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文晴要结婚了
文晴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晒纸币,百元、百元的大钞。压箱子底儿都快一年了,前几天下了好几场大雨,钞票上开始欢乐地长白毛了。好不容易赶上一大太阳天,我赶紧拿出来让它们见见太阳。我正一张一张晒得不亦乐乎,文晴就突然劈下来这么一个晴天霹雳。我拿着听筒,调整了一下狂跳的心,咽了口吐沫灭了点心里燃烧的火,装着特沉着冷静地问:“你刚才说什么来着?No,No,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文晴那边跟鸭子似的嘎嘎嘎地笑成了一团,特豪迈地又说了一遍:“喜芸!我要结婚了!我要结婚了!”
顿时,我的耳朵就开始不灵了,嗡嗡的,好像几千、几万只蜜蜂在我耳边闹革命呢,其实要是天上正过一飞机,摔在我对面的楼顶上,我都没有现在这么震惊。结婚?文晴?文晴=结婚?文晴要结婚了?我不相信,“你是不是又喊狼来了?没劲啊!我可没心情,姐这儿正忙着呢。”“没,没。这回可是真的。真枪实弹。明儿把请帖给你快递过去,别忘了准备红包!”文晴嘻嘻哈哈的,跟中了五百万似的,其实也跟中五百万差不多,“黄金剩斗士”文晴居然要结婚了。
挂了电话,我心里特惆怅,看着眼前刚晒开的几张百元票子,心里那个流泪啊,得,晒什么晒啊,这红包一包,都得给人做贡献了,跟做希望工程似的。想着,钱也不晒了,直接从抽屉里翻出一红包来,还是上学那会儿一大爷给我装压岁钱用的,直接把钞票连带着白毛,还有我那一肚子惆怅一起装了进去。
文晴结婚这事儿是我掰脚丫子也想不到的,当年跟我一起走南闯北,高举女性主义,单身奋战到底的斗士,居然毫无征兆地跟我说要结婚了,实在让我匪夷所思,更是想破了脑袋也回忆不起来,这姐们儿什么时候勾搭了一个。要说这是结婚,又不是呼吸吃饭睡觉,怎么着也该有个先兆吧,至少给我一个接受的过程,先告诉我,她有男朋友了,再告诉我和他交往五年了,觉得他俩挺蹬对的,再是你浓我浓见了双方父母了,最后给我打个电话说他们决定结婚了,这样我听了至少不会觉得2012地球快到末日了,我也早早把红包准备好,乖乖地双手奉上。怎么莫名其妙的,忽然就说要结婚了?我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昏昏欲睡,脑子可没闲着还在搜肠刮肚地琢磨文晴结婚对象的事儿。我心说这死女人也学会矜持了?瞒着我搞了一个?我正琢磨着,忽然想起来文晴曾经说过她喜欢上一个什么人,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还是个从国外回归祖国怀抱的才子。她的结婚对象不会就是这只“海龟”吧。
文晴跟我说她喜欢上海龟男的时候,我正在赶写大学毕业的论文,赶得我头晕眼花呕心沥血,我们那变态老师出了个变态题,什么懒人能推动经济发展。害得我愣是蓬头垢面窝在图书馆里啃书本啃得天昏地暗,接到文晴电话也就随便应付了几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当回事。现在想起来,八成他们就是那个时候搞到一起了。那可是文晴的大事,我怎么能这么不上心,这还叫死党,还配叫姐妹么。我锁定了文晴要结婚的对象,心里立马闹腾开了。我从床上蹦起来,拿起电话从闺房密友栏里找到文晴,拨通号码,那边传来一阵心脏停止后心电图机器发出的“嘟、嘟、嘟、嘟”的声音。占线!我骂咧咧地挂上电话。这女人不知道又跟谁宣布她这条爆炸性新闻呢。我不安分地踩着拖鞋,吧嗒、吧嗒从屋子的这边走到那边,又吧嗒、吧嗒从那边走到这边,再拨文晴的电话,还是忙音。我骂了一句“死女人,就知道得瑟。”
我一屁股瘫在床上,跟堆烂泥似的。今儿我要不跟文晴确认了新郎的身份就直接打车去医院了,看是不是由于过度担心得了肺痨,说实话我怕,那小子是不是真心要娶她啊,别只是玩玩,就她自个儿当真了。我担心她大小姐脑子一瘫痪又被人骗了。文晴的恋爱史我清楚,高一的时候她喜欢上大我们一届的一个大帅哥,人是帅得一塌糊涂,但架不住是一花花大少,她傻了吧唧地给人家当了三年的小跑腿外加钱包,结果人家一句“我喜欢上别人了”就把她给踢了。文晴那时候就是崩溃,抱着我,鼻子眼泪地抹了我一身,还红着眼睛跟怨妇似的问我:“你说我哪儿不好?我哪儿不好?”我说:“你哪儿都好,就是太傻。”我不止一次劝过她,那种会说自己很帅很酷很花心的人,怎么能交往呢,一定会死得很惨。可惜她不听,把我的话当耳屎往外掏,不但爱上了他,还掏心掏肺掏肠儿的,智商立刻趋近于零蛋。我就奇怪了,女人遇到自己喜欢的男人怎么都变成了傻子,还会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至于么?我就不要男人,也不会为男人又哭又闹又上吊的,天下的男人都是骗子,没有一个好东西。文晴失恋闹了一段情绪后也慢慢平静了,好像看破了红尘似的,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要去当姑子,这才几年啊,怎么就说要结婚了?我掰指头算了算,从她跟我说喜欢上一个玉树临风男到现在,也就不到一年,这算是闪婚啊,真时髦。
总算老天开了眼,我终于打通了文晴的电话,一口气问了十遍那个男的是不是认真的,最后文晴很肯定地“嗯”了一声,我悬着的心才呱唧落回到了肚儿里。可我再想问点细节,她死活就是不说了。我一赌气说了句“随便你吧”就把电话撂了。为了文晴要结婚这点事,我一夜未眠,早上头昏脑涨,起床就冲着马桶干呕,胃里昨天那点消化得差不多的三鲜肉包,愣是让我吐出一虾仁来。消停了,我给公平打了个电话,嗓子都喊哑了,不喊我觉得有一口恶气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跟噎了馒头似的难受。我说:“我要喝酒!晚上陪我喝酒!不去你小子就死定了!”
公平有起床气,特别是大早上被人吵醒暴躁得就跟狮子似的,“×!谁啊?一大早就××犯病!”我心情本来就差到了极点,一嗓子吼过去,估计整个楼的人都听见了,“是你姑奶奶我!”电话那边沉默了半天才响起慵懒的声音,“哦……×,你小点声。耳膜差点被你给震破了。出什么事儿了?”我说:“别跟我贫,没心情。你就跟我说,晚上陪我喝酒,你去,还是不去?”我刚才那一嗓子着实喊得豪迈,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这会儿浑身软绵绵的没力气了,气语游丝的,跟要死了似的。“不去!我有事。”公平无情地回绝道。我缓和了口气说:“文晴要结婚了,让我给她当伴娘。”我说出这话的时候,真以为自己快死了。“我晚上真有点事……”公平闷闷地说。
“真没劲,你滚吧!”我哐地摔了电话,把头压在枕头底下,心想憋死算了。要是我憋死了,文晴一定会哇啦、哇啦地哭个不停,就像她当年失恋的时候一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稀里哗啦的。公平,我就不指望了,能在我面前掉几滴眼泪也就算对得起他的良心。不过公平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跩的,牛哄哄的,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后来想了想,我就乐了,他本来就这么跩,只是跟他闹熟了,竟然把他其实很跩的事儿给忘了。
2哥们儿公平
公平是我在海蓝天堂里认识的。那个时候我刚上高三,心里不爽,就跑到这家夜店喝酒跳舞,那个时候总是能听到公平的名字,就是没见过真人。有人告诉我他是夜店里的名人,歌唱得好舞跳得炫,长得更是百里挑一,跟韩国整容明星似的。
认识他的那天我心情特不好,晚上睡不着自己跑到海蓝天堂去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妖孽世界,摇摆狂舞的妖魔鬼怪,超大重金属摇滚音乐,想不糜烂都不行。我又扭屁股又扭腰跟抽风的面条似的挤着周围的人群魔乱舞了一阵,DJ换歌的时候,我出了场子休息,路过吧台的时候顺便要了一瓶酒,也没看度数,仰头就喝,跟喝白水似的。我本来跳舞跳得有点缺氧,晕头转向的思绪乱成了一团,没想到一喝酒,脑袋倒清醒了。我当时就想,这哪是酒啊,根本就是醒酒汤么,跟茶一个作用,越喝越清醒。我正喝得爽快,就觉得耳边跟开仗似的闹腾,刚才心烦意乱也没注意周围的环境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这会儿清醒了才发现我旁边有一群女人老的老小的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一个人。本来人数多看着就眼晕,还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跟麻雀似的吵得我直想找把机关枪把她们都突突了。
“嘿,喝!”“亲爱的,哈哈,喝啊!”“嘿嘿!哈哈哈,小亲亲,喝啊!”她们尖声尖气抑阳顿挫的声音跟海潮似的此起彼伏,那声波顺着空气这个介质就往我耳朵里灌,我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汗毛竖了几百根。这哪是麻雀,更像一群争着抢食的母鸡,有谁在中间扔了一把米,鸡群立马闻风而动把那个地方围了个密不通风。我眯缝着眼睛,心里抓狂地听着一个女人细声细气地叫唤:“亲,喝啊!喝!”我脑袋开始发热,心里的火跟趵突泉的泉水似的突突地往外冒,我噌地站起来拿着酒瓶大步流星地冲到那堆人群外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扬手,一瓶酒全撒了过去。“喝你×个头啊!都他×给我安静点!亲,亲,亲,亲,要亲回家亲去啊!”我吼出去的瞬间,鸡群迅速裂开了个大口子,速度之快,我怀疑她们是武林高手都会《天龙八部》里段誉会的那招凌波微步。一瓶酒,不偏不斜洋洋洒洒地散落在了被那群女人包围在最里面的男人的身上。我不知道是错觉还是音乐正好放完,周围一下子安静了,紧接着好像电影里的特写镜头,一个长相帅气、身材修长的王子慢慢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一双深邃幽幻的眼眸,头发湿漉漉黑亮亮的飘着麦香般的酒水味道。我当时特感动,没想到啊,原来一直以为只有电视里才有这种帅哥生物,居然让我给泼了个正着儿。我虽然对帅哥不是特感冒,不像文晴,见了帅哥又是流口水又是喷鼻血的,不过当时我怎么也算是如花似玉情窦初开的年纪,眼前突然摆了这么个养眼的玩意儿,换成纸人,也得想入非非。可惜,电影就是电影,现实就是现实,真理告诉我们,电视里温文尔雅的王子是永远走不到现实世界里的。那个很让人心动的帅哥优雅地抬起头,然后用那漂亮的双眸死命地瞪了我一眼:“×!你×没长眼睛吧,往哪泼呢?”我心里咯噔一下,他在我心里的形象骤然崩塌了。我心说,我刚才算是得白内障了,就这么一痞子,我也会对号成白马王子,×,要不说,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可能是唐僧。我直着脖子迎着他愤怒的目光呵呵地温柔一笑,不照镜子我也知道,我一定是笑得如花似玉花枝乱颤,对面被我泼了的男人眼里的怒火明显灭了一轮。我晃了晃脑袋笑着说:“你又不瞎,我长没长眼睛,你看不见啊?”我话音刚落,明显感到对面温度呼地烧上去了。周围一群女人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起哄:“公平哥,别理这婊子,咱们喝咱们的。”“公平,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喝醉了啦!”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站在我面前的这个长着天使般面孔的恶魔是鼎鼎大名的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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