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重复一句:埃德加坡和他的祖国并不处于同一水平上,这一点我认为是确切无疑的。美国是一个庞大而幼稚的国家——它自然而然地妒嫉旧大陆。它以它那种不正常而几乎大得可怕的物质发展而自豪,这个很晚才进人历史的新国家抱着一个天真的信念,总认为自己工业万能;就像我们中间的某些不幸者那样,它最后必然自食其果。在他们那里,时间和金钱的价值真是大得惊人!一味追求物质简直是举国若狂,而对于并非从土地里产生出来的事物,只给以极其卑微的地位。坡出身于颇有教养的家庭,他宣称他的国家的最大不幸就是没有纯血统的贵族阶级,他说:因为在一个没有贵族阶级的国度里,对于“美”的崇拜就会下降,减弱,以至消失;他指责他的同胞奢侈浪费,那种暴发户气味的庸俗趣味;他把“进步”这个伟大的现代思想看作糊涂虫的梦想,他把完美的住宅称作伤疤,讨厌的长方形玩意儿,坡在他们那里是一个非常孤独的、特殊的头脑,他只相信不变,相信永恒,相信self-same,他识见卓越——在一个只爱自己的社会里,这是个多么可怕的禀赋啊!——他独持马基雅弗利。式的见解,像一根光柱那样,在智者的眼前,穿过历史的沙漠前进。这不幸的人,如果他曾经听到那个富于感情的女神学家出于对人类的友谊想取消地狱,如果他曾经听到那个善于计算的哲学家提议建立一种保险制度,让每人认捐一个苏‘以消除战争(还有废除死刑和废除正字法’这两个互相关联的荒唐想法!),如果他曾经昕到有那么多别的病人,随风而靡,写出种种天花乱坠的幻想,如同促使他们这样做的环境那样使人生气,他会怎么想,他又会写些什么呢?如果您在那种对真实的正确认识(这在某些环境中是一个真正的缺陷)之外,再加上极其敏锐的感觉(一个音符演奏错了也会使他痛苦万分),跟一切都抵触的细腻的欣赏趣味(只有对准确的比例是例外),对于美的永不餍足的爱(这种爱染上了病态的激情),那么,对于这样一个人,生活竟成了地狱,而且结局很不幸,您就不会感到奇怪了-您真该佩服他居然拖延了那么长的时间。
在坡的小说中,从来不写爱情。严格地说,至少像《莱姬亚》《艾蕾奥瑙拉》诸篇都不是爱情故事,这类作品里的主要思想完全是另外的东西。兴许他认为散文不足以记述这种奇异的、几乎无法表达的感情,因此他用诗歌完全满足了这方面的要求:在他的诗中呈现出奇妙的感情,尽态极妍,璀璨宛如繁星,而且总是蒙着无计消除的忧郁。在他的论文中,有时也谈起爱情,甚至像谈到一桩使得他笔头都会颤抖的事情那样。在《阿尔内姆的领地》中,他确信要幸福得有四个基本条件,这就是:户外生活、女人的爱情、捐弃任何野心和创造新的美感。——这足以证明他小说中的人物弗朗西丝奥斯古德夫人的看法与坡自己那种尊敬妇女的骑士精神完全一致,因为,不管他多么擅长描写怪诞和恐怖,在他的整个作品中竟无一语涉及淫秽,甚至连性爱都不谈。他笔下的妇女形象,可以说都是头饰光环,无比圣洁,在一种超凡绝俗的气氛中闪烁生辉。他总是用最崇敬的夸张方式描写她们。P363-366
回溯20世纪以前的法国诗歌,16世纪是抒情诗时代,但作品传世甚少,在七星诗人中只有龙沙和杜·贝莱的诗今天仍能看到,其余的只不过留下名字而已。17世纪那些古典的格律诗行,除了诗体悲剧之外,已没有多少读者。但拉封丹的状物寓言诗仍然传诵不绝。到了19世纪,浪漫主义诗人们这才响亮地发出了博大宏丽、生气蓬勃的声音,他们不管呐喊还是低吟,总可以使你感觉到那种奔腾不息的激情,拉马丁、雨果、维尼、缪塞这些名字无疑将传之久远。特别是雨果,真可以说是“众体俱备,集其大成”了。科学勃兴,把它的影响给予了文学、艺术,在小说领域中形成了自然主义,在诗歌方面就是巴那斯派,讲究色彩斑斓,音调铿锵,它要求诗人不动感情地去歌咏客观事物,这可是一件难事,而且效果也欠佳。这样就注定了这种诗风维持不了多久。继之而起的是象征主义。许多象征主义先驱诗人原来就是从巴那斯派转变来的,如魏尔伦、马拉美(但即使是在巴那斯派丛刊上,他们的作品仍然保持了独特的个人风格)。确实,那种外在的描绘不足以满足诗人感情的抒发了,于是他们转而向事物内部探索。他们认为现实中具体事物与抽象事物有其共通之处,形象只是不同现实的信号,比如火,可以形象地用火焰表示出来,但它象征光明、精神、力量,它存在着另一种抽象意义。其诗歌往往借此寓彼,诸相纷陈,既不大声直抒胸臆,也非“不动情”的客体描绘。因为借助象征,所以诗中常常表现出的是朦胧的、不明确的、无定形的东西,注重暗示,所以某些思维不完全在意识范围之内;这已经接近于西方文学艺术的现代心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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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什么是如今法国诗歌的传统?这实在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所谓传统,也是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产生的,人类的文化总是日复一日地在向前推进,昨天的新事物、新发现往往是今天的优秀传统,今天的新事物、新创造到了明天也有可能成为明日优秀传统的一个组成部分。在法国近代诗史里,波德莱尔、兰波的诗歌当时都曾被人忽视或诟病,但对现代法国诗歌而言他们的影响是无法估计的。人们站在20世纪80年代远眺,这是一个岸标。如果流水更往前延伸,无疑,来来的人们将把今天的法国优秀诗歌看作传统吧。
是为序。
《法国现代诗抄》(作者瓦莱里)最大程度地囊括了法国现代最著名的诗人以及他们的代表作。《法国现代诗抄》这些诗人在法国深受大众喜爱,不仅推动了法国诗歌的发展,也享誉全世界。译者徐知免先生从20世纪40年代就开始致力于法语文学和诗歌的传译,这次以九旬高龄再次推出了修订版,实是不可多得的经典。囊括超现实主义、自然主义、象征主义、立体主义等诸多诗歌流派,涉及抒情诗、叙事诗、讽刺诗、散文诗、战斗诗等诗歌体裁,所选译作品精妙绝伦,且形式丰富多彩。
经过数百年的积淀,进入20世纪后法国突然呈现诗歌大爆炸。在此期间,天才迭出,佳作纷呈,让喜爱诗歌的人们如痴如醉,评论家都一致认为,这是法国诗歌的嘉年华,这种盛况虽然不能说是绝后,但至少是空前的。
法国人天性浪漫,法国诗人更是柔婉多情,从他们笔下流淌出来的爱情诗,几十年过后,打动人心的魅力依然不减。从《米拉波桥》到《在新桥上》,从《艾尔莎的眼睛》到《恋人》,这些经典的爱情诗带给读者的是非凡的艺术享受。
《法国现代诗抄》(作者瓦莱里)是著名诗歌翻译家徐知免老先生的力作,收集了26位法国大诗人,选译了他们的代表性作品,非常值得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