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书献给所有在外漂泊、奋斗、追求理想的打工者。

深圳，这座开放包容、红红火火、与时俱进的城市，吸引着成千上万的热血青年来追求理想与美好的未来，他们在深圳流汗、流泪、流血，不同的价值观、不同的品质，最终产生不同的人生历程，形成不同的命运。这座城市形形色色的人，庞大密集的信息量，丰富多彩的生活给作者万迎元带来文学创作的源泉与灵感。于是，有了这部《桃花妍》。

万迎元的《桃花妍》是一部极具个性和历史感的都市小说。作品不是关于城市“日常生活”叙述，书写现代性经验，而是对“历史记忆”的书写，这种叙述与家园变迁、家族秘史和个人隐痛关联在一起。方忆沙等一批来深圳发展的打工者，为了生存，他们流汗、流泪、流血，演绎辛劳，欺诈与仇恨，以及善良、宽容和爱。《桃花妍》从经济、文化、感情等多角度描写人生变化，呈现出深切的人文情怀。小说诗意盎然，语言纯净，叙事生动，视角独特，人物个性鲜明，注重人性深度开掘，读来不仅心灵震撼，更唤起对热土的眷恋和对生命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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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方忆沙和她外婆方青玉的传言是真的。

方青玉本是长沙城里的一位小姐，长沙城里最大的一家染布坊就是她家开的。十六岁时，方青玉和染布坊的小伙计好上了，父母不同意，方青玉就带着一个包裹和小伙计夜里私奔了。这小伙计就是方忆沙善良、勤劳、憨厚的外公，叫赵敬礼，是广东潮州人。赵敬礼为防止方青玉的父母将女儿寻找回去，并没有回老家，又想着终有一天要带着方青玉风光、体面地回娘家探亲，就带方青玉躲到了湖南的一个偏远乡村。赵敬礼辛苦奋斗了几年时间，也没有让方青玉过上她在染布坊时的好生活，因此，方青玉自从被赵敬礼带出那间染布坊后就再也没有回去。为此，赵敬礼非常内疚。

方青玉二十五岁的那年，她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生活更加拮据，她开始变卖从娘家带出来的财物。赵敬礼越发感到羞愧，也深知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环境难以让他们一家人生存下去，于是，他同方青玉商量：他一个人先外出谋求新的发展，等在外面打好基础稳定后，再回湖南接方青玉和他的儿女，他发誓一定要让方青玉过上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

然而，赵敬礼这一走，就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改朝换代的年代总是兵荒马乱，灾祸连连，生命变得十分脆弱，如一粒尘埃，眨眼，就消失不见了。赵敬礼一去不复返，都说，可能早死在外面了，然而，方青玉不相信。再艰难再饥荒的岁月，方青玉都没有想过要回长沙城寻求父母的庇护，，她死死地守着、痴痴地盼望着，哪儿也不去。虽然她什么也不说，但别人都知道她在等赵敬礼，等他回来。

方青玉一共生养过四个儿女，长大成人的就只有方忆沙的母亲赵文清和姨妈赵文雅。

方忆沙的父母在她两岁的时候因意外事故双双身亡，她是方青玉在乡下带大的，她随方青玉姓。

自小，方忆沙就跟着鸟儿雀儿学唱歌，跟着云儿、蝶儿、蚕儿、鱼儿学跳舞，方忆沙觉得大自然中的一切生灵都是她的老师和朋友。

那时，方青玉在田里、地里忙时，她就在边上玩，她喜欢看舒卷的云在天空飘来飘去，喜欢田里地里湿润、清芬的气息，喜欢野花野草的清香，喜欢蝴蝶飞青蛙叫，喜欢盖着荷叶在瓜藤架下睡觉，喜欢小鸟在天空飞，喜欢在草丛里捉蜻蜓、蚱蜢、蟋蟀。方青玉一边忙着活儿，一边时不时地看看方忆沙是不是还在自己的视线内，时不时地同方忆沙说几句话，时而柔软时而悠扬时而宛转的声音因充满酽酽的爱意、暖暖的温『青显得格外悦耳动听，成为当时村里孩子最真切的向往：盼望自己的姆妈能用这样的声音对自己说话！那时，村里家家户户儿女多，生活清苦，养儿育女几多辛苦劳累！面如菜色的一对父母面对一群面黄肌瘦、难以养大成人的儿女，虽然非常疼爱，沾点油星的菜总往儿女碗里夹，但在儿女面前和颜悦色、轻声细语的时候少，满腔愤怒地连吼带骂的时候居多，仿佛生养了他(她)，他(她)就欠下还不清的债，结了仇！

夜里，睡前，方青玉总要带了方忆沙在床上做些小游戏，教她识字，念“桃之天天，灼灼其华”的诗句，并给她讲一些故事：在长沙城里的南门口呀，有一家染布坊，专染棉布，数不清的布染后晾在竹竿上真让人眼花缭乱呀，红的、绿的、蓝的、紫的、黑的，什么颜色都有，可好看了。染布坊老板姓方，长得很高大，戴一副镶金边的眼镜，手上总托着紫砂壶，壶里是从湘西采来的绿茶，用刚烧开的水泡着，他随时随地喝一口。茶水冷了，他就吩咐女佣倒掉，重新泡给他。他召集坊里伙计说事时总爱先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老板娘是一个很秀丽的人，喜欢养花，爱戴玉饰，经常带着她的女儿坐马车去听花鼓戏，她爱听《刘海戏蟾》、《八百里洞庭》、《小姑贤》……

方忆沙还清清楚楚记得她和方青玉偶尔的对话。

“外婆，你会唱《刘海戏蟾》吗？”

“我会胡秀英的唱段。”

“那你唱给我听，好吗？”

“外婆老了，唱不好哕。”

“外婆，你到过长沙吗？”

“当然，长沙城可热闹了，沿路都是商铺店面，一条条巷子一栋栋楼房密密排着，一楼砖屋是店面，二楼木楼住人，有钱人家院子很大，分左厢房右厢房，前院后院，天心阁附近有一家叫‘臭得香’的臭豆腐店炸出来的‘臭豆腐’很好吃，可它的做法也挺讲究。”

那时，方忆沙觉得长沙城离自己很遥远，迷迷糊糊中她就睡着了。半夜醒来上厕所，迷糊中看见方青玉面对着一堆东西发呆，眼睛红红的。

她半睡半醒，用梦呓般的声音说：“外婆，你怎么了？”

方青玉慌忙将布包角收拢一提，那些东西就统统卷了进去，她什么都没看清。

在村里，方忆沙最喜欢大年大节时候，有唱戏的班子到乡大礼堂唱戏，方忆沙喜欢那些戏装、乐器、化了妆的演员。每当那时，方青玉总是早早在家弄了晚饭吃，让方忆沙早早搬椅子去抢前排好座位，方青玉洗碗、刷锅、收拾灶台、喂猪，将家务事忙完，就将自已收拾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来赶场。偶尔，乡里有露天电影看，方忆沙和方青玉也跟着看，方青玉像方忆沙一样喜欢看电影，跟着剧情又哭又笑的。以后，有了电视机，方青玉让赵文雅买了送到乡下，村里好多人夜夜跑到方忆沙家看电视。夏天人多天热，方青玉就将电视机搬到晒谷场上看。方青玉很开明，能接受许多新鲜事物，电视里一些人物的思想观念、穿着打扮，只要方青玉认为好，她一下子全学了来。村里的妇女跟着方青玉学。

那个村就方忆沙的学习成绩最好，而且方忆沙能歌善舞。方忆沙是方青玉的心肝宝贝，是村里的宠儿，是学生里的人尖尖儿，是老师的骄傲。

快乐而自在的生活止于方忆沙14岁那年。

那年，在长沙工作的赵文雅不知怎么就知道了自己有不少大富大贵的亲戚在长沙城里。她就带了年老的方青玉到长沙城里寻亲，但是沧海桑田，时过境迁，方青玉已找不到记忆中的那间染布坊。方青玉哭了又哭，找了又找，也没有找到她那一双视她为心肝宝贝的严父慈母。

方青玉害怕她不再熟悉的长沙城，她没敢多留就回到乡下。

回到乡下，方青玉大病一场，拖了三个月，死了。

方青玉在死的前几天悄悄交给方忆沙两件东西：一件金锁，一件玉镯。

方青玉说：“沙沙，外婆留给你的就这两件值钱的东西。这是我从娘家带出来的，其他的都变卖了，你姨妈在城里读书的花费呀，给夭折的那几个诊病呀，还有困难时的救急呀。再多值钱的东西也经不起我们这多事。”

方忆沙有些害怕，她不敢接，只是一个劲地抽泣。

P1-3

深圳十年

——《桃花研》自序

记得那是一个冬天，灰蒙蒙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雪，我透过窗玻璃，兴奋地看着雪花似鹅毛一片又一片地在空中飞舞，很快，白了大地，白了树木，白了天地中的万物。印象中，我们这座安静的小城很多年没有下过这样像模像样的雪了。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兰，她说，下大雪了，我们一起到外面走走。我说，好呀。我们都是心怀浪漫、憧憬美好事物的性情中人，一场大雪，让我们内心充满无限喜悦与快乐。

很快，我和兰在约定的地方碰面。我们决定朝郊外的方向走。雪，越下越大，飘飘洒洒、漫天遍野。路上的汽车和行人并不多，我们迎着风雪一直朝前走、朝前走，仿佛要走到路尽头。在路上，有时，我们跑几步；有时，我们用手去接空中的雪花；有时，我们用手指在雪地上划出特别的图案，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在细细感受大雪带来的那份沁凉的同时，我们仿佛回到了天真而顽皮的童年。

我们不知不觉走进一个小乡村，冬天的乡村素淡得如水墨丹青，茫茫风雪中的阡陌小径，寻不到一个人影，显得分外寂静萧瑟。终于，我们看到了银装素裹的大雪山，在感受它的雄壮冷峻的同时感到了肌饿和疲惫。兰和我商量了一下，我们就走进了离我们最近的一户农家。听我们说明来意，农户主人同意了，他请我们入座，很热情地给我们泡茶喝，然后吩咐家人给我们做饭吃。差不多唠嗑了半个钟头，饭菜就好了，桌上摆上了热气腾腾的腊鱼腊肉，还有炒得油光发亮的青菜薹。我和兰胃口大开，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与农户告别时，我们留下了20元钱。

转眼，我离开那座小城来到深圳已差不多10年了。深圳，是一座从来不会下雪的城市。

记得刚来深圳的时候，我在一家外企做内刊的编辑，虽然住着集体宿舍，餐餐吃盒饭，遇到一些困难，但是，我没有退缩，没有选择逃避，坚强地挺过来了。以后，为了谋求新的发展，为了能够在深圳更好地生存，我不断地跳槽，我的职业身份也在不断地变换：销售代表、高级文秘、人力资源管理人员……深圳这座充满力量的城市让我以燃烧的姿态投入其中。在辛苦付出的同时，我深深地爱上了这座城市，一如我深爱着这座城市的簕杜鹃花，它，鲜艳、灿烂、热情、奔放，总给人一种轰轰烈烈的生命感。淋漓尽致。

在深圳这么多年，这座城市没有给我在过去的那座小城的舒适、安闲，那种左邻右舍经常在一起喝茶聊天的日子已经离我非常遥远。深圳，让我时常忙碌、奔波，有一种紧迫感，偶尔产生疲惫、孤独感，但是，我很享受在这座城市的生活。竞争激烈的生存环境使我展现出生命最鲜艳、灿烂的一面：我努力工作，认真学习，凡事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做得最好，更重要的是在这座追逐利益的城市，我没有丢掉给我带不来任何名利的兴趣爱好，没有丢掉我固有的一些良好品性。深圳，这座开放包容、红红火火、与时俱进的城市，吸引着成千上万的热血青年来追求理想与美好的未来，他们在深圳流汗、流泪、流血，不同的价值观、不同的品质，最终产生不同的人生历程，形成不同的命运。这座城市形形色色的人，庞大密集的信息量，丰富多彩的生活给我带来文学创作的源泉与灵感。于是，有了这部《桃花妍》，它花费了我近年工作之余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看见它出版成书，我深感欣慰：我没有辜负人生的美好年华！

现在，正值冬季，深圳的阳光温暖地照着我，我内心安详、平和，不知怎么，我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冬天，我和兰踏雪而行的那个美丽冬日。我清楚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那样踏雪的心情一去不复返，那样鲁莽撞进陌生的农民家吃饭的胆量一去不复返。我永远回不去了！张爱玲说过，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我赞同这种说法。我要补充一句：因为懂得，所以珍惜。我珍惜春花秋月、夏风冬雪，珍惜轻歌曼舞、良乐妙曲，我珍惜真诚的微笑、善良的眼神、温馨的话语，我珍惜寒夜里传递的温暖、失败时送来的鼓励，我珍惜促成我的梦想开花，尽心尽力帮助我、扶持我的那些人，我珍惜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美好，哪怕是在公交车上等红灯小停的那几分钟，我拿着《深圳商报》的“文化广场·万象”那版散文看，看到妙处，忍不住微微一笑，神情怡然自得。

感谢我的父母对我的关爱与支持！他们于我，不仅有生养之恩，而且为了让我生活得更轻松、更自在付出了很多很多，我无法用言语表述。

感谢中山大学的陈希教授！仅仅一面之交，出于对文学的热爱与对文学作者的支持，他在百忙中认真阅读了我的作品并作出点评，给予我极大的鼓励。

感谢深圳！

感谢所有在外漂泊、奋斗、坚持追求理想的打工者！是你们的辛勤劳动与执著坚持才有了中国诸多城市今天的美好！是你们赋予我力量完成这个作品！

是为序。

2013年2月2日

《桃花妍》是一部极具个性和历史感的都市小说。作品不是关于城市“日常生活”叙述，书写现代性经验，而是对“历史记忆”的书写，这种叙述与家园变迁、家族秘史和个人隐痛关联在一起。方忆沙等一批来深圳发展的打工者，为了生存，他们流汗、流泪、流血，演绎辛劳，欺诈与仇恨，以及善良、宽容和爱。作品从经济、文化、感情等多角度描写人生变化，呈现出深切的人文情怀。小说诗意盎然，语言纯净，叙事生动，视角独特，人物个性鲜明，注重人性深度开掘，读来不仅心灵震撼，更唤起对热土的眷恋和对生命的敬畏。

——陈希（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文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