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谷子倒在碾盘上,碾出来的还不是金黄的米!罗大人的这颗红心,掏出来,是为你们柳家跳着,为你丹花跳着,你这是何苦呢,放着眼前的福不享,寻死寻活的,都昏了头=”
丹花望着一屋子的人,望着呆若木鸡的父母,望着泪珠挂满小脸蛋的两个小弟,那颗活了的心涌上一股苦水。她长叹了一声,流着泪在心里说,你们要我拿身子换你们的荣华富贵,换吧,我的亲哥哥哟……我的亲亲的麻哥哥哟……拔过了肝花留下心,我这心里头苦啊。
丹花号啕大哭:“啊……我这十八的身子,嫁六十的老汉,我心不甘呀……”
一屋子人望着蒙了烟雾的罗大人的脸,看他那衰老的脸。可是老英雄罗大人想的不是可怕的“老”字,他想的是十八年前的九曲十八绕的黄河水道,驾着牛皮筏子闯险滩冲浪尖的事;想的是二十八年前的茫茫草原,带着马队追杀叛军的事;想的是三十八年前的盐碱戈壁,放马追逐狼群的事;想的是四十八年前的青海湖,血溅沙场的事……在他荡漾的心里,还不曾有过那个字,丹花的话,无疑刺激着他,刺疼了他的心。天旱地里裂口子,水尽了,涝坝的底子就显了,今日他要丹花见见他的心,见见他见底的心。
“去,把八仙桌搬过来,木盆子抬进来!”
一声令下,家丁从堂屋里将八仙桌抬了进来,放在两厢房的正中。
罗大人招招手,那个抱着红绸包裹的家丁走到罗大人跟前,罗大人拿过来,放在桌上,一层层展开,露出七把亮闪闪的钢刀。屋里人稍许松懈的心,立刻又抽紧了,揪疼了。罗大人把红绸铺在八仙桌上,把七把亮闪闪的钢刀一字儿摆在红绸上,把散发着药香的黄杨木铜箍木盆摆在脚下,然后解下身上的纽扣,一件一件地剥去上衣,露出一身结实的骨肉。他做这些事时,不像六十的老人,倒像个血气方刚的青年。
罗大人瞪着一对牛铃眼,对着家丁命令:“过来!”
家丁站到桌跟前,罗大人把七把闪亮的钢刀塞进家丁的手中。 “罗大人,你想干什么?”
“剖膛,我要丹花看看,我的心是年轻还是老!”
拜沙格里突然想起唱过的一首花儿:“七把的刀子都摆哈,接血的盆子放下;刀子拿来了膛开下,真心么似心是你看下。”岁大人是血水里滚大的,老了却还有一颗莽少年的心,说啥是啥?他的一生,就是一串不计后果的荒唐故事串起来的冰糖葫芦,他咂出了甜味,从来没有丢弃的意思,但是别人从这串冰糖葫芦咂m的是一股苦味。他们一家人还要从罗大人的锅碗里舀勺呢,谁敢有胆看完岁大人的这出荒唐戏。
拜沙格里哭叫着跪在了堂上:“老爷,你小能啊!”
拿刀的七个家丁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柳万宝,兰嫂,丹花的大弟友成、二弟友富,抱住了罗大人的腿:“……罗大人,看在众人的脸上,你可不能呀!”
拜沙格里转过头对柳万宝说:“能救人的,只有丹花!”
“丹花!”
“丹花啊!”
“我们的丹花啊!”
丹花从震动和惊吓中醒了过来,跪在眼前的亲人和这些苦命的下人,他们一股脑儿把自己的春夏秋冬、恩怨苦乐,甚至于自己的生命,郜塞进了丹花的手中,她耶纤细柔软的手掌,握了这么多的重量,她的一颗心,从来没有受过这般撞击。她的眼泪,水一样淌了下来,一股悲恸涌上了心头。她知道,眼下的事,不是狠狠心咬咬牙就能过去的,她必须做出一个重大的抉择。这时候她的眼光落在了大弟友成的脸上,友成的眼睛长得像亲亲的麻哥哥,有一股软软的亮度,她恍惚觉得那就是麻哥哥的目光,那是温柔如水的目光啊!恍惚之间,她被友成的目光感动了。她想,眼下的这杯苦酒,再苦,我也得咽下,为友成,为友富,为父母,为这跪满一地的苦命人。罗大人的这串冰糖葫芦,我得亲手串起来。
“丹花,你就应了吧?”
柳丹花心里说,麻哥哥啊,蜘蛛摆了个八卦阵,我被网住了。我身上的肉,这同叫人连骨带血地拨了,鱼离了河,心扯烂,想的还是哥哥这摊水呀。
“丹花,你就应了吧?”
她看了罗大人一眼,罗寄雄一双期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地突然想起了一首花儿:提起三国乱如麻,三国从哪达唱哩?为我的身子你挨打,我怎么轻易忘啤!她想,我不能轻易吞下这申苦葫芦,我先得把阿哥救出来,他挨打,他下牢,都是为了我啊?想好了主意,柳丹花轻轻扬头,用衣袖擦去泪痕,对着炕下的人,张了张口,头似乎也点了一下。
“应了?”
“应了!”
丹花冷笑:“我应什么?我小应!”
“你,你刚才不是在点头?”
“我没死,口里还出气呢!”
柳万宅大叫一声,扑通跪在地下,哭喊道:“……丹花,我的好孩子啊,你你你……你可不能拿全家人的性命玩耍。你看看……你爹,头发都白了,你娘,老成啥样子了,我们都给你跪下了,难道你为了麻占柏,连娘老子郁不认吗?你再看看,……你的两个兄弟,多可怜啊!”
兰嫂大哭着抱住柳万宝:“啊哟……就让我去死吧!”
友成和友富大叫一声娘,扑到父母身上,全家人抱头痛哭。友成跪在父亲面前说:“爹,你把我卖了吧,……卖了我,你还他的钱!”柳万宝
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泪如雨下:“……我的儿啊,办戏同,组戏社,那都是大饯啊,……卖你,卖你能卖几个钱呀……我们全家的命,都在你姐身上……”
拜沙格里劝道:“我说坩花,你没听花儿上唱:扁豆花儿开花黄花蕊,蝴蝶儿飞,小豆儿丌花像紫葵,阎王爷前头下一跪,免我的罪,舍不得阳世的兄妹。难道你真那么狠心,叫兄弟列阎王爷前头去下跪吗?”
亲人的那一跪,跪得丹花肝肠寸断,那一哭,哭得她万箭穿心。但爱的伤痛并没有让她忘记阿哥的处境,她说:“要我应,你们必须放了麻古柏。” 拜沙格里说:“麻古柏唱花儿,犯了罪,被县衙抓去,不父老爷的市!”
罗大人朝前一步,将拜沙格里推到边上,含笑道:“只要丹花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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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漫了河滩了,
树叶儿飘上者远了。
一碗茶喝成半碗了,
眼泪把碗飘满了。
韩满仓夫妇相继遇难后,庄上人都说这里闹鬼,而韩满仓的家又在阳凹山脚下,远离庄子,冈此除了游走的野狗偶尔闯进这座破败了的院落外,半年多来没人踏进去过这个院子。
月香到田问锄草的时候看到了韩满仓坟头上的纸灰,坟堆上的杂草被人拨去,四周散落着新鲜的脚印。月香当时脑子里轰地一下炸了,她第一个想到麻仵回来了,因为她清楚,韩满仓是个绝户,除了麻仵,冉没人给他上坟。她匆匆忙忙挎上篮子,直奔韩满仓家。
她看到韩满仓荒芜的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她进了堂屋。
堂屋里窗明几净,正墙上贴着一对喜字,大炕上铺着一条红被子,两个搂抱着的人头露在被外,月香走过去,揭开了被子。
她看到了一男一女两具赤裸的身体。
月香大叫一声,她看清了,男的是麻仵,洗得白白净净,全身僵硬,人已死去。女的是尕豆,一丝不挂,身体紧贴着麻仵,双手抱着麻仵的脖子,月香摸了摸尕豆,身子已经凉了半个,鼻孔气若游丝。
“尕豆!尕豆!”
月香大叫着,摇晃着。
尕豆慢慢睁开了眼睛。
尕豆露出一丝笑容,握住了月香的手。
“……香姑姑。”
“你咋啦?”
“我和麻仵哥结婚了。”
月香泪流满面。
“我的好孩子,我去叫人来救你!”
尕豆不松手。
“香姑姑……别……没用的……”
“咋?”
“……我……我吞了金……”
“啊……我可怜的傻孩子……”
“……香姑姑,我要跟他去……”
月香大哭:“你何苦啊……啊……”
尕豆用微弱的声音说:“……香姑姑,你别哭!……你叫我走得顺畅些……”
月香擦干了眼泪,轻轻地抱起尕豆:“孩子,你痛吗?……你告诉我,你啥时候进了村?你跟麻仵,到底咋回事?”尕豆没哭,她的泪水早已流干,她无神地望着月香,有气无力地说:“……前天日头落山时,我背着他同来丫……路上没人,村¨也没人……”月香小声说:“都说你去了兰州,我急死了。”尕豆无力地点着头:“……我找麻仵哥去了,他……给我托梦,他……被杀在华林山了……麻仵哥真苦啊……”月香的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我可怜的孩子,你这么小,你咋背着他?”尕豆轻轻地诉说着她跟麻仵见面的一切,讲述着她背他走过的路程……
尕豆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尕豆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最后一点也听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尕豆飘浮起来,一丝亮光在她头顶一闪。她看清了一张娟秀的脸,母亲,是她的母亲柳丹花,母亲依然是那么风采照人,她和麻古柏站在一起。母亲的身后,她久违的亲人麻仵拉着阿大韩满仓、阿娜四嫂的手,正笑眯眯地望着她。
月香放下尕豆,轻轻将她放在麻仵的身边。
月香出了韩满仓的家门,她找来阿丹。夫妇俩雇了一辆牛车,拉着……
爱音乐,你就会成为一个传奇。
有一天,我看凤凰台纪录片《香港的女儿梅艳芳》,电视中的这句话一下子戳痛我的心,我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我赶紧跑进洗手间掩面痛哭,这反常的举动让家人紧张,不停地在我身后追问。我知道,我并不是因为梅艳芳而流泪,我的泪水是为一对山乡女子而流的。
因为爱,梅艳芳成就了一个音乐传奇,而这对母女成就了花儿传奇。
梅艳芳的舞台流光溢彩,梅艳芳的歌声迷倒了一代人,可是在我心中,装的并不是她,而是柳丹花和尕豆妹这一对山间女子,她们的舞台在田野,她们的歌声流淌了上千年,她们的泪水流成了一条河。
白马儿驮给的蓝线来,
黑马儿驮上个布来,
隔海渡水的看你来,
看你要豁上个命来。
我做编辑工作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唱词如此打动我,还没有一部小说让我如此揪心。
《花儿》是书,是歌,是女子,是爱情,是盛开的鲜花,是缤纷的生活。
《花儿》作者王维胜是一个优秀作家,就像花儿埋没在田野一样,王维胜也被埋没着。他出生在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花儿”的发祥地和传承地临夏,从他的长篇小说《黄蜡烛》开始,到后来的《双城》《打马走过草地》等作品,他一直坚守着本土化写作的风格,用朴实的语言讲着泥土的故事。而《花儿》更是他两脚踩在泥土里,用泪水书写的一部苦难人生。他用美妙而另类的语言描写了音乐传奇:用花儿的文字写花儿,川花儿的人物说花儿,用花儿的故事唱花儿。叙述、对话,甚至每个细节,处处散发着花儿的芬芳。花儿渗进了它的血液、骨肉、肺腑,花儿的灵魂穿透了它的躯体。花儿的精灵,就藏在每一个文字的背后。
《花儿》中麻仵哥与尕豆妹的爱情比肩中罔四大爱情悲剧:需姜女哭长城、梁…伯与祝英台、牛郎织女和白蛇传。
《花儿》故事内容简单而凄迷:一百五十年前,大夏河两岸花香覆盖田野,一个名叫麻古柏的少年歌王和一个名叫柳丹花的少女追逐在花丛中,一句句甜美、痛恨、意切的歌声.从大片大片的油菜花丛中溅起。歌声引来了城中大公馆的主人罗寄雄。他拆散这对男女,强娶了美貌出众、才艺绝伦的柳丹花。孤独的少年夜夜吟唱,花儿飘荡在大公馆上空。大公馆的主人怕歌声撩动女子的心弦,便为柳丹花修起了一座蝴蝶楼,可是歌声还足飘进了楼里。那花一样的女人与麻古柏再次相会,被大公馆的主人发现,麻古柏被抛进大夏河,柳丹花一条白练自了。麻古柏沉河后幸存,却又得知柳丹花的死讯,遂在丹花墓前上吊自杀。罗寄雄怀疑他与柳丹花所生的女儿尕豆妹不是自己的亲骨肉,就将尕豆妹卖给了阳凹山的马七五大人。在这里,歌王的儿子麻仵与尕豆妹相遇,他们唱着父母唱过的花儿,继续着他们的苦难和悲伤,踏上了一条爱的不归路。
小说上部写母亲柳丹花,有歌的地方就有故事;下部写女儿尕豆妹,有故事的地方就有歌。书中的主人公感情纯真、美好但绝望,有一种纯粹和极端的美。我在读的过程中,时时感到揪心、惊诧和压抑。
小说中的故事都是围绕爱情展开的,作者以悲悯的情怀书写着贱如草芥的男女那丰富的内心世界和西部那片苦难的大地。小说情节简单,结构紧凑,话句洗练,语言独特,具有浓厚的两部地方色彩;大量比喻的运用,使小说形象生动、如泣如诉,具有感人的艺术魅力。
这是一部惊世骇俗的爱情传奇!
这是一条眼泪汇聚而成的伤河!
这足一首传唱千年不衰的情歌!
梅艳芳的舞台在剧场,花儿的舞台在田野,我看见王维胜笔下哭泣的柳丹花和尕豆妹泪光闪闪地山现在花丛中,姗姗向读者走来……
王维胜编著的《花儿》故事内容简单而凄迷:一百五十年前,大夏河两岸花香覆盖田野,一个名叫麻古柏的少年歌王和一个名叫柳丹花的少女追逐在花丛中,一句句甜美、痛恨、意切的歌声.从大片大片的油菜花丛中溅起。歌声引来了城中大公馆的主人罗寄雄。他拆散这对男女,强娶了美貌出众、才艺绝伦的柳丹花。孤独的少年夜夜吟唱,花儿飘荡在大公馆上空。大公馆的主人怕歌声撩动女子的心弦,便为柳丹花修起了一座蝴蝶楼,可是歌声还足飘进了楼里。那花一样的女人与麻古柏再次相会,被大公馆的主人发现,麻古柏被抛进大夏河,柳丹花一条白练自了。麻古柏沉河后幸存,却又得知柳丹花的死讯,遂在丹花墓前上吊自杀。罗寄雄怀疑他与柳丹花所生的女儿尕豆妹不是自己的亲骨肉,就将尕豆妹卖给了阳凹山的马七五大人。在这里,歌王的儿子麻仵与尕豆妹相遇,他们唱着父母唱过的花儿,继续着他们的苦难和悲伤,踏上了一条爱的不归路。
王维胜编著的《花儿》是一部惊世骇俗的爱情传奇!《花儿》讲述了柳丹花、麻古柏和尕豆妹、麻仵两代人的爱情悲剧,他们被权势逼迫拆散,过着痛苦的生活,最终被迫害致死。全书结构紧凑,语言朴实,具有浓厚的地方色彩;花儿唱词的运用,使小说形象生动,如泣如诉,具有感人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