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日,昭仪为贺。帝亦同往。酒半酣,后欲感动帝意,乃泣数行下。帝曰:“他人对酒而乐,子独悲,岂有所不足耶?”后曰:“妾昔在主宫时,帝幸其第,妾立主后,帝视妾不移目甚久。主知帝意,遣妾侍帝,竞承更衣之幸。下体常污御服,童欲为帝浣去,帝曰:留以为忆。不数日,备后宫时,帝齿痕犹在妾颈。今日思之,不觉感泣。”帝恻然怀旧,有爱后意,倾视嗟叹。帝欲留,昭仪先辞去,帝遇暮方离后。
而后因帝幸,心为奸利,经三月,乃诈托有孕,上笺奏云:“臣妾久备掖庭,先承幸御,遣赐大号,积有岁时。既因始生之日,复加善祝之私,特屈乘舆,俯临东掖,重沐恩施,再承幸御。臣妾数月来,内宫盈实,月脉不流,爱食美甘,不异常日。知圣躬之在体,梦天日之人怀。虹初贯日,总是珍符;龙据妾胸,兹为嘉瑞。更约蕃育神嗣,抱日趋庭,瞻望圣明,踊跃临贺。谨此以闻。”
帝时在西宫,得奏,喜动颜色,答云:“因阅来奏,喜庆交集。夫妻之私,义均一体;社稷之重,嗣续其先。任体方初,保绥宜厚。药有性者勿举,食无毒者可亲。有求上字,勿烦笺奏,口授宫使可矣。”两宫候问使交至。
后虑帝幸,见其诈,乃与宫使王盛谋自为之计。盛谓后曰:“莫若辞以有妊者不可近人,近人则有所触焉,触则孕败。”后乃遣王盛奏帝,帝不复见后,第遣问安否而已。
俯及诞月,帝具浴子之仪。后召王盛人宫中谓曰:“汝自黄衣郎出入禁掖,吾引汝父子俱富贵无憾。吾为自利长久计托孕,乃吾之私意,实非也。已及期,子能为我谋焉?事成,子万世有后利。”盛曰:“臣为后取民间才生子,携入宫,为后子,但事密不泄,亦无害。”后曰:“可。”
盛访郭外有生子者才数日,以百金取之,以物囊囊之,入宫见后。既发器,则子死。后惊曰:“子死,安用也?”盛曰:“臣今知矣,载子之器,气不泄,此所以死也。臣当穴其上,使气可出入,则子不死。”盛得子,趋宫门欲入内,子惊啼尤甚,盛不敢人。少选,复携之趋门,子复如是,盛终不敢携人宫。盛来见后,言子惊啼事。后泣曰:“为之奈何?”
时已逾十二月矣,帝颇疑讶,或奏帝云尧之母十四月而生尧,后所妊当是圣人。后终无计,乃遣人奏帝云:“臣妾昨梦龙卧不幸,圣嗣不育。”帝但叹惋而已。
昭仪知其诈,乃遣人谢后曰:“圣嗣不育,岂日月不满也?三尺童子尚不可欺,况人主乎!一日手足俱见,妾不知姊之死所也!”
时后庭掌茶宫女朱氏生子,昭仪曰:“从何而得也?”乃以身投地,大恸。帝自持昭仪起坐。昭仪声呼宫吏蔡规曰:“急为吾取子来!”规取子上,昭仪语规曰:“为吾杀之!”规忧虑未行,昭仪怒骂曰:“吾重禄养汝,将安用也?不然,吾并戮汝!”规以子击殿础,死,投之井。后宫宫人孕子者,皆杀之。
后帝行步迟涩,气惫不能御女。有方士闻而献丹;其丹养于火者百日乃成。先以大瓮贮水满,乃下丹水中,水即沸;又易去,复贮新水。如是十日不辍,丹乃成。帝日服一粒,颇能行幸。一夕,在大庆殿,昭仪醉,连进十粒。初夜,绛帐春浓,帝笑声吃吃不止;及中夜,昏昏不能起坐,声息阒然。昭仪急起,秉烛视帝,精出如泉溢。有顷,帝崩。太后遣人理昭仪,且急穷帝得疾之端,昭仪乃自绝。
后在东宫,忽寐中惊啼甚久,侍者呼问方觉,乃言曰:“适吾梦中见帝,帝自云中赐吾坐。帝命进茶,左右奏帝云:向日侍帝不谨,不合啜此茶。吾意既不足,又问帝:昭仪安在?帝曰:以数杀吾子,今罚为巨鼋,居北海之阴水穴间,受千岁水寒之苦。乃大恸。”
后梁时,北鄙大月支王猎,如海上,见巨鼋出于穴,其首犹贯玉钗,颞望波间,倦倦有恋人之意。大月支王遣使问梁武帝,帝以昭仪事报之。
按:赵遗事载于《汉魏丛书》,此篇则宋秦醇补正成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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