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毛植平编著的《恶忆》的故事以双线叙述结构展开,将1976年少年漂流的《出海日记》和1996年徐成探案的记忆世界,这两条看似平行的故事线以“眼球、溺女、尸体”等神秘象征作为结点,缠绕出一张奇幻又荒诞的迷网。
如果要对毛植平的思维世界和他的作品特质下定义,那可以是“世界奇妙物语”。这位十七岁的年轻作者,对自己的评价是“审美情趣古怪,多重自我人格的高三少年,喜欢重口味、变态美学”。从第三届“文学之新”时的海选作品《十面埋伏》,到一路挺进九强赛的《恶忆》(连载曾用名《溺女,和尸体们》),都恰如其分地浸润了作者本身让人难以捉摸的气质。如他自己所说“正是白纸一样的特性,以及做梦一样的写作过程,才能创造出不一样的东西”。可以说初出茅庐的毛植平,已经显露出对于一名作家来说最宝贵的特点——鲜明的个人风格。
由毛植平编著的《恶忆》是一本难以分类的小说,
有匪夷所思险象环生的悬案,但侧重点不在案件本身;
有少年出海漂流的冒险旅程,却非主旋律式的成长励志,
还有会说话的海鸟先生、从天而降的鱼;
现代科技未到达的记忆修复,带了点科幻却不冷硬。
因此,硬要说“它就是一本悬疑、冒险或奇幻、科幻小说”,
这样去下定义是不行的。
唯一能够明确的是,“它是一本好看的小说”。
十六岁了。人生将迈入一个新的起点。
我再次潜入水中,鱼群一哄而散。
到达十六岁,感觉就像是开启了一扇大门,门内的景象郑重地向我宣告,已经到了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你不能再无动于衷。此时此刻,站在人生的岔口,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多半是世界上最迷茫的人。我头朝下,潜到海水更深的地方。然后脚蹬海岸的边缘,使尽全身气力往前游去。
“你不能再无动于衷。”水中的女孩说。语调极其平缓,似乎仅仅为了传达讯息。“十六岁已经是极限了。你拥有世上最勇敢的心,还有世上最强的潜水本领,海岸绝不是你的归宿,那条绳索已经拉得笔直。”水中的女孩又说。
“绳索?”
“父亲的绳索。”父亲的绳索。我在心里默默重复道。
父亲大概是在我十岁的时候出海的,简直毫无预兆,仿佛他在当时突然接到了像“该出海了”这样不可置否的指引,然后思考了一会儿,认为的确应该出海,便二话不说乘一艘破渔船,头也不回地入了海洋。那时十岁的我只好辍学回到海岸,早早开始了打渔生涯。
水中的女孩深谙我心。她知晓我的一切,连“父亲的绳索”这种我从未跟任何人提及的事情,她也了如指掌。
“不愧是你。”我对她说。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你身上背负的是巨大的使命,就跟人类登上月球,探索宇宙深处一样。”
“那是什么样的使命?”我问。
“你所赖以生存的海岸,荒无人烟,跟城市汽车公路扯不上半点干系,完全就是现实世界的边缘。你父亲在你十岁时毫无预兆地离开,让你在海岸生活六年,必定有其特殊的意义。你的使命,就是要知道那个‘意义’,究竟是什么意思。”
女孩娓娓道来。她仍是游在我前方十米处,若隐若现在鱼群中间,一尘不染的纯白色裙摆缓缓飘动。一双脚掌按照绝对的规律上下起伏,幅度、力道、频率都与印象中如出一辙。
“我觉得毫无意义。”我说。
“为什么?”“家父离开了,只是单纯地离开了而已,就像我叫第五佑一,没人知道我为什么叫第五佑一,只是一个名字吧,海岸只是海岸,鱼群只是鱼群。”
女孩沉默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尽力伸展手臂,试图朝女孩靠拢。我使尽浑身解数,把自己想象成一条健壮的幼鲨,让速度达到极限,这时海岸已经被我甩到百米开外。可我与女孩的距离仍是只有十米。
海岸越来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终于开口了。
“不是这样的。”她哽咽说,“六年来的每一个夜晚,你潜入海里,我都会出现在你跟前,同你保持着十米的距离。永远是十米,永远是白色的裙子,连游行方式都是一成不变的。我的生命永远被固定在每个夜晚第五佑一潜入海里的时候,这也是没有意义的吗?”女孩说着说着,似乎极力想转过头来看我,但始终被某种真理般顽固的力量制止住。
我无话可讲。
“我永远也看不见你的脸。”女孩说,“第五佑一,六年前我是十六岁,现在仍然是,现在我们一样大。不管怎样,父亲的绳索已经骤然拉紧,在你我同是十六岁的时候,不是吗?你得沿着绳索走下去,就像现在我们这样,离开海岸头也不回地走下去。”
“独自一人,去背负一个像探索宇宙一样巨大的使命?”
“并非独自一人。”
“还有谁?”我问。
女孩极力想改变游行的姿势,她似乎想让自己整个人转过身,向我游来。可最后还是失败了。那股力量阻止了她。
“我。”女孩定定答道。
话音刚落,鱼群就上前遮掩住女孩的身影,待到鱼群散开后,女孩无影无踪。
六年来的每个夜里,她都是这样消失的。我一如往常游到她消失的地方,四下寻找,看看她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结果没有。我时常会想起多年前她留下一根头发,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是一行难认的笔迹:“飞翔的荷兰人。”
我回到海岸边时,夜已经很深,我抬起手臂,端详父亲离开前留下的防水表。
一个小时。用于计时的指针不偏不倚停在“12”上。我在水下待了一个小时,然而这还并不是我的潜水极限,我还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或是对氧气的急切需要。
我走到码头前,两手转动辘轳,躺在沙滩上的锁链随之梭梭动起来,锁链一头拴在岸上的起重装置上,另一头在海里,拴着铁质的渔笼。渔笼上岸后,我将鱼转运到水箱里,然后在渔笼里重新放上鱼饵,将渔笼再次拖入海中。回到木屋的当儿,大南一家的灯光正好熄灭。他们一向都睡得很晚。通常这会儿,我的耳边会响起水田西的歌声,并不是说真的在我跟前唱,而是在脑子里,入睡前定时回想她的歌声来,那首歌很奇怪:阳光想要杀死我们,雨水想要救活我们,不存在的雨啊,不存在的鱼啊,天空没有黑云,天空明朗干净,海鸟一只只来,一只只走,引导着路,方向虽无,但迷茫远去,船开往天空,溺女,和尸体们。
在睡前,我又回想起很久以前的、就像今天的这样一个夜晚,我跑到大南家,问他“飞翔的荷兰人”是什么意思?他思索了很久才告诉我,他说:“是你父亲,飞翔的荷兰人就是你的父亲,意为永远在海上漂泊,无法返乡的幽灵船。”
P18-P21
在第三届“文学之新”比赛开始之前,其实我的心里已经想好了,这一次,我要选什么样的人,所以从海选开始,我和我的团队就在一遍遍地筛拣,直至符合我心目中的人选渐渐清晰起来。我想要的是一会说故事的人。这也可能跟我身份的转变有关,2012年我开始投身于电影行业,将《小时代》搬上大银幕,在作家、出品人之后,我又多了一重身份,我成为了一个导演、电影人。这让我的注意力更加聚焦在了每一个文本故事的本身。近几年来,美国电影市场上YA(YoungAdult)小说的改编大热,从《哈利-波特》《暮光之城》到《饥饿游戏》《安德的游戏》,这些电影作品的核心,都离不开青少年成长的故事,而最世恰恰又立足于中国的青少年小说领域。所以我希望能够通过这次比赛,发掘到更多写不同类型故事的作者,增加最世作者群的多样性及多面性。三强作品里面,《与雨日肇事的爱》和《恶忆》就是两种完全不同风格的成长小说。前者千净、纯粹,完完全全是一个青春校园故事,后者则用悬疑、罪案、科幻等元素让一个少年成长故事变得如谜题般让人着迷。
先来说黄伟康和他的《与雨日肇事的爱》,为什么选择它,或许就是因为它的纯粹,这种纯粹你单独去看的时候可能不会觉得这有什么特别,但当它被放在一堆作品里面,反显出了它的不同,就比如这次的九强作品里面,《与雨日肇事的爱》就是唯一一部治愈温暖的青春作品,这时这就变成了他的辨识度。在现今,“青春”似乎变成了国王的新衣,许多人想要高调地去展示它,却终究发现我们身上的青春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化成了透明空气,所以我们开始羞于去写它,或者说难以单纯地去写它。但黄伟康还愿意去写这样的故事,去做这样的麟角。而它在网络的高人气,也证明了读者还是对这样的青春小说没有抵抗力。
毛植平的《恶忆》则是一道诱人的谜题,他在故事中设立了一个非常迷人的背景——现实世界的边缘。表面看这是一个成人世界的故事,但当我们进入这个世界会发现,无论是包含悬疑的罪案也好,还是带着科幻气息的记忆修复也罢,实质上他是在直白又赤诚地写成长,写一个少年对世界的懵懂与摸索。那些大胆直接的描写,不带任何扭捏,字里行间透露着一股日本文学的潮湿感,还有贯穿全文的象征手段,以及“远方人、审判日”等宗教意味。更可怕的是,这一切仅仅出自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一种天赋。我开始期待他的未来,毫无疑问。这位有着与众不同的个人风格的少年一定会带来不少惊喜。
最后是迟卉的《伪人2075·意识重组》,无论是从作者本身还是从作品来说,这部史诗级别的科幻大作都是三强里面最成熟的一部。而它故事里的成长又到达了另一个层面,是人物对自我的定向,并且很好地将人性与选择融入了一个科幻背景中。我常常会说,让一个故事保持吸引力的办法就是让你的人物开始作选择,因为选择往往伴随着的是未知、纠结、命运的不可逆,这种情绪就很能带动读者。而当这个选择被放大到末日与未来、人类进化、星球撞击、飞船大战、人类与集群智慧的对抗中时,这个故事势必变得引人入胜、超乎想象。
要讲好一个故事是很难的。当它作为一部短短两个小时的电影被讲述出来时,可以借助音乐、镜头、特效、场面,甚至明星来将观众留在电影院里,但当它还仅仅只是一部文本作品的时候,十几万字甚至几十万字丢在读者面前,作者唯一的手段只剩下文字,用文字尽最大努力赋予读者想象,并且能够抛出一条鱼线紧紧勾引住读者,这个时候鱼饵就极其重要。每个作者都有一手自己的饵,他们用自己的方式为读者说着一个个精彩的故事,他们都是说故事的人。这一次,三强作品向读者抛出了不同的鱼饵,接下来他们所要做的,就是等待愿者上钩了。
那些大胆直接的描写,不带任何扭捏,字里行间透露着一股日本文学的潮湿感.还有贯穿全文的象征手段,以及“远方人、审判日”等宗教意味……这一切仅仅出自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一种天赋。
——郭敬明
《恶忆》令我大开眼界,原本意象斑斓随兴的短篇在他的精心编制下,竟然具有了历史的质感与黑色的魔幻气质.完全超乎其年龄之上的纯熟技巧,与非同寻常的残酷意象,为我们呈现出一场年度惊喜。
——陈楸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