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她可臭美了,想咋着就咋着,连我爷爷都听她的,我不想让她管,她啥也不懂,短信都不会发!你看那打扮,土死了,还自我感觉良好。等过几年我长大了找一个比我爸还有钱的人,管着她,买更贵的衣服,她那些东西我才不稀罕!”
她从一开始就一口一个“她”,可想她在家受宠的程度!
我故意顺着她:“是啊,我也觉得你妈妈的生活真是没意思透了,整天圈在村子里打牌,和一帮女人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多无聊!将来就是你爸在城里买了房,你们搬城里来住也没意思,人家说啥新鲜事也不明白,你有钱人家也是瞧不起你,还得回小山沟里待着去。”
“我和妈妈一起去华东五市旅游过,人太多,哪里也不认识,总在城里生活没意思。”
“你就愿意在那个小山村待一辈子,将来也变成和你妈妈她们一样的女人?”
“我可不想学她们,她们啥都不懂,整天就知道比吃比穿比家里老爷们挣钱多少,有时候我说她们俗,还不爱听,认为我是小孩子,不拿我当回事,那架势、那口气我就不服她们。”
“你认为世界上有比找有钱人当丈夫更开心的事吗?”
“嗯一一也有吧,可是我不行,找不到。”
“说说看,什么事?”
“原来我想当演员,后来又想学画画,这几年我又想当幼儿园老师,家里人都说我瞎琢磨、不可能。唉,算了,这些事确实是得读书,可是我不想上学了,初中要住校,听说可苦了,没自由,不让花钱买零食,不让玩手机,还必须穿校服,我可受不了。”
我感觉这个小女孩儿平日里一定是个拔尖的,便问她:“你们村里同龄孩子中是不是顶数你见过世面?”
她笑了:“你看出来了吧?她们都没去过北京、没坐过火车,我都坐过飞机了!”
“我看你真的和她们不一样,将来无论是当画家还是当老师肯定都没问题,就你这样要是当一名幼儿园老师一定也是特别合适的!”
“真的?为啥啊?” “当然真的,你学习好、聪明漂亮又会打扮自己,活泼可爱招人喜欢,小孩子和她们的家长肯定喜欢你这样的老师,那些有钱的男人还不都主动跑去找你,还用你费心找他们?到那时,只有钱但长得不好、人品不好你还不要他们呢,是不是?如果以后你的伙伴们去上初中、上高中,将来比你文化高,比你见识广,比你懂得多,人家有钱的人不就去找她们不找你了?你呢,整天在家里和妈妈赌气,啥也学不到,早早就变成一个小妇女。那些有钱男人身边有的是素质高、气质好又有能力的女孩子,人家就不会找你做老婆了,是不是?”
“倒也是,我也想学城里人那样,有气质,穿啥衣服都好看,就和你这样似地,有好工作,能自己挣钱,有好多人喜欢。”
“我小时候可没有你聪明、漂亮,你将来肯定比我强百倍!”
“真的?瞎掰!”她又笑了。
“真的,不骗你。你现在反正也是在家闲等着长大嫁有钱人,多没意思,咱俩还不如想想现在先干点儿啥,也不耽误你将来嫁有钱人,好吗?”
“好吧!我妈从来也不和我这样说话,也不真心夸我,就会骂我懒、没出息、笨,说我根本不如她,嫁不到好男人。哼,我就懒得和她说话!”
“那你就先去上初中,毕业后,想上高中就上,不想上也无所谓,就读个技校、幼师什么的,那时候你长大了、懂事了、有文化了、更漂亮了,咱让那些有钱人来找你,我帮着你挑选!”
她跪坐在沙发上满险认真:“那有一天我又不想当幼儿园老师了怎么办啊?”
“没关系啊,你还有可能当大学老师、当画家呢。你先去上学,有了……
P10-11
10年前许多普通的农村老百姓不知道什么叫心理健康,如同10年前我不懂什么是心理咨询一样。
风风雨雨走了10年,从乡村的田间地头,到农户的炕头;从村委会到我的小咨询室;从孤独、迷茫,到今天的快乐和充实,在农村心理健康这个没有被业界关注的处女地,作为一个拓荒人,我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一次在京参加会议,一名外籍华人专家讲她的一个个案,用时8年,现在病人仍在继续接受她的分析;一位在北京做咨询的博士讲,她为一家境不太好的大二学生心理治疗已经73次了。我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的咨询是怎样一个过程。而我有时候一年要接待近200个来访者。
我的工作和同行相比,有我自己的特色。
在农村,由于文化背景、所处环境的不同,会滋生出大概下列10个方面的问题:
婚姻家庭、孩子教育、人际关系、经济压力、重大疾病、老人赡养、传统观念与现代风气、经济发展与道德文明、生存方式、性。而这些问题,没有一个是独立存在的,常常,10个问题会纠缠在一起如乱麻一般。拿占比例较大的前三个问题来说,一个家庭如果婚姻不和谐,孩子的教育、成长一定会出问题,那么对外对内的人际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首先我们来分析婚姻家庭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既有外来文化的冲击,又有中国社会的传统特色,传统的文化机制遭到破坏,道德观念失去了文化与社会基础,在大背景的转型下,动荡与矛盾普遍存在,农村的离婚率远比城市的要低,所以,离婚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婚姻的不幸。
带着这个问题来咨询的,年龄大都在45岁以下,问题多是由于没有了传统婚姻的约束,感情出现了崩溃。尤其是一些暴富起来的主儿,富起来后,文明程度、道德水准并没有同金钱的拥有数同步提升。一些人恣意追求物质和肉欲的享受。一些男人,专门找那些早早辍学、在社会上瞎混又讲究吃穿的年轻女孩,养三奶、包四奶,致使原有婚姻岌岌可危。家中女人要不当怨妇,要不就当泼妇。另外,网络游戏和麻将也成为夫妇间的第三者。一些已婚女人年轻时没有危机感,甘愿在家围着孩子丈夫转,不学习、不进步,脱离社会,等到男人事业有成,彼此间距离加大,自己成了黄脸婆才发现危机四起,婚姻难保。
其次是孩子教育问题。这类咨询占所有来访者的百分之八十多。大概分两个群体:在校的学生和刚走上社会的小青年。由于家庭教育的不足和学校教育的缺陷,孩子们自小就被剥夺了本该是快乐的童年和少年生活。他们的父母大都是在该读书的年龄,由于穷没读过几年书的那一代人,缺少教育孩子的技巧。这辈父母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穷怕了,在对待孩子时重养轻育,把溺爱错当成爱,用祖辈教育他们的那一套来对付“80”后、“90”后,把自己没实现的理想、家族的希望都压在了孩子的身上。而现在的孩子高智商、高敏感、高脆弱、高自私,他们承受不了这些。在叛逆的年龄,要么抑郁焦虑、怕考试、怕学校、怕老师,病态十足地整天为了分数和名次,用各种手段要挟着望子女成龙成凤的可怜父母;要么早早辍学到社会上去上网、花钱、早恋。这些孩子接纳了电脑、电视、手机这些先进工具,却不能与时俱进,学习新的知识,提升新的能力,学会了所有自以为先进的糟粕,他们把头发染成几种颜色,把耳朵打很多洞,留着长发,文着可怕的图案,抽烟喝酒K歌甚至是赌博吸毒。现在城里的年轻人结婚后都不急着生孩子,而农村的小青年恰恰相反,他们刚一相识就上床,很快弄出了孩子,有的多次流产,有的干脆生完抱给父母,自己不闻……
40岁前,我不喜欢农村妇女。
最初,对农村的理解和概念是从妈那里来的。穷,没有足够吃的和穿的。我从没能体会过什么叫饿,怎样叫没穿的,但是妈讲的故事总是不能忘记。
20世纪初,妈出生在农村,从小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穿过一件新衣,5岁就同姥姥一起织苇席养家,妈说,饿了仅是一块高梁面饼子,姥姥会让妈到河边去捞几片人家洗菜时摘下的老叶子就着吃。一年春节,姥姥把她压在箱底的红色粗布嫁衣找出来让妈穿上出去玩一会儿,姥爷认为小孩子不可以穿新衣服,暴跳如雷,骂了姥姥打了妈。17岁妈嫁入属于大家主的父亲家中,算是高攀了。算命的说父亲是石榴木命,缺水,必须要找大海水命的女人养着才行,妈水命。
爸少小离家,妈自己守着公婆和两个小姑子受尽了苦难。奶奶是远近闻名的恶婆子,就算是妈没理解她的意图错摘一个瓜,奶奶不仅要逼迫她再接上去还要挨打罚跪。结婚好几年,奶奶不允许爸和妈亲近,一次爸从外地回家,从正在干活的母亲面前经过,假装无意掉了一个东西,妈迅速捡起来,是一块花布,便慌忙藏起并终日惶惶,但最后还是被奶奶搜走了。直到妈24岁那年才有了大哥。多年来,爸一直在外,妈一个人带大了三个哥哥一个弟弟和我。坐着火车离开农村时,妈一手抱着不满两岁的我,一手抱着几个月的弟弟,爸不管,远远坐在另一节车厢里。后来妈多次说起这件事情,我感觉一直在大城市里工作的父亲,没有像新中国成立初期很多干部回老家和原配离婚,就很不错了。
离开农村,妈很快融入了社会,把我们几个拉扯得像模像样,5年后回农村接奶奶,人们感叹妈妈的变化:没想到这样快你就翻身了!
妈总在说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个没柴烧没饭吃的家中了。幼小的我在心里一次次想象、描绘着农村的不好。
若干年之后,大嫂从农村进入我们的家庭,她的无知、刁蛮、自私,让我们的左邻右舍、父母的同事、我的同学及所有的城里人讨厌反感不接纳,而她所有的娘家人的种种恶俗更是我们茶余饭后所嗤之以鼻的内容,她一辈子都没能融入我的家庭,我们一点儿都不喜欢她。这,更加重了我对农村女人的极度排斥。
长大后,我静静的生活在小城里,守候着我的小家,孤单并清高着、幸福并自宠着,别人说,我与大家似平行的两条铁轨,永远都不会有相交点。
偶然的一次下乡,打破了一切宁静,我喜欢上了农村妇女,并且再也没有离开过她们。
那是在2001年的深秋,北京的几位教授来讲什么性别意识和妇女参政议政,我被当时负责该项目的王大姐拉去听课,课后,有互动、游戏、说心里话等环节。会场上,不同年龄段的妇女,没有扭捏推辞,一个个大方的不亚于机关职员,她们大胆坦然地说孩子说丈夫说自己。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用粗糙的手扯了扯身上褪了色的绿毛衣,捋了捋头发,双眼似乎谁也没有看,一脸严肃稳步走向讲台,像是对自己在说:今年的民主选举我也要试一试,如果不行的话,打今儿起,我就好好培养女儿,让她当干部、让她有出息,我还就不信了,这女人咋就比不上男人!
她的裤子看起来有些脏,黑皮鞋像从没有打过油,鞋跟上沾着不少泥土。
屋内的人鼓掌喊叫,我感觉那一刻眼泪要流下来了,有一种特别想亲近她们的欲望。
周永红编著的《请把你的手伸给我(一个女心理咨询师的十年乡村咨询手记)》讲述了:风风雨雨走了10年,从乡村的田间地头,到农户的炕头;从村委会到我的小咨询室;从孤独、迷茫,到今天的快乐和充实,在农村心理健康这个没有被业界关注的处女地,作为一个拓荒人,作者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请把你的手伸给我(一个女心理咨询师的十年乡村咨询手记)》记述了作者十年多来自学心理学和如何走上公益之路的心路历程。
周永红编著的《请把你的手伸给我(一个女心理咨询师的十年乡村咨询手记)》记述了作者十年多来自学心理学和如何走上公益之路的心路历程,书中的所有故事都是作者从亲历的上千个案中精选出来的、有代表意义的故事。书中的每个个案,都是来自最基层的、带有鲜活的泥土味道,每个故事都由咨询过程、点评、知识点三部分组成。书的内容共有八个部分组成,计20万字。在国内众多的心理类书目中,目前国内还没有记叙最基层人心理状况的书籍,本书所涉及的个案,几乎全部来自农村,是一个中国农村妇女心理状态的原生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