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女施剑翘
新中国成立之前,苏州城里的南显子巷,有人办过一所从云小学,与吴中名胜惠荫花园为邻,曾为苏州市第三中学初中部,现恢复为苏州市第一初级中学。
当时从云小学那位胖乎乎的女校长,是活跃于苏州社会上的新闻人物,在全国的知名度极高,人称“侠女施剑翘”。
施剑翘原名谷兰,安徽桐城人。系当年张宗昌部军长施从滨之女。她的叔父施从云,为辛亥革命的烈士。施从滨当年战败被俘,为孙传芳所杀,因此,施剑翘就蓄志报仇。直到1935年10月,她在天津的紫竹林禅院,乘军阀孙传芳礼经拜佛之际,亲手发出仇恨的子弹,当场把这血债累累的军阀击毙。那年,她只有三十岁。
她蓄志十年,为父报仇,在如愿以偿之后,当场散发《告全国人民书》,并即向法院昂然自首。这个行动激起了全国各界,特别是妇女界的关注,纷纷为她呼吁,故而在羁押一年左右时间后,便被释出狱。
抗战后,她一直从事救亡工作,据说宋美龄曾以要职高薪相邀,但施并未所动,并曾咏诗明志。其诗云:“酒余闲放一孤舟,雪花飘零水自流。寄语渔人休下网,大鱼不在此滩游。”
抗战胜利以后,由于冯玉祥将军等人的帮助,她在苏州办学,并热心地方公益事业。据其媳张女士供给的材料,说那时她不满蒋介石的行为,曾拟谋刺,但在乘沪宁火车途中,遇某名山住持,见其面露杀气,点破机关,劝她停止此举。从此以后,她一变常态,竟然笃信佛教,素食长斋,完全以一个佛教居士的面目出现了。
新中国成立以后,她出任苏州市人民代表,第一届苏州市妇联副主席,私立从云小学也划归政府。到了1952年,她辞去公职,去五台山佛寺住了一年,后来回到苏州,仍旧住在干将坊附近的一个小庵内。到了1954年,应她的胞妹施剑兰之邀,定居北京。后连任北京市政协的第二、三、四、五届的政协委员,直至1979年8月病逝。她的骨灰安葬在苏州。
杨荫瑜的晚年与死节
凡是看过鲁迅著作的,都知道北京“女师大风潮”这件事,其中主角即为女师大校长杨荫瑜,后来成为鲁迅夫人的许广平,当时就是被她开除出学校的。
杨荫瑜后来的情况怎样?由于鲁迅笔下没有再提起过,所以鲜为人知。原来,她回到苏州来了,而且也真是三生有幸,我还做了她的学生。
是1934年吧,我在苏州中学读书。一天,班上来了一位教英语的新老师,当时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站在面前的这位老太太,竟是大名鼎鼎的杨荫瑜——曾是北京女师大的校长,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教育硕士。
她卜课时才来,下课后即走,很少逗留在办公室内。我人长得小,坐在靠窗第一排第一位,上课钟响过之后,就能看到她从走廊尽头,慢慢地走向教室来了。她夹着一个特大的公文包,装束有时极怪,因为她外面披了件黑色大氅(后来知道是博上衣),放大的小脚,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扭扭捏捏,很是滑稽。上课时严肃极了,课堂内的用语,全部用英语,不准说中
国活。她每次上课时,在打开大公文包,取出课本以后,还要拿山一个有柄的大单照(即放大镜),足有小饭碗大的口径。她是戴眼镜的,但还须拿着这样一个大单照才能看清课文。因为我坐在第一排位置上,所以只要一抬头,就能从她的大单照里看到她放大的鼻子。因此我有时背底里叫她“别搿诺姆斯”,意思就是英语的“大鼻子”。但她教课的时间不长,不久就离开学校了。
那时我还是一个少年,对杨老师的离校,并不在意。一直到抗战胜利以后据资料与传闻证实,才真正认识了她的为人。她住在苏州养育巷中的道堂巷内,终身未嫁。离开苏州中学以后招收过十余个女学生在家内辅导英语。
八·一三前夕,日寇侵华已迫在眉睫,其兄杨补塘曾劝她去沪暂避。但直到苏州沦陷,她仍羁留在苏。一天,她的邻居家为口寇强占,她一面激于义愤,一面凭着她在日本曾留学多年会讲口语的特长,于1938年1月1日,亲去盘门外青阳地门本总领事馆说理、责问。领事表面上很客气地接待厂她,并说一定要查办,但她刚迈出领事馆大门,早有一日寇蹑足于后,当她走到盘门城旁的吴门桥上时,就被日寇一脚踢下河去,淹溺身亡。
杨荫瑜虽在“北京女师大风潮”里,扮演过不光彩的角色,但从她整个的一生来看,可凋“瑕不掩瑜”。首先她原可以留在国外,进入高薪阶层,过比较舒服的生活,似她为厂振兴
祖国,毅然地回返到当时既落后义贫弱的祖国来,这就是很不容易的。晚年她又敢于面对顽敌。义正辞严地斥责敌凶,这就更不齐易了。她的死难,反映了她高度的民族气节。所以,她是永远值得我们尊敬的老师。P16-19
跋
简雄
尢玉淇先生的《三生花草梦苏州》1994年和2000年曾由江苏古籍出版社出了两个版本,这次由古吴轩出版社出第三版,分上下册,增加了尢老近年所作的散文小品。尢老不仅选定自己一幅水巷老屋的画作做封面,而且仍把龚自珍的这句诗作为书名,表明了这位九四老人对家乡的感情。
尢老生于1918年。用他自己的话说,长年以粉笔教书、钢笔撰文、彩笔作画,综其一生,可由四个字括之——三笔生涯。
他曾是我中学的美术老师。在“三年自然灾害”后出生人数最多、最先接受正规教育的我们这一代,终于就近进入中学学习。
这是一所小巷中学,但比起小学来空间自然要大得多。校园教学楼旁有一片水杉林,尤其是秋天,焦黄了的树林在夕阳余晖映照下,显得很有点诗情画意的。一个瘦小、腿脚有点不便的老人架着画板写生的场景,就永远定格在一个懵懂少年的记忆深处……
那年我13周岁,但对“文革”已经有了直观的感受。直到1979年的春和尢玉淇老先生获得平反,这位美术老师的点滴身世才在老师们的议论中被学生知道。
和尢老真正有了交往,已经是1988年。我在《苏州日报》副刊部当编辑。当时报纸副刊对地方文史知识的传播很重视,设有专职鳊辑岗位,我以小辈身份忝列同一个办公室。尢老的这组“吴门话旧录”大约就是这时在《沧浪》副刊上连载的。同时他还经常有画作发表。
作为当年《苏州明报》的编辑兼记者,尢老是新闻界前辈,又就读苏州美专师从颜文棵先生,出版过多种画集和美术教学著作,前些年古吴轩出版社出版的《绘画入门》还相当畅销。他的“三笔生涯”为苏州文化发展作出了贡献。
报纸副刊有一种叫做“补白”的品种,业内谦逊的说法是专门为报纸排版尴尬时“填空”的小文章。而实际上,这种文体最要体现作者的文化底蕴和知识积累。沪上就出过一位“补白大师”郑逸梅,是位苏州老乡。尢老的文风庶几近之。他写章太炎、汤国梨夫妇,写叶圣陶、徐悲鸿、张大千、苏曼殊、俞平伯、田汉、于右任、李根源在苏州的逸事,写苏州文学、戏剧、美术界的故事,写旧苏州的风俗民情,或亲历,或为记者生涯的“旧闻”,无不让后辈读者充满新鲜感。作为“历史初稿”的新闻,随着时间的流逝,确实是越来越凸显出它的史料价值。如同“口述历史”作为亲历者的记忆同样具有史料价值一样,新闻记者所见所闻留下的文字,在历史的时空中有时很可以弥补正史的阙如,譬如尢老笔下北师大女校长杨荫榆,在日伪时期苏州最后的岁月,就体现了这位爱国知识分子的风骨。再譬如徐悲鸿1936年4月最后一次来苏州,画了不少水墨竹、猫,看来现今一些收藏馆的“悲鸿猫”小品当为那时的作品。
尢老写作很勤奋,20世纪90年代中期至今,他陆续赠我两个版本的《三生花草梦苏州》,以及《烟梦集》、《霜庐小品集》等。在经历了近一个世纪的人生风云之后,这位“三笔老人”依然笔耕不辍,作为晚辈充满着敬意。
谨跋于后,顺祝尢老健康长寿。
庚寅岁末于苏州
我深深地爱着龚自珍的那句诗——三生花草梦苏州。
苏州,我生于斯、长于斯、老于斯。当然,我对它有着一种深深的爱。
它在2500余年历史的长河里,一直奔流不息……
在这些悠悠岁月、漫漫春秋里,那些“百代过客”们,曾展现过多少个英雄豪杰、志士仁人、奇人异士、才子佳人、文人雅士、名工巧匠……使我们为之赞美,为之歔欷。感谢他们,为后人留下了这一首首美丽的史诗。
可是,我这老人却“九十光阴等闲过,厕身天地叹蹉跎”。但有幸的是我能看到那些枕河人家、流水小桥、幽幽曲巷、深深庭院、春雨小楼、出墙红杏、墙内秋千、柳荫画船……似诗如梦,真似一幅无尽的清丽的长卷啊!
真由于此,我曾写下了不少有关苏州的文章,既有旧著,也有新撰,我现在把它糅合在一起,然后再进行一次分类整理,上册里所写的都是我曾聆声咳的师友和一些文化界的名人。写下册时,我搜集了近百年来的名媛丽姬及僧、道、尼方方面面的书画情况及苏州有史可稽的名工巧匠,并以一个世纪老人的身份,描述了近百年来苏州的风土人情、衣食住行、民风习俗。为此我曾跑过不少图书馆、博物馆,看了不少志书,但这上下两册的《三生花草梦苏州》得能顺利出版,离不开简雄先生的鼓励,我是请他作序的,不想他却极其谦虚地写了一篇“跋”文,放在下册的最后部分,这种君子风度,真的使我非常感佩,再加上古吴轩出版社总编许雪根先生的大力支持,责编陆月星女士细致的编校,更加上老友,海外交流协会文化艺术中心的秘书长金学德先生代表我联系各种有关事项,在这里,请允许我一一向他们致以由衷的感谢。
辛卯杏月九四老人尢玉淇写于爱晚楼
尢玉淇先生的《三生花草梦苏州》1994年和2000年曾由江苏古籍出版社出了两个版本,这次由古吴轩出版社出第三版,分上下册,增加了尢老近年所作的散文小品。尢玉淇先生的《三生花草梦苏州》不仅选定自己一幅水巷老屋的画作做封面,而且仍把龚自珍的这句诗作为书名,表明了这位九四老人对家乡的感情。
在这些悠悠岁月、漫漫春秋里,那些“百代过客”们,曾展现过多少个英雄豪杰、志士仁人、奇人异士、才子佳人、文人雅士、名工巧匠……使我们为之赞美,为之欷歔。感谢他们,为后人留下了这一首首美丽的史诗。尢玉淇先生的《三生花草梦苏州》分为上、下二册,上册所写的都是尢老的师友和一些文化界的名人,下册搜集了近百年来的名媛丽姬及僧、道、尼方方面面的书画情况及苏州有史可稽的名工巧匠,并以一个世纪老人的身份,描述了近百年来苏州的风土人情、衣食住行、民风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