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的梦》是民国早逝作家向培良的小说集，《飘渺的梦》，收入海豚书馆系列。《飘渺的梦》是向培良的第一个作品集，无论对于作者本人还是对于中国现代文学而言，这本书都应得到相应的重视。全书共收14篇文章，分别是《飘渺的梦》《悼亡》《挂号信的命运》《静子》，等等。

海豚书馆系列《飘渺的梦》，是作者向培良第一个作品集，共收入作品14篇，初《迷罔》写作于1926年4月17日，其他13篇都写作于1924至1925年。本书所收入的文章，作者除“倾吐出隐藏在人心深处的精微的悲哀”外，还将笔触伸向了其他方面，作者没有声嘶力竭地呼吁个性解放，而是静静地倾吐，微微地对当时伴随个性解放思潮出现的不良现象进行了嘲讽，这对中国现代文学而言，《飘渺的梦》应得到我们的重视。

飘渺的梦

悼亡

挂号信的命运

静子

野花

爱情

接吻

六封书

误会

私生子

正直人的思想

吸烟及吸烟之类的故事

诱引

迷周

野花

我深深忏悔，向已经失去的童心，忏悔那过去的往事，儿时的回忆，稚子之心的悲与欢。在当时原不曾置意，如飘游的浮云，荡漾的微波，袅袅的轻烟，无心地化现，又无心地消灭了。然而，在我脆弱的心灵中，已经印有重重痕迹；在

我飘泊的生涯中，形成暂时休息的一片小岛地了。

现在旧地重游，一切都已无从寻觅。就是那水边杨柳，如今也已长大，非复昔日的幼弱婀娜了。只有一年一度荣瘁的丛生野花一一锦绣一般的紫云英，繁星一般的野玫瑰，红的蛇r子，黄的蒲公英，以及青青蔓草—从前曾经采撷过的，

只有这些，依然欣欣微笑，似乎忘记了世界的变迁，来迎接我这过来人。

我已经忘记这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了。我只记得，那是温暖的春天；我的心里，也正燃烧着春天的稚气。

那时我住在乡里，曼姑的家在我的隔壁。

明媚的春日的黄昏，晚饭之后，我在园里看工人们种着新菜，曼姑从伊家里走来，招呼着，我两个便向外面走了，沿着一带竹篱，我们渐渐走入山中。晚霞鲜丽的光辉映在枝头，太阳已落，并不觉得天色晚了。微风吹来，含着不知名的春天的香气。路旁新竹，才从笋棒里吐出绿枝，初初舒放了两三片嫩叶。曼姑便要我折了一枝，拔去未曾尽展的新叶，插上一朵朵的野花，粉红的花，淡紫的花，浅碧的花，娇艳地满了竹枝。一一我们如此走着，不觉得天色渐渐晚了。

“看呵，月光亮亮！”我指着那将圆的明月；虽然阳光未曾散尽，已经挂在树梢头了。

“不要指呵，指了月光亮亮要割你的耳朵呢。一一回去罢，天快黑了，呵！”

“回去吧，不要怕，有我呵。”

我搀着伊的手臂，伊拿着野花插成的竹枝，一步步向家中走去。转过山坡，蜿蜒的山路分作数支。山中寂静，只有‘微风吹着松针，发出叹息似的幽微的涛声，同不知什么地方传来流泉的点滴。树枝底下，渐渐伏着暗淡的黑影。我搀着曼姑的手臂，勇士般昂然向前走着。是栖宿未定的鸟鸦罢，扑刺刺地飞起，惊破了山中的幽默。

伊紧紧地倚着我的手臂。

虽然自己心中也未尝不畏怯，然而我勇士般的气概，安慰伊说：“这不过是一只鸟儿飞起来罢了。不要害怕呵，我们不向那儿走去。”于是我们便转了一个方向。

刚走到儿十步，越过小小的土冈，呵，我们迷途了，这何尝是家去的路呢！两山中间，方方的稻田，一级一级高下列着，锦绣般的紫云英，开遍了田地的，这时被上了夜的暗幕，静静地睡着，没有显出鲜丽的颜色了。

“呵—！”曼姑说着，伊稚弱的心怀，儿乎哭了。

“不要紧的，一会儿就到家了。我唱个歌给你们听好罢。”我一手拥着伊颈项，一手挽着伊的手臂，唱着山歌，又向旧路走去。

“你的花呢，丢了？—呵，这边一定不错的。”我拥着伊，毫无顾怯地向前走。

转下一个土坡，在那里有小小的水潭，很矮的水柳长在旁边。月光照着，很清楚地看见我们两个的影子，在浪花上，带着一闪一闪的金色条纹的。

默默地我挽着伊，又走到原来的地方。

“看呵，我们的花掉在这里。”

伊不作一声，轻怯地望着我。

“坐在这儿等一会罢，月光亮亮的，会照着我们回去的。老五砍柴去了，阿三看牛去了，一会儿都要从这里过身。”我也禁不住胆怯了，但仍然装出很平静的气概，好好地安慰伊。

坐在伊旁边，我替伊拢起散乱的头发，觉得伊前额微微出汗了。

“你热罢？”

“你听，”伊跳起来说，“这不是阿三叫我们？！”

“是的是的！”我用手拢着嘴唇，高声回答说，“在这里呵！”

于是我一手拾起地上的花枝，一手挽着伊的手臂，飞也似的向家里跑着。

现在我又回到往日旧地了。曾经摩抚过的树，曾经坐过的石头，曾经留过足迹的小路，我一一再去摩抚，再去休息，再去留下长大了的足迹。现在，也正是温暖的春日。野生的丛花，锦绣般的紫云英，繁星般的刺玫瑰，红的蛇r子，黄的蒲公英，以及青青蔓草，从先曾经采撷过的，我也想再来采撷。但是，嫩竹的枝子已经枯了，我虽然采了这些，谁为我插成娇艳的花枝呢？

十三年一十月

P41－45

“海豚书馆”缘起

沈昌文

俞晓群、陆灏和我，在将近二十年前就有过一次“三结义”。那时，我刚要“退居二线”，但是贼心不死，还想做事。更主要的，是多年的出版工作让我结识许多名流，都是做文化的好资源。原单位的新领导不会不让我再做点小事，但是，我知道，老一辈的领导是不希望我再做什么事的，我的愿望会让新领导他们很为难。谁让我在过去一些年里那么不会伺候老人家呢！这时我概括过自己的心情：出于爱的不爱和出于不爱的爱。我只能离开我钟爱的原单位，同新结识的朋友们去“三结义”了。

完全没有想到，封建社会里的自由结义形式竟然胜过我多年习惯的领导任命方式。我们的“三结义”居然越搞越热火。没有多少年，做出来的东西，无论质与量，都让我惊喜不已。举例来说，先是《万象》杂志；接着是《新世纪万有文库》，几百本；后面来一个《书趣文丛》，六十来本……这些成绩，都是我过去不能想象的。自然。这些书的问世，还得感谢许多参与其事的其他同事和朋友，恕我不一一列举了。

那时“三结义”的“桃园”在沈阳的“辽教”。以后时过境迁，我们的刘备——俞晓群——迁出沈阳，于是，现在再次“三结义”，改在北京的“海豚”了。

出版社而名“海豚”，对我来说是个新鲜事儿。但我知道海豚爱天使的故事——“天使想给海豚一个吻，可是海太深了。海豚想给天使一个拥抱，可是天太高了……”“‘天使，我如何才能得到你爱的馈赠……’海豚痛苦地低鸣。”

现在，解决海豚痛苦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来自黄浦江边的著名渔人——陆灏。陆灏结识天下那么多能写善译的天使，他们会一一给海豚以深爱，以宏文，让海豚名副其实地成为一条出版江河中生活得最顽强的鱼——俞晓群领导下的出版大鱼。

我遥望海豚的胜利和成功，乐见俞晓群、陆灏两位愉快的合作，特别是读到大量我仰望和结识的天使们的怀着深爱的作品。我高兴自己现在也还是“三结义”中的一员，虽然什么事也没力气做了。我今年七十九岁，能做的只是为人们讲讲故事，话话前尘。以后，可能连这也不行了。但是无碍，我不论在不在这世界，还是相信：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俞、陆的合作会有丰富的成果。遥祝普天下的天使们，多为这两条来自祖国南北两隅的海豚以热情的支持！

二〇—〇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