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设置一个地狱
假如我设置一个地狱,那我将首先放进我自己。
当我刚刚踏进生活,生活就欺骗了我,而我也迎合了荒唐的生活。
在那动荡的日子,我的灵魂随风飘荡,躯壳随人奔波。摇摆着软弱的手和软弱的头,扭曲了书生正直的性格,高喊着空洞的口号,助长着母亲的苦痛,大地的贫穷,人性的懒惰,使欢笑更少,眼泪更多。
我知道我的荒唐仅仅由于幼稚——马克思最能原谅的弱点。但在那个古怪的年代里,地上充满着古怪的战争。幼稚变成古怪的炮灰。幼稚也给仁慈的母亲造成了伤口。
我不宽恕自己,但也不再把自己凌辱。我把幼稚放在自己设置的地狱里,在自己制造的地火与岩浆中煎烤,让幼稚在煎烤中成熟,让灵魂在冶炼中升华,并找到切实的天堂——为人类的富足、欢笑而献身的地方。
咬住每一个白天与夜晚
书页打开了,我在自己所喜爱的海里浮游;稿纸打开了,我在空格上填下真实的梦。
我用自己的眼,和手中的笔,贪婪地吮吸着时光,我知道,为了换取这些美好的时辰,曾经付出过什么。
祖国经历过战争,我们的铺满金光的土地经历过浩劫,我们的母亲失落过爱,我和我的兄弟失落过心,我的庄重而像钢铁一样的老师,掉过感伤的眼泪,我的娇嫩而纯洁的孩子,沾染过野蛮。
我意识到过去的代价和远方的呼唤,于是,我固执地用眼和笔,紧紧地咬住岁月,咬住每一个白天与夜晚……
晨风梳理着我的灵魂
晨风梳理着我的灵魂,无穷的思绪涌进我的头脑,我感到需要咀嚼与消化的东西太多。
世界已经走得非常遥远,走到启明星与启明星外更辽远的天涯,新的发现在向着旧的原理挑战,人类正在用前所未有、巨大的头脑思维,它的昨天与今天给我们提供的知识和理性远比汪洋丰富。无数新的信息涌进我的胃。我的胃胀了。
晨风梳理着我的灵魂,此刻我的头脑是清醒的,我意识到时代变了,一切时代给我们的苦的与甜的果实,都应该把它消化掉。让我们消化最坚硬的未知数的时代到来了。
我的胃胀了。我告别了虚空,告别了虚空中的彷徨。
我曾向无辜者呐喊
我曾向无辜者呐喊。在生命青青的年月,在理性哭泣的时候!
我曾向无辜者呐喊,用鲜红的苍白,用神圣的荒唐。让别人的心灵受伤,也让自己的心灵受伤。
呐喊时,我不是我,不是喝过母亲洁白乳汁的我,不是有过心灵的我。无辜者面前是一个震颤的躯壳,一团失去暖热的霜雪,一个失去血肉的观念,一个失去骑士时代的堂吉诃德。
呐喊过了,声音消失了,呐喊过了,无辜者原谅了。是呵,整个时代都在向无辜者呐喊。所有的白天与夜晚都在向无辜者呐喊。所有的大街、房屋、墙壁、喇叭、报刊、书籍都在向无辜者呐喊。我只是呐喊巨流中的一滴水。
呐喊过了,声音消失了。白白地呐喊了吗?不,荒唐的呐喊也留下了清醒的思索。如果有一天,还需要我向无辜者呐喊,我将用全部生命呐喊:不要摧残他人,也不要自我摧残;为了无辜者的无辜,我宁愿把咽喉扭断。P60-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