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黑狱小说”或“黑道小说”,它讲述的是会武功的普通人的故事。
小说的主要人物高洪,因贩卖枪支再次锒铛入狱。在狱中,两派人马明争暗斗,处于夹缝中的高洪凭借一身武艺和江湖经验,腾挪周旋,竭力自保,然而,一封莫名其妙的来信,和频频袭来的暗箭,令他深陷困境……人性,侠义,阴谋与爱情,处处纠缠,欲罢不能。
小说不少篇幅涉及到了武术的描写,但作者的真实意图其实是“反武侠”、“反江湖”的,他让市井小人物取代传统的英雄大侠成为故事的主角,这是“新短打小说”的特色。作者在写作上吸取了古代白话小说的诸多精妙之处,十分讲究语言艺术和叙述技巧,全篇故事层层推进引人入胜,第一次将通俗小说写到一个新的高度。
监狱里的武侠传奇,各路人马人性毕露!他们是会武功的普通人,这是我们身边的江湖。
红教头的“新短打小说”,可爱之处在于他比传统“短打书”更大胆:完全抛弃了“大侠”与“青天”,只让这些会武功、有缺点的小人物趾高气扬地盘踞书中。作者笔下形形色色的人物,正如马如龙、欧阳德、杨香武们一样,不过是会武功的小人物。他们的悲欢离合是作者最醉心的,他们的精彩故事也是作者最努力去挖掘的。武功只是故事的点缀,时代背景也只是一个舞台。
红教头小说中那个世俗又泼辣、凶悍但却生气勃勃、警觉而又酣畅淋漓的世界的对面,是我们被高度控制的新世界新生活,白亮却平庸,工整却乏味。他的小说,因此成为一种对丰腴人性的怀念,对斑斓参差世界的一曲挽歌。
阅读红教头的小说,就如在夏日院落中的树荫下,听邻家大哥——那个总爱光着脊梁的彪形大汉,挥舞着蒲扇,就着热茶青萝卜,得意洋洋地讲述自己行走江湖的故事。
第一章 混劳改
犯人必须找到自己的位置,谁高谁低谁前谁后,好像梁山好汉排座次一样。打嗝放屁,各走一气。哪都有人上人,哪都有人下人,劳改队里面也得混。要不怎么说混劳改混劳改呢。
第二章 峰回路转
一上午的时间,我感觉到自己的地位猛然下降了一大截子,之前的努力,一下子全白费了。脑子里乱哄哄,闹哄哄,弄得我没心思干活。偶尔偷闲抬头看,老驴头在不远处倒背手蹓跶着,看我的眼光,有几分奇怪。
第三章 好人·坏人
在劳改队夸人是好人显得有点可笑,但我说的是实话。劳改队里的人都犯了罪,可犯了罪的就一定是坏人?我在外面看见多少混得人模狗样儿的,那人性连我这个劳改犯都看不上眼。
第四章 暗流涌动
中队里就这么多人,就这么点地方,很多人觉得犯人们之间就好像一个水缸里的鱼,谁也瞒不了谁,实际上却不然。犯人们背地里在搞些什么鬼,民警不知道,我们自己也说不清猜不准。
第五章 谜底
我大声地笑了起来,声音响彻了整个监狱。一瞬间,我觉得压在心里的火山口终于爆发了。这么多年,我从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我从没有感到过这样的痛快。
附录 一段往事,以及我为什么支持小沈阳
如果是在美国拍电影,我想,进号筒的这段肯定得这么拍:光着膀子,亮着身上的块儿(肌肉),脚上趟着死沉死沉的镣子,一走哗啦哗啦直响,脸上表情酷得像史泰龙似的。其实,我跟着民警走进七大四中监区时,剃着光头,穿着新领来的囚服,怀里抱着随身的铺盖卷和背包,低头跟在一帮新收后面,老实巴交的和新人校的大学生一样。当然了,我不知道大学生人校的时候嘛样,我没上过大学。
这次进来还是因为枪。一年前,那天我正坐在西宁“老毛家”羊肉馆里,肚子里装着两大份没消化净的“老毛家”手抓羊肉,怀里揣着从马老洼子那儿拿来的四把当地土造的“巴掌”,一颗烟没抽完,就让邻座的俩便衣扑上来把我抱住了。两个便衣我能对付,可紧跟着又冲进来一队端着冲锋枪的武警,枪管顶在脑袋上。当时我心里明白:完了。
人在江湖走,死活好坏,一看运气二看命。那四把枪是带给从郊区来的俩愣小子的。现在想起来我都纳闷,明明看着那俩小子是刚出道的“小屁屁”,做交易肯定出事,怎么还答应卖枪给他们俩?不错,俩人是老七介绍的,可我和老七又不是没说明白,他管指道儿,卖不卖在我。说到底,还是命里该着。老话怎么说的来着?睁眼难劝该死的鬼。该着进来,自己就油糊着心瞎做买卖。
审我的时候才知道,没等我到化隆,那两个小子就已经让人抓起来了。俩傻子不知脑子里动了哪根筋,居然合计着抢银行。看我答应了卖枪,俩人高兴得鼻子直冒泡,差点忘了自己爹姓嘛,跑到歌厅跟几个小姐撒开了吹,结果在歌厅里就让人盯上了。老七也没跑了,一块折进来了。
涉枪属于大案,判得慢。抓我之前,老七和俩小子已经全撂了,我也没嘛可扛的,但还是审了好些日子,在看守所待了一年才判下来。那俩小子一个十二年,一个十年。我沾了他们的光,八年。和我交易的马老洼子在当地也让人抓了,在当地判的,六年还是八年?我问了几个警察,他们也说不清楚。
判下来之后,我的律师问我后悔不后悔。刚毕业的大学生,嘛也不懂。不干这个我干嘛?不干这个我吃嘛?又不是第一次进去。
要说后悔,这次把和自己多年交情的马老洼子也折进来了,我还真觉得对不住人。四把“巴掌”总共才两千多点,马老洼子也是指着这点钱买化肥,唉!
对了,那个小律师还问我出去之后还卖不卖枪?我当时听了真想乐。一句话压心里没好意思说出口:您怎么不问问那些劳教了的小姐,她们出去还卖×不卖?
后边这点事儿都在劳改队里面,我就先把劳改队这点事儿说明白了。
现在和国际接轨,不让叫劳改队了,都让叫监狱,其实都一样。市里有几个监狱,我进的监狱编号是市第四监狱,因为在市西北边的西关,所以也叫西关监狱。这是专门关暴力犯的地方,犯人犯的都是杀人、抢劫、涉枪之类的大案。我上次进来也是涉枪,也在西关。那年才刚18,帮人加工了几根带膛线的无缝钢管,判了五年。
西关监狱一共七个监区,一个监区是一个大队,大队下面又分中队,中队下面还分小队或组,对内对外称呼不太一样。比如我进来的七大队四中队,犯人们自己叫“七大四”,对外称呼则是“西关监狱第七监区第四分监区”。大队、中队的头头,我们叫大队长、中队长,对外是叫监区长,分监区长。
新来的犯人在监狱叫作“新收”,新收统一进一大队一中队,这个中队也叫人监队,有点像部队的新兵营,对新收进行人监教育和培训。新收在入监队培训一个月,再分到各个中队,叫“下队”。下了队的新收,免不了要被老犯折腾个五迷三道,犯人们的行话,这叫“过新收”。过了新收,才算老犯。您的劳改生涯算从此走上正轨。 上次进来没经验,净让人算计,挨了无数次打,胳膊腿都让人打断过不说,还因为打架钉了好几次狗笼子。
狗笼子是西关里面值得单独说说的东西。
一般的狗笼子只在看守所有,是个四周都是铁栏杆的笼子,人在里面,两只手被手铐铐在头顶的栏杆上,站不起来,蹲不下去。铐上之后,干警掐着点儿,几个小时,最多十几个小时就放出来。别看时间不长,多少人都是打开笼子之后直接从里面栽出来,爬都爬不动。
西关的狗笼子和看守所的不一样,是水泥砌的一排上下两层的小单问,一个单间一米见方,据说以前真是锁狼狗的笼子。
在西关里面,劳改犯如果有严重违纪的行为,处罚就是关禁闭,进“独居”。狗笼子就是劳改犯对“独居”的称呼。
进狗笼子之前先要砸上手铐和脚镣,每个都是二十八斤重,拿铆钉砸死的。镣子的铁环儿边上毛刺儿多,不会走的,能磨得脚脖子露了骨头,必须走八字步,趟水一样往前走,所以叫趟链儿。
趟着链儿进了狗笼子,里面特窄憋,像我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都坐不直,只能弯着腰坐着。狗笼子的门是三寸多厚的铁门,门下面有个扑克牌大小的门洞子,安着滑门,是专供盛饭的碟子进出的。每天有人送饭:一杯温暾水,两个馒头,两薄片咸菜。一天两顿。
关进狗笼子吃倒不是问题,身上带着五十多斤铁,解裤子就是个技术活,拉次屎撒泡尿都是不小的工程。不过,你也得和送饭的搞好点关系,要不然,往里面推盘子的时候人家给你使个坏,把水杯给你弄倒了,能让你一天喝不上水。
最长的一次,我一个人在这个狗笼子里面,连着锁了十五天!狗笼子待十五天是嘛感觉?我说不出来,我就希望世上没人进过狗笼子。
在劳改队熬日子,犯人们的话叫“混劳改”。混劳改混劳改,混的就是一个:舒服,少干活。
劳改队活不难,只要不怕累,人人都能干,都是简单的体力活。在外面听人说现在的劳改队条件太好,弄得犯人们都不怕犯罪,乐意劳改。这话值大嘴巴子抽!就拿我上次进来的时候说,活儿是穿彩灯,十公分左右一个彩灯,十米一根的电线,一天定额穿五十把,一把五十根,一个礼拜上六天,每天早晨七点开工,一般来说,最快的完成定量,也得晚上七点以后。这么干五年下来,直到现在,逢年过节,一看见大饭店门口红的绿的彩灯我就哆嗦。
那时候我们的伙食还特差。一天三顿饭,馒头白菜汤。馒头个儿挺大,可不知道怎么着两口就吃完了,白菜汤的颜色是黑红黑红的,不知道放进去的是酱油还是锅上的铁锈,咸得杀口。汤里面偶尔能看到一两片没有一点红颜色的肥肉片,有时候,肥肉片上还连着点带毛的猪皮。就为了挣这样一口肥肉片,有人能打一场架。
帮我打官司的时候,那个小律师嘛也不懂,特爱打听,好几次问我劳改是嘛感觉?嘛感觉我还真说不好。这么说吧,您每天早晨六点起来出操,六点半收操吃早点,七点劳动,中午十二点和下午六点统一放茅(上厕所),夜里八九点收工睡觉,五年下来,您有嘛感觉?
当然了,混得好的也不是没有。有门子有路子再有点本事,懂技术的去车间盯床子,有点文化的去图书馆,弄个黑板报,长得像样又能“显”的去宣传队,实在不行的去炊场抡马勺腌咸菜,都能不干活。没门子没路子,机灵勤快的弄个号长、组长干干,定量也能少不少。上面有人情有路子,下面有朋友有弟兄,自己有手段有狠心能整治犯人,混上中队的大杂务,也叫四犯,那就是一手遮天,除了帽花就是你。
混劳改各有各的一路,往后看,您就知道了。P2-5
我曾以为故事就是故事。讲述者口中的故事,作者笔下的故事,读者眼中的故事,没有什么不同。
后来,我曾以为故事不是故事。同一部《水浒》,在评话艺人口中便是英雄传奇,在文人的笔下则成为“乱世忠义”的颂歌,在读者的眼中,则成为对正义和光明的渴望。哪个才是真正的故事?
在小说即将付梓之际我才知道我错了。故事本身是一种客观的存在,讲述者、作者和读者的体验,不过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故事本身有其自身的气质与精神,每个人眼中的《水浒》各不相同,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和正义之美则是相通的。苏联文学批评界和诺贝尔文学奖评委对《静静的顿河》评价截然相反,但每个人都从中读出了浓郁的俄罗斯精神和顿河大地的泥土芬芳。
我自然不敢奢望自己的文字可以列入“文学”的圣洁殿堂。我只想说明,书中的故事仅仅是一些聊供消遣的故事。我的努力,仅仅限于让故事更加有趣——即使这样渺小的目的也依然没有达到。任何读者从中读出何种精神或见解,都与作者无关,更与故事无关。
故事涉及了江湖与武术,那只是为了叙述的方便并让故事好玩起来,与真实的生活无涉。故事也涉及了暴力的运用,但那也非我所赞同,正如武侠小说的作者也并不赞同暴力,虽然正义的大侠都是以暴制暴的。我的故事中是没有大侠的,所有人物不过是一些和我们一样的小人物。拥有力量并不能改变他们普通人的本质。
我相信读者们会和我一样欣赏力量之美而反对暴力。真正的强者都是善良而温和的,懦夫和孱头才需要龇牙咧嘴表现自己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