的“吸收优秀批判糟粕说”，多数人的“批判继承说”，“中西结合说”，李泽厚的“西体中用说”，近些年来铺天盖地的“弘扬传统文化说”等等。我们不应该轻易言说从整体上汲取传统文化的精华。传统文化的精华绝对不能从传统政治文化里面去寻找。  中国传统的政治没有古希腊公民代表大会的民主选举传统，也没有罗马元老院的权力制衡传统，这些民主、制衡的政治传统却是最有利于政治现代化的构建。古代中国社会，特别是从秦始皇当了皇帝，一直是一个人说了算的专制传统。这样的政治文化是不能汲取的，只能是彻底的批判、抛弃的。

另外，现代化的核心是政治民主化，经济市场化，文化多元化，而传统文化在这些方面都是与现代化对立的。日本、韩国、新加坡和台湾等国家和地区的政治民主化，经济市场化，文化的多元化都不是儒家的功劳，而是接受了西方的民主主义的结果。

近些年来，南开大学刘泽华教授、中山大学袁伟时教授等等一大批知识分子一直在坚持反传统，他们的观点其实是对政治文化而言的，所以是站得住脚的。只要不是断章取义，不抓住一点不及其余，他们的观点是有益于中国现代化建设的，避免中国现代化误入歧途。如果按一些人的看法，中国挖掘自己的传统就能够走向现代化，这是危险之路。中国在近现代之所以引进民主主义、马克思主义，是因为中国没有办法把自己的传统与现代接轨。就是说传统文化没有办法致使中国走出封闭。孙中山那一代人引进民主主义，推翻了帝制，共产党人引进了马克思主义，推翻了三座大山。引进过程中当然会出现形形色色的问题，但是，比不引进强得多。在引进中出现的大量问题其实是专制主义的强力干扰，结果弄得维护传统派人士大骂引进。当年攻击引进西方民主主义思想的人不绝如缕，攻击引进马克思主义的人也是不绝如缕。没有很好引进，确确实实值得总结，彻底不引进，更是值得总结。这一点更是令人可怕，民族主义、封闭主义、民粹主义更是因噎废食，最终只会阻断中国的现代化。

西方有自己的政治传统与现代接轨的吗?有。这就是古代希腊的民主、罗马的共和。民主共和思想、民主共和体制、民主共和精神都是与现代社会接轨的。这些思想、体制、精神，在西方十七世纪得到了发扬光大，资产阶级在二、三百年的时间里，不断完善了民主共和的体制、思想与精神。这些是我们搞现代化的动力。孙中山引进了这些东西，革命党优秀分子引进了这些东西，一百多年来广大的知识分子、社会贤达引进了这些东西，新文化运动与五四运动的闯将们引进了这些东西，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物陈独秀、李大钊、瞿秋白、张闻天、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邓小平都主张引进这些东西。毛泽东在解放前明确说我们民主的东西很少，周恩来少年就说过，民主，一个民有民治的政府是我们的箴言。在邓小平和胡耀邦共同努力下，于1986年制定了关于精神文明的决定，提出学习西方的民主、自由、平等精神。江泽民提出了四个正确对待，包括正确对待资本主义。如此等等，这样的论述真是汗牛充栋。

传统文化尽管有许多优秀的东西，但是其本质的东西即政治文化是反动的、落后的。所以全盘吸收是错误的，全盘否定也是错误的，不区分政治文化与非政治文化也是错误的。当年说吸收优秀批判糟粕，结果把法家的专制当作了优秀。只有区分了政治文化与非政治文化，否定传统文化里面的政治文化，才是最为简洁的办法。只有继承其非政治文化，彻底抛弃传统的政治文化，才是有利于现代化的。

以上种种，说明周恩来当年所扬弃的，批判的，正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糟粕部分，吸取的正是传统文化的积极部分。周恩来是一个走出传统的现代人物，既不是专制主义的继承者，又不是民族虚无主义者。

周恩来在抗日战争中的重庆曾经对外国记者说过，“我首先是一个中国人，其次才是共产党人。”周恩来对共产主义的理想和信念正是中国几千年优秀的传统文化熏陶和化育的结果，可以说，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是其人格之根。尼克松说：“历史浅薄的美国不可能产生这样的人。”①

历史太捉弄人了，周恩来反了一辈子传统，主张现代化，没想到自己晚年却无奈地在个人崇拜和个人专断之下苦苦挣扎，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综上所述，我有这样的清晰的思维，对于中国传统文化，反对专制主义的态度就是正确，肯定专制主义就是错误。对于积极的思想传统，肯定其正确的。从体系上说传统文化是不能与现代化接轨的。对于中性的部分可以略而不提。

笔者就是用以上的观点来研究周恩来与传统文化的关系。

周恩来是受到中华传统文化滋养的伟大革命家、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外交家，他与儒家、道家、佛学、侠家、兵家都有极深的渊源的关联。他对传统文化作了扬弃与革命，关注传统文化与中国现代化的关系，对中国文化发展方向作正确的选择。他保护了全国各地的名胜古迹，包括故宫、敦煌、云冈石窟、武侯祠。他保护了无数的珍贵的文物，包括五牛图、四羊方尊和王羲之的书法作品。在政治生活中他是中华道德的楷模，他是传统道德文化中的君子，他厚待亲朋好友、宽以待人、严以律己。在精神生活中，他非常喜爱传统的文学作品、包括古诗、京剧、越剧、书法、象棋、中国画。周恩来人格魅力与传统文化的熏陶息息相关，包括心理人格的熏陶，社会人格的熏陶，伦理人格的熏陶，美学人格的熏陶，文化人格的熏陶。他敢于毫不留情地抛弃落后的传统文化，他反对官衙作风，反对封妻荫子，弃祖宅，平祖坟，撒骨灰……他对传统的历史人物表现出由衷地钦佩，包括孔子、张良、诸葛亮、奕诉、严修、于右任、梁漱溟、齐白石、马一浮、梅兰芳等等。

周恩来能够打通古今，柔和中外，挥洒之间，把人类的文明集于一身。在老一辈革命家之中，有的人不懂西方，有的人不懂中国，有的人不懂文学，有的人不懂文物。

周恩来都懂!

周恩来学习历史能仰望天空，培养自己的浩然正气，有的人却发微探幽，从中学习厚黑权谋。能进入传统，又能走出传统；能发现传统的阴暗，又能奔向光明；能进入西方，又能学习西方，这就是周恩来。

当代一些历史学家把当代与传统结合起来进行研究，看某个人的历史文化底蕴，看历史精神的遗传。克罗齐有一句名言：一切真历史都是当代史。①历史的昨天与今天有许多事情是一脉相承的。柯林武德则是分析的历史哲学的代表人物，他更是精彩地提出了“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笔者的课题《周恩来与传统文化》，就是细致地看一看这个伟大人物与历史的思想联系。周恩来的许多思想与历史上存在的精神往往惊人的一致。

当然历史是发展的，但对于研究者来说，失去了当下的语境，历史可能真的一无所用，甚至历史学科可能都无法存在下去。

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是中国思想的“轴心时代”。虽然百家争鸣的时代正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列国纷争、战乱频仍的时代，却也是中国历史上最为自由的时代。几乎没有后来的独尊的学说和流派，没有官方认可的学说，没有什么主流的、非主流的学说。这种环境，对于学术发展和思想创新而言，确实是一个罕见的黄金时代。这个时期诞生了思想和学术派别，深刻地影响了中国历史。在以后的所有的朝代里，几乎没有一个人不受到这一时期思想的影响。儒家、墨家、道家、法家、纵横家、阴阳家、杂家、农家等等学派的思想，无一不对后代产生着或多或少、或明或暗的影响。而中华文明思想源头的百舸争流、千帆竞发、百花齐放，也就是因为这种博大和包容才使得中华文化以其独特的风范，只有古代希腊才能与之相映成辉、交光互影，成为人类文明“轴心时代”之一极。

周恩来与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之间的关系是深刻的，而与美食、美酒、书法、象棋、国画、古典音乐之间的关系则是表层的。历史是多面的，人是多面的，文化当然更是多面的。

周恩来不是专门研究传统文化的学者，但是，优秀的传统文化的精髓却能牢牢把握。研究这个课题在当前的意义何在呢?对于当下浊浪滚滚的“弘扬”浪涛，笔者的研究只能是其中的一朵浪花而已。笔者既不想跟随浪潮大喊大叫“弘扬”，也不想发狠地全盘抛弃。抛弃哪些?继承哪些?弘扬哪些?笔者早就有所担心，所以在“绪论”中特别加以阐述。

中华传统文化在政治上根植于专制主义，所以没有走出封闭，没有走进现代化。中华传统文化虽然博大精深、多姿多彩，因为根植于落后的体制，最后只能是枯萎了。只有嫁接到民主、自由的体制和理念之中，才能使其发扬光大、气象万千。新儒家之所以有一定的市场，就是因为他们作了这样的嫁接，虽然他们的一些说法显得有些牵强附会。把优秀的传统文化嫁接到民主、自由的理念之上，这也是笔者的写作主旨。

本书是中国中共文献研究会周恩来思想生平研究分会课题。批准号是2010一A—Z—01。

感谢中国中共文献研究会周恩来思想生平研究分会廖心文会长，对此课题提出宝贵的修改意见。

感谢内蒙古民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王泰院长，将此书列为内蒙古民族大学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重点学科建设项目，并且给予资助。

对以上各位，真诚的表示真诚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