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伯特·卡埃罗(精)》编著者佩索阿。
这不会立即引发我们的怀疑。他的诗如此自然,有时,我们甚至不觉得他的诗有任何伟大或庄严之处……他的诗如此自然如此纯真,以至于我们忘记了这诗具有完全的新颖与彻底的独创。
这是非常美的一部诗歌集,读起来也犹如守羊人般的自然惬意,仿佛置身于大自然的田野中。
这也是了解佩索阿自然思想的一个起始。以“导师”身份存世的卡埃罗言说世界的方式是老人式的,而佩索阿设计中的卡埃罗非常年轻,甚至比佩索阿自己还年轻,仅仅26岁就离开了人世。卡埃罗在诗中始终呼吁简朴与自然,然而这简朴与自然之下潜藏的是复杂、机巧与阐释的多种可能。卡埃罗只读过四年书,没有接受过高深的教育,只会使用浅显的文字表达,但是,这种浅近的语言却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卡埃罗在诗作中强调“观看”,反对一切哲学、宗教与形而上学,他崇尚自然,自然就是山峦、山谷和平原,树木、花朵和青草,河流与石头……。读佩索阿的作品是一种享受,读《阿尔伯特·卡埃罗》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宴飨。
《阿尔伯特·卡埃罗(精)》编著者佩索阿。
《阿尔伯特·卡埃罗(精)》内容提要:根据研究者统计,佩索阿一生共创造了72个不同的异名。这72个异名承担着不同的职责,活跃程度不尽相同,最主要的异名有三个:阿尔伯特·卡埃罗,阿尔瓦罗?德?冈波斯与里卡多?雷耶斯,他们与本名的费尔南多?佩索阿共同构成了一个书写的“家族”。《阿尔伯特?卡埃罗》所收作品即是佩索阿以这个异名写作的诗歌和散文。
本书中第一部分呈现了阿尔伯特·卡埃罗的组诗《守羊人》,这是一部具有奠基性质的作品。组诗共有49首,但实际上可以看成是一首诗,或者一句话:世界是部分,而非整体。以基督一神论为信仰基础的理性精神要求现代人把“自然”作为整体来认识,而不是石头、河流与树木无休无止的相加。而佩索阿认为这种理性阻碍人们正确认识自然。因此,为了重建异教,或者建立新异教,首先要通过消灭绝对理性与拒绝形而上学重现异教的本质。《恋爱中的牧羊人》,是一组阿尔伯特·卡埃罗诗陷入爱情时的诗作,是恋爱中的阿尔伯特·卡埃罗对待爱情的自然而然的方式。
《未结之诗》,阿尔伯特?卡埃罗的早期诗作,并与其他所有诗作归并在一起出版,这些诗中的最后几首(从(……)号起)是卡埃罗临终之前回到里斯本写出的。由于疾病的侵袭,诗人最后的诗作呈现出某种新奇,无论性质还是方向上,都与作品的总体特征有所区别。
最后还有《断章》、《归属不明的诗》三首,以及散文部分的《阿尔伯特·卡埃罗访谈》及一篇论及诗歌和散文区别的小品。并附有费尔南多·佩索阿大事年谱。
对维戈②这座城市,我亏欠了很多艺术上的情感。我很感激它,让我遇见一位诗人,他不过初露头角,但毫无疑问,是我们诗人中最有独创性的一位。
朋友从葡萄牙寄来阿尔伯特·卡埃罗的诗集,或许是想慰藉我流亡的怅惘。我在这里,在这扇窗边,读完了他的诗,就像他希望的那样,维戈海湾的(……)在我的眼前呈现。就在我读后不久,仿佛上天注定,一种幸福的偶然使我结识了这位光荣的诗人。
一位共同的朋友介绍我们相识。一个晚上,我们在(……)旅馆(……)厅共进晚餐,我与这位诗人有了这番谈话,我说会把它变成一篇访谈。
我向他坦承我对他作品的赞赏。他听着,仿佛收到别人亏欠良久的东西一般。他有权这样。对于认同这一点的人来说,诗人表现出的这种自然而清新的骄傲,才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除我以外,没有人认同他这一点。我不同凡响地认同这一点。
喝完了咖啡,这场谈话走向了完全的智化。我毫不费力地把它引向了唯一的重点,即卡埃罗的作品,我只对这个感兴趣。我把我听他说的那些看法记录在这里,当然,这不是全部的谈话,但可以很好地代表说过的一切。
诗人以一种宗教感谈论着他自己和他的作品。这种自然而然的自我抬高如果安在其他没权这样谈的人身上,平心而论,那恐怕是不可忍受的。他讲话时总爱用不容置疑的句子,拿言简意赅的表达绝对化地批评或赞赏(-T~,赞赏的次数实在是寥寥无几),仿佛不是在发表看法,而是在讲述不可触犯的真理。
我告诉他,面对他诗歌的新奇,最初我有几分茫然,我想正是此时,谈话取得了下面的形貌,我欣然地把它誊录于此。
那个给我寄书的朋友对我说卡埃罗是复兴分子,也就是说,他是葡萄牙复兴①这一派的人。但我不相信……
“不相信就对了。如果有人跟我的诗不一样,那肯定是那伙人。你的朋友骂我呢,他都不认识我,却把我跟那帮人一块儿比。他们是神秘主义者。我最不可能成为的就是神秘主义者。我和他们有什么相同点?都是诗人不是相同点,因为他们不是诗人。读帕斯奎伊斯①把我烦得都笑了。他的东西我从来读不完。这个人居然从石头中发现了隐藏的意义。从树木里找到了人类的感觉,从日落与黎明中造出来人。还有一个比利时的傻瓜,叫做什么凡尔哈伦②,我的一个朋友也希望我读,因此我跟他掰了。那个人没法信。”
“荣格伊罗的《光之祷词》属于这个流派吗?,,
“绝对跑不了。写得那么差,有这一点就够了。荣格伊罗不是个诗人。他就会攒句子。他就知道押韵、节奏。他的宗教感是老生常谈。他对自然的尊崇是另一种老生常谈。什么神秘之光在神的轨道里绕行,有谁会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简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绝对不说,那帮人就靠这些东西混到了现在。必须得了结了。”
“若昂·德·巴罗斯@昵?”
“哪个?哦,当代的那个……我对这个人没兴趣。(……)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点好东西,就是他不知道的那一切。”
“卡埃罗先生您是唯物主义者吗?”
“不是,我不是唯物主义者,也不是有神论者,我什么都不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一天我打开窗户,我发现了一样最为重要的东西:自然是存在的。我确信树木、河流、石头是真实存在的东西。从来没有人想过这一点。
“我只不过想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诗人。
P227-P231
一天才、出版与成名
葡萄牙诗人费尔南多·佩索阿(1888—1935)的一生可以在两个地理名词——里斯本与德班——中得到完整的解释。里斯本是葡萄牙的首都,他在这里出生,度过童年,成年后回到这里,在这里去世。在南非的德班,他完成了智识与情感教育。幼年丧父寡母再嫁的不幸生活给了佩索阿接受维多利亚式教育的机缘。对英美文学的熟悉与认同使他殊异于深受法国文化影响的葡萄牙同时代诗人。佩索阿和与他同年出生的艾略特几乎同时提出了有几分相似但各有侧重的“非人格化”诗学观念。关于这种文学史上屡见不鲜的“巧合”,我们或许可以从佩索阿的英语文学教育背景中得到解释。然而,佩索阿的阅读十分驳杂,在他所推崇的文学先师中,不仅有英美一脉的弥尔顿、爱伦·坡与伟大的惠特曼,也有葡萄牙文学谱系中的安东尼奥·诺布雷①、庇山耶②与色萨里奥·维尔德@。他的人生与文学打下了两种语言文化相遇、冲突与融合的深刻烙印。一个天才的痛苦可能在于才能太多,他有很多种可能成为很多种人,然而命运最喜欢捉弄上帝挑选的人,总是适时地关闭他最想进入的一扇门。佩索阿曾想过去英国上大学,并用英语创作,但落选留英奖学金的事实终于促使他下定决心渡过大西洋,永远地留在自己的祖国。回到里斯本之后,佩索阿一度不想放弃成为英语诗人的梦想,然而出版受阻的现实或许让他意识到那自书中得来的标准而华丽的英语既是他的优势又是他的劣势。之后,他终于放弃了英语书写,决定性地选择了卡蒙斯的语言,并为它奉献了不亚于先贤的精神瑰宝。
在中国,由于佩索阿的诗作甚少翻译出版,《惶然录》(LivrodoDesassossego,亦译《不安之书》)压倒性地流行,人们习惯于把该书署名者贝尔纳多·索阿雷斯(BemardoSoares)与真正的创造者费尔南多·佩索阿混淆起来,这样,在中国的文学视野中。佩索阿成了卡夫卡一般的人物:视书写为一种命运,生前籍籍无名、郁郁寡欢,死后备极哀荣,且有“被背叛的遗嘱”增光添彩。这样的人物的确更具有悲剧般的美感,但并不完全符合事实。
这是我踏上葡语学习之路的第十个年头,“十”是一个可资纪念的数字,我想用这本译作为这十年作结。加上之前学习西班牙语的八年,我想我的生命已经无法与语言学习割裂开。在尝试了所有过时的与新潮的语言学习方法之后,我对此有了一种新的体悟:林林总总的方法不过是一种表象,阅读才是唯一的内核与实质。阅读,意味着一切的精读与泛读,连接着一切的口译与笔译,是学习的过程本身与唯一的目的。本书的翻译是一场精读的结果,之后出产的全部文章是这次阅读的绵延与深化。
在葡语世界里,佩索阿不啻为一位最理想的阅读对象,因为他深刻而且复杂。每一位试图深入了解他的人,都必须突破狭义的语言层面,广泛地阅读潜藏在他背后的那些诗人、作品与思想——维吉尔、尼采、惠特曼;文学、哲学与宗教等等。凭借佩索阿,我终于可以用我的专业指向通识。
然而也正是佩索阿,尤其是卡埃罗,时刻提醒我与直接感知的生命相连。阅读并不总是幸福的事,当我因阅读带来的苦而无法感受生活的乐时,卡埃罗的诗作仿佛是阿里阿德涅的线团,帮我走出自我囚禁的迷宫。真实的世界无法缺少那条内化的完美之路,然而,世界更是一缕清风、一朵雏菊、一片白云,需要我用专注的眼与耳观看、倾听。读完一本厚书与为自己做一顿好饭同样重要,这是卡埃罗教会我的一切。
感谢身在美国的诗人王敖。如果不是两年前他的建议与鼓励,一向秉持“做些容易的事就好”观念的我很难鼓起勇气挑战这样有难度的阅读。王敖兄也是一位强大的诗歌创作与翻译理念的提供者,没有他的批评与帮助,我可能会在摸索中浪费很多时间。 感谢同在美国的诗人杨铁军。杨铁军兄是另一位强大的诗歌创作与翻译理念的供应者,对我帮助甚多。他从英文校对了全部译文,提出了很多富有建设性的意见。
感谢身在法国的王鹏。他从法文校对了全部译文,并以其强大的哲学与古典学知识,避免译文因为译者的知识盲点而出现过多的硬伤。
感谢涵芬楼文化的王明毅老师。当我还没有足够的信心翻译佩索阿时,王老师就已经提出了约稿。对于庞大而艰巨的佩索阿整体译介计划而言,王明毅老师是最热心的支持者与监督者。对于仍然没有彻底摆脱“做些容易的事就好”观念的我而言,后一重意义尤为重要。
程一身先生曾经与我互相寄发关于卡埃罗的译诗,这是一次愉快的交流和促进。最后感谢众多在网络上和生活中与我探讨佩索阿诗作的朋友,也感谢每一位认真阅读的朋友。
闵雪飞
2012年9月17日
于北京
必须将佩索阿的名字列入生于〔19世纪〕80年代的世界级艺术家这个群体:毕加索、乔伊斯、勃拉克、斯特拉文斯基、赫列勃尼科夫、勒·柯布西埃……——罗曼·雅各布森(俄国形式主义代表人物)
我们相信阿尔伯特?卡埃罗是20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之一。他落寞地生活,无名地死去。在神秘主义者看来,这是导师的特征。——里卡多·雷耶斯(佩索阿异名之一)
我们在精神上成为佩索阿的俘虏在更深的层面上是因为哲学还无法完全理解他的现代性。所以我们发现自己在读这位诗人的时候总是无法逃出他的手心,我们从他的作品中接收到一种命令,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是沿着柏拉图和反柏拉图之间的道路,在诗人为我们开辟的空间中前行,那是一种多元的,空虚的和无限的哲学。这种哲学将为这个众神从未抛弃的世界带来福音。——阿兰·巴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