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毛泽覃守灵的红军妹》的主人公张桂清,一个普通的受苦人,但生活的机遇把她带向时代的漩涡中,她起起伏伏地浮沉于历史的长河中,受尽磨难。
作者卜谷拒绝了用浮浅的写实来记录主人公的经历,并敏锐地捕捉到张桂清内心中那个生命之核。作者在每一个事件中,都去探索那个支撑着这个平凡女子的如椽如梁的精神结构,使得张桂清于苦难中显示了力量——顽强不屈,矢志不渝。而这些只有指点江山的人才有的高尚,在张桂清的身上,却从善良、忠义这些小草般的品性的土壤中生长出来,并坚守一生,从而构成她不同于别的红军妹、守坟人、贫苦人的个性人生。
其实,她已是一位102岁的老人了。
她出生在江西瑞金一个贫苦农民之家,19岁那年,为生计所迫,稀里糊涂当了红军。她曾跟随红军独立师师长、毛泽东的弟弟毛泽覃打过游击,还当过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军委主席项英的机要员兼保姆,并与贺子珍的妹妹贺怡结拜为姊妹;她曾不顾死活,在白军的枪口下,为毛泽覃擦洗尸身;她在“文革”中被打成“叛徒”,枪毙时居然连遇三颗臭弹,结果大难不死,虎口逃生;她嫁过五个男人,其中四个红军、一个白军,最终还是难逃守寡的命运;她独居深山,为毛泽覃守灵77年,可当墓地打开时,她看到的竟是一座空坟?
她就是中国最老的红军妹——张桂清,至今依然活着,102岁。
卜谷的这本《为毛泽覃守灵的红军妹》并非虚构,而是一部真实的纪实文学作品。
打开《为毛泽覃守灵的红军妹》,您将读到一个女红军战士在腥风血雨和枪林弹雨中的神奇故事与凄美人生;同时你还将读到,一个不经意间建立起来的“革命”信念,为何会对一个犹如野草般的女人的命运沉浮与生命长度有着无穷的诱惑和强大的逻辑支撑?
张桂清还没出生,她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因为一次偶然的算命。
那一天,断了炊的邱盛波来家里借谷,邱盛波是她爸爸的老庚,住在几里外的大斜村。二人称好了谷子,头对着头,烟蔸对着火媒凑在一块吸旱烟,挺着大肚子的张家主妇屋里屋外,忙着烧火煮粥待客。
邱盛波有点文墨,乡村间有点儿文墨的人多少都会看相,邱盛波看着别人的老婆,笑着打趣道:我家老婆也拖了个大肚子,看样子要生个放牛郎子,你家老婆也拖了个大肚子,看样子会生个千金小姐,张家老表哥,你真生个女儿,别忘了就给我做儿媳妇啵?
山里人都信命,她爸爸指着她妈妈的大肚子说:这个要看看时辰,时辰对着了,我生的就是男孩子,你家生的是女儿,就把你女儿给我儿子做媳妇。
吸着旱烟打趣,都想占对方便宜。最后二人说好,如果两家生的是男孩就是兄弟,如果两家生的是女孩子就是姐妹,如果生的是一男一女就是夫妻。
山里老表,平日说话不多,但说了的话都是要作数的。
数月后,1912年正月。一阵猎猎的寒风刮过山坳,寒冷而恐怖的世界又增加了几许哭声。在严寒的包裹中,张桂清出生了,也许她不堪世界如此的冷峻,也许她预知将来要经历上刀山下火海入油锅的煎熬,也许,她什么都早已知道。她面世的哭声,十分嘹亮十分凄厉,穿透家里那两间百年土屋,与寒风一道呜呜地在狭窄的山谷里回荡。
绿油油的大山,原始森林层层叠叠,生命形状千姿百态。
三天后,张桂清嘶哑的哭声,在山林间一路飘荡。她被抱养到更偏更小的大斜村,给邱盛波出生不久的男孩当童养媳。
远远望去,大斜村几户人家布撒在山岽,犹如斜斜歪歪挂在大山岽上的几丛蘑菇。张桂清的丈夫叫邱永金,比她大几个月,家里比她家还穷,一家六口,祖父、祖母、公公、婆婆、丈夫。祖父、祖母年事已高,不敌岁月之寒的身体总是毛病不断。
邱盛波起早贪黑,苦累苦做,全力要改变家里生活,谁知人争气命不争气,几年后,家里又添了一个男孩,而老婆却没坐好月子,浑身不舒服,三天两头头痛脑热,做不了事还要吃药,数年后竟然一命呜呼。
这可苦了邱盛波。他头顶上有两个老人,脚下面有三个小孩,他像一根扁担,一人担挑着老小两座山。
屎一把尿一把,水一口汤一口。
邱盛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后代身上。他脾气很好,很有耐心也很细心,成天笑眉笑眼地待人。他养花护花一样养着护着三个孩子,内心充满了忧郁隐忍的苦望。
乡村孩子都不大爱吱声,三个小孩中还是张桂清的小嘴会说。有邱盛波呵护,张桂清吃不了亏,她自小对邱盛波可亲了,嘴巴也甜,刚开口学话就叫他妈妈,再大些叫他爸爸。邱盛波见张桂清嘴角左下巴有颗大大的肉痣,常说:这是有吃禄有福气的相。平日有点好吃好穿的都尽了她的需要。
俗话说“富人养画眉,穷人养娇女”。邱盛波把个张桂清养得日渐白里透红,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深山里一个小村,再标致的美女也没有什么用,标致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柴烧,更不能当酒喝,要标致做什么!标致是给人看的,村子里就那么几个人,看多了看惯了就懒得再看了。再标致的美女,还是去砍柴、喂猪、做饭,还是像扫帚一样搁置在屋角落。
村里人打趣时也为邱盛波高兴,说花了牛的价钱买了头小山羊,别的不贪,就贪着她个标致,她标致生的后代就标致。
小心翼翼地捧油钵一样怕洒了怕摔了,邱盛波捧着一对金童玉女,逐渐捧大了儿子,捧大了儿媳张桂清。山里面少有那么好对待童养媳的,村里人见了常打趣:老邱,你对他们那么好,像供菩萨一样,以后你老了,他们能够答谢你的厚意深情么?!
邱盛波总是忠厚地笑笑,说:这种太长远的事,蛮难哇得定。
真的,又不是神仙,以后的事情谁能料得定?1
2
连绵山林是云的故乡。
清晨,大块大块的云朵从山林里放飞出来,像贪玩不归家的孩子到处游荡。连绵的山林是孩子的乐园,也是孩子的果园。采蘑菇、砍柴草、挖野菜,是山里妹子的必修课。张桂清起初是上山玩耍,采点野果,随手捡点柴火回来,也不知几时慢慢地就演变成真正的干活。
青青绿绿,一丛丛一簇簇,山里一种叫做“砍不死”的小树,枝干有指头粗细,有刺,很好烧火,村民常砍这种树枝当柴火。
小虽小,这是一种很灵性的植物。张桂清发现:这种树的生命力特别顽强,砍伤砍断的枝头,会流淌出鲜血似的红色液体,几天后,断枝上又会生发出双倍的桠枝让你砍,再砍了它又会加倍发芽生枝再让你砍。有的“砍不死”被砍了几十次,所有的桠枝又加倍地生发出来,蓬蓬勃勃。张桂清砍着砍着就奇怪,它们要活是知道的,不知道它们要活的力气从哪里来,怎么会有那么大生气呢!
那年,大批红军来到瑞金,村里人后来把这叫做“土地革命”。这次革命声势浩大,时间漫长,贯穿了张桂清一生,也影响了她一生。
红色风暴刮到村里,到处搞“扩红”,肚子里有点文墨的家公邱盛波参加了地方红军,成了村子里最早的革命者之一。后来,红军开辟地方工作,邱盛波年龄大,办事牢靠,笑眉笑眼,人缘很好,就又被派回到大塘乡,担任了乡苏维埃政府秘书,掌管苏维埃的公章,是个很重要的干部。P2-4
人类的苦难与奇巧,有时会谜一样集中在某个人身上。
中国,闽赣边,莽莽苍苍的红林山区。有一个光脚丫的山妹子,涉过两岸簇拥着箬竹叶的箬溪水,翻山越岭去举目无亲的大山外谋生。19岁的她质朴靓丽,被选调入当时的红军最高统帅部——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简称“中革军委”工作,一下子成为中革军委主席项英的公差兵。那是1932年间,她在与贺怡、张亮相处中结为姊妹,认识了项英、毛泽覃等一批中国革命史上的著名人物,从而发生了一些平实而又离奇、闻所未闻、感人肺腑的故事。
红军主力长征后,她随游击队坚持战斗,不幸被捕,靖卫团枪决她时竟然连遇三颗臭弹,使她得以虎口余生;而当靖卫团用同一枝枪,同一颗子弹对准她丈夫时,则一枪毙命。靖卫团长认为她怀了孕,“凶煞气”很重,为了消除她身上的“凶煞气”,剥光她衣服,用绳索将她捆绑在树上,逼迫全村人来看她赤身裸体生孩子。毛泽覃遇难后,她在白军的枪口下前往探视认尸,并为其擦洗尸身,而后居山守灵77载。她坎坷一生,先后经历了5次婚姻,5次守寡,其中4个红军丈夫1个白军丈夫……建国后,她这个当地最出名的“女红匪”苦尽甘来,成了当地有名的老红军、老“苏干”。
“文革”时期,她又作为出卖毛泽覃的“叛徒”被揪了出来,而且被大队革命委员会宣布“判处死刑”,却在执行枪决当日神奇遇赦。如今,村民们都相继离开了那个偏僻的乡村迁往城镇,她仍不离不弃,离开了就会生病……
她,就是江西瑞金市泽覃乡泽覃村现年102岁的张桂清。
四年前,我读到《为毛泽覃守灵的红军妹》的第三稿。主人公张桂清的传奇经历,令我感慨不已;四年后,我读到了本书的第八稿。除了又一次为张桂清的跌宕艰难的人生潸然泪下之外,作者的执著深深震动了我。几年里,作者带着此书行走于这个喧嚣躁动的现实中,面对千万种物质诱惑,坚守一面沉静的书桌。这需要怎样一种内力!
读这本书,除了被书内的各种人物、世象、情绪浸濡外,还延拓了我们对当下一些文学问题的深入思考。曾几何时,“娱乐至死”的狂欢之潮,掩盖和冲毁着我们对历史的判断和对人物的评价。现实中,对英雄主义的消解,曾使我们在停滞惯性思维的同时,找不到前行的路标。
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民族,都有属于自己的英雄,和由此形成的英雄观和英雄崇拜。这存在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生存和发展的血脉之中。割断或漠视这支血脉,将是一个国家萎顿、一个民族退化的先兆。
本书的主人公张桂清,一个普通的受苦人,但生活的机遇把她带向时代的漩涡中,她起起伏伏地浮沉于历史的长河中,受尽磨难。作者始终为她的所有事件铺设了一幅偌大的历史和政治背景——或战争,或各类政治运动,于是与这个背景密切相连的张桂清,始终在历史和时代的风云中左行右突,飘摇在她无法选择的风雨中。但她并无叱咤风云的能力。每一个扑向她的盖顶巨浪,每一次都让她遭受了生与死的苦难。
作者拒绝了用浮浅的写实来记录主人公的经历,并敏锐地捕捉到张桂清内心中那个生命之核。作者在每一个事件中,都去探索那个支撑着这个平凡女子的如椽如梁的精神结构,使得张桂清于苦难中显示了力量——顽强不屈,矢志不渝。而这些只有指点江山的人才有的高尚,在张桂清的身上,却从善良、忠义这些小草般的品性的土壤中生长出来,并坚守一生,从而构成她不同于别的红军妹、守坟人、贫苦人的个性人生。
我以为,这就是作者对英雄人物的人性的探索和表达。
——著名编辑家、评论家田珍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