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中国7:漏网之鱼》收录贵州省文学院签约作家李天斌50篇散文。
李天斌的文字,是从心灵泉眼中流淌出来的文字。语言清纯、质朴而自然,没有硬“做”出来的痕迹,更没有刻意的矫情和华丽铺张,从容读来,几乎可以在想象中感觉出其间言说的语调和韵味。天斌的文字活泛自然,以至有的抒写,已然达到一种行云流水的境界。天斌的许多散文,已然自觉切入了“灵魂叙事”的层面,在平实而透亮的文字背后,树起的是直指人心的精神维度。
网站首页 软件下载 游戏下载 翻译软件 电子书下载 电影下载 电视剧下载 教程攻略
书名 | 散文中国(7漏网之鱼) |
分类 |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
作者 | 李天斌 |
出版社 | 天津人民出版社 |
下载 | ![]() |
简介 | 编辑推荐 《散文中国7:漏网之鱼》收录贵州省文学院签约作家李天斌50篇散文。 李天斌的文字,是从心灵泉眼中流淌出来的文字。语言清纯、质朴而自然,没有硬“做”出来的痕迹,更没有刻意的矫情和华丽铺张,从容读来,几乎可以在想象中感觉出其间言说的语调和韵味。天斌的文字活泛自然,以至有的抒写,已然达到一种行云流水的境界。天斌的许多散文,已然自觉切入了“灵魂叙事”的层面,在平实而透亮的文字背后,树起的是直指人心的精神维度。 内容推荐 李天斌,男,黎族,1973年生,贵州关岭人。作品散见于《民族文学》、《散文(海外版)》、《作品》、《红岩》、《鸭绿江》、《安徽文学》、《散文百家》、《天津文学》、《浙江文学》、《岁月》、《青年文摘》、《中外文摘》、《小品文选刊》等。获《民族文学》“祖国颂”征文三等奖。贵州省文学院签约作家。本书《散文中国7:漏网之鱼》收录的就是他散文作品,共计50篇。 《散文中国7:漏网之鱼》由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 目录 序一:尘世平民的心灵镜像/罗吉万/1 序二:由当下散文状态看李天斌的散文创作/杨献平/6 壹 记忆与重构/1 平民的一生/3 乡村女人的爱情/7 在农历的天空下/11 泥土上的春天/15 夏天的秘密/20 农历的秋/25 冬天的时光/30 乡村物事/34 乡村俗语/40 花灯往事/44 时间的旧址/49 贰 日常与隐喻/53 疾病的暗语/55 似水的柔情/60 秋风落/63 九月的内心/69 春天的偈语或寓言/74 羊和剩下的事情/77 尘埃上的花朵/80 西关外的生活/85 逼近的细节/88 最后的事情/93 叁 现场与消解/99 列车上的务虚时光/101 虚构的夜晚/106 我跟一块土地的纠葛/111 时间的皱纹/117 女儿今年五岁/122 从北京走过/125 民族餐馆记/129 县委大院/133 写给唐人的诗笺/137 秋月一日/141 肆 行走与阐释/143 我的初中履历/145 忏悔记/153 像风一样的爱情/161 一九九七年的小镇/165 穿过村子的火车/169 走过江南/172 漏网之鱼/175 隐约的血脉/180 失忆,的忆/184 一个村庄的历史/188 一条河流的背影/193 伍 阅读与视觉/197 戴明贤先生的境界/199 我思故我在/202 笔墨胸襟与文字气象/207 孤独的拷问与救赎/212 清醒的与温暖的/215 在喊痛的另一面/218 卑微与崇高的写作/221 散文视觉下的历史叙述/224 散文的出口(代后记)/228 试读章节 平民的一生 有些时候我总是想,在乡村,一个人来到世上,活了几十年,最后死去。活着没有留下什么,死去更没有留下什么。即使墓碑上的名字,也很快被风吹掉被水洗掉。时间埋葬肉身的同时,也就埋葬了一生。一生就这样过去了——这样的形式,已经组成一支生命长流,前赴后继,生生不息。 我总是有几分忧郁。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曾让我置疑。尘世之上,生命可以有多种形式——泥土外的生命,可以用精神来铭记和延续,一个人可以活得超越肉体意义上的生命。在我的乡村,生命却是如此千篇一律——活过了,死了,埋葬在走过的土地上,一堆没有标签的泥土,至多作为提醒血脉传递的一种存在。然后一晃就是若干年,一晃就没有谁记住了。 比如我爷爷的曾祖母。我至今不知道她葬于何处。这从爷爷那里就已经成了秘密。爷爷总是说:“时间太长了,谁还会记得呢?”一座坟墓的被遗忘,似乎很是顺理成章。还有后来村里的许多人,比我大的,比我小的,他们活过了,死了。埋葬在村野的某一隅,然后被人们忘记。被时间忘记,时间不断地制造秘密——在时间之上,他们的一生,就这样终结,成为后世的忧伤。 而我总会想起他们。他们在泥土上生,在泥土上息,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去,他们一生的行程,究竟有着怎样的苦乐悲欢?曾经很多年,这样的心结一直成为我无比怀念他们的缘由。而我,也企图从那怀念中找寻出乡村生命的质地。 在我的乡村,我亲眼目送肉身告别尘世的第一个亲人是我的奶奶。奶奶仅活了六十四岁。但用奶奶的话说,她已经感到满足。奶奶一生多病,在四十几岁时就有好几次差点死去,只是每次都奇迹般活了过来。因为这样的原因,对于死,奶奶总是很平静。记得奶奶很早就为自己准备了寿衣。每年的六月,奶奶总要把寿衣拿到太阳底下晒。那时我还小。每看到寿衣,就会涌起对于死亡的恐惧。奶奶却不是这样的。记得奶奶总小心地把寿衣上的每一处皱褶抚平,小心地拍打每一缕尘灰——近乎某种仪式,神圣且肃穆。再后来,奶奶还为自己准备好了棺材。在她没离世的那些年,那口棺材就一直放在她的床头。她的房间光线幽暗,黑色的棺材泛着死寂的气息,使得我一直不敢走进屋去。那时候,对我而言,奶奶就像一个谜——我想奶奶为何就不惧怕死亡呢?及至后来奶奶去世,及至后来我可以静心地看着她的遗容并最后抚摸她的脸庞,及至后来——很多年后,当我也平静地考虑起死亡的话题时,才觉得了自己曾经的幼稚。而我也就明白,能平静地对待死亡,那是一种境界,更是一种生命的哲学。 在乡村,像奶奶这样走过一生的比比皆是。他们活过了,逐渐老了,就开始平静地为自己准备后事。他们把这当成一生最后的圆满,总用这样的方式迎接自己的死亡。他们内心静如止水。还有的老了,觉得活够了,谁也不告知,就悄悄作别了尘世,作别了自己。潘大爷爷就是这样的。在村里,潘大爷爷活了整整八十岁。八十岁的他依然还可以用火药枪打猎,还可以打猎的他在那个秋风来临的深夜,突然就不想活了,突然就自己把寿衣穿上,睡进棺材,并使劲盖上了棺盖。子女们发现他时,他早已安静地死去。只剩一支用红布包裹的猎枪。孤独地挂在篱笆上。没有谁知道他为何要选择这样的方式。不过死了就死了。当几炷香和几张黄纸燃过,当泥土最后把棺材覆盖,他留下的秘密,一个平民的离世,很快就被日常所淹没。 也还有这样的人,他们生于泥土,却不满于泥土的生活。他们拼了命离开泥土,企图找寻另外的路途。他们走出村子,一去多年,他们也活过了,也死了,死在异乡。家里有点钱也有点能力的,就想些办法去寻了尸体,化成一捧骨灰,最后葬进被死者遗弃的土地上。土地用它的仁慈,最终宽容了这些魂灵。更多的人家,则当没发生任何事,一任死者的尸骨在遥远的异乡长眠——至多是年节或清明之类的节日,摆上一碗饭菜,烧上几炷香和几张黄纸,远远地喊上几声死者的名字,就算对异乡亡魂的祭奠了。我幼年的伙伴老朝就是这亡魂中的一员。老朝跟我同岁。我还在读初中时,他就不顾一切离开了村子,最后在云南某县抢劫被判劳教三年。劳教归来后,很快又离开村子。最后在北方某城市因抢劫杀人被判死刑。直到现在,他的家人始终没去寻他的骨骸——他的埋骨之地成了秘密。唯一留给家人的,仅是某公安局对他执行死刑的通知书。这份通知书被他父亲仔细保管了很多年,直至他父亲最后去世。我无从知道他父亲内心的秘密——在对一份死刑执行通知书的凝望里,一个平民内心的平静或风起云涌,常会让我无限黯然。还有杨大奶奶,在村里活了六十多岁,儿孙满堂。后来却执意要外出行医卖药,后来也死在了异乡。她的死讯传到村里。已是半年之后。多年来,她的孙子们总计划着要去寻她的坟墓,但终于没有成行。好在死了也就死了,在日常的时光下,似乎已经没有谁再记起这事——一个平民的消失,一个平民的一生,一生的荣辱得失,终于被时间之尘覆盖。 我的岳叔父是今年五月死的。岳叔父死于自杀。在乡村,这样的死亡方式无处不在,此起彼伏。这样的方式很简单,简单得就像身后的一个句号。有的人活过了,老了,觉得儿子媳妇不孝顺,一气之下就用一根绳子或是一瓶农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用生命的代价换回村人对儿子媳妇的几声骂。有的年轻女人,因为丈夫花心(色欲实在是恶之花朵,它无处不在,不分乡村城市、平民贵族),在努力挽回丈夫爱心无果后,往往也走上了这条路。我的岳叔父却不是这样。岳叔父的自杀,是因为与岳叔母吵架。在村里,两位六十多岁老人已携手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雨。但他们一直有绕不过去的心结——他们一生都在打骂。用他儿子的话说,架打得狠,话骂得“花哨”——打骂构成了他们的一生。每一次打骂,都被忍了下来。偏偏这次,岳叔父一下子忍受不住,就喝了一瓶钾氨磷。在医院抢救醒来的间隙,他仍然高喊着让他死去——我想他真是想死了。他活过了,不想活了,就让生命终止于一瓶钾氨磷了。生命的过程就这样简单。一个平民的一生,爱或者恨,最后交给一瓶钾氨磷去发言。 还有的孩子(是的,他们仅是孩子,愿他们的魂灵得到地母仁慈的安慰),原本没有活够。他们来到尘世之上,很多事物,他们还没有亲历,比如婚姻,比如性。他们还没有完全成为一个生物学意义上的人。他们还想再走一走。只是疾病很快就选择了他们。只是我没有想到,当死亡来临(也许他们幼小的心也知这一宿命的不可更改),他们竟然也如成人般平静。那个叫做美的小女孩,小学四年级的学生,不幸患了重病,双眼严重凸出,最后死在某个夏天的早晨。她死时,村子四周的映山红开满了山野,耀眼的红在层层绿树中迎风怒放。那天我刚好回村,他父亲把她的尸体放在堂屋的一角。她母亲一直在哭,她母亲告诉我,美临死时,紧紧拽住母亲的手,说她并不怕死,只是叫母亲一定不要悲伤……“她是多么的懂事呵”——她母亲一直无法释怀。一个幼小的生命。就这样潦草地走过了一生。走过就走过了,就像季节,就像落花,并不因为美丽可以停留。而那个叫做鹏的孩子,一个正读高中的男孩,原本患的是脑膜炎,却被医生误诊为感冒。我去看他时,他已高烧烧得迷糊。当他父亲对他说我来看他时,他竟然跟我打了声招呼。那一声招呼里满含平静,以至于我相信他很快会好起来。但他第二天就死了。一个孩子的一生,就此匆匆画上句号,并很快被风雨吞没。 我曾仔细地计算过一个平民生命的时限(当然贵族的生命也是有时限的,我们要感谢这一点上的众生平等)。一个人大抵能亲历并记住的最多是五代人。爷爷辈、父辈、同辈、子女辈、孙子辈——这已是最大限度的福祉。生命的局限,是与更多的遗憾紧紧相连的。我们每个人,或许都不同程度地希望自己能活得长久些——这是肉体在世俗意义上的本能。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在我的乡村,像这样如己所愿活到近百岁的老人为数也不少。活到这样的年纪。他们依然可以上山割草,放牛,依然像年轻时一样干活,吃饭。时间在他们的肉身上,仿佛是凝固和定格的。时间流动的气息,只有通过过早死去的儿孙辈。才会传递到他们内心。村里的一个老奶奶就是这样的,活了将近百岁。儿子死了,孙子也死了,她亲手埋葬了他们。时间在她这里成了生活的利器——她一生的疼痛和忧伤,在时间的刀锋之下,一次次被切割得支离破碎。我想,她大约一定想过死——死亡又有什么大不了呢?死亡至少可以抚平和消解她的时间之痛。 这大抵就是平民的一生了。活了,老了,走过了,最后死了,活得长的,活得短的,最后都在泥土中安息——身前身后的一切都已经水流云散,就像花开了,花又落了,最后成为尘土,没有谁记住他们的名字。至多在若干年后的某个时刻,有一个人,偶尔路过他们坟前,面对坟上年年荣枯的荒草。然后轻轻地叹一声:“咦,这是谁呢?这是哪一朝哪一代的坟墓呵——” P3-6 序言 尘世平民的心灵镜像 1 一连几个秋夜,我在远离乡土的街边楼寓中,抗拒着窗外嘈杂纷嚷的闹市夜声,沉静于灯下,用心读完了李天斌散文集《漏网之鱼》的全部篇章。一路领略,直至掩卷,感觉不枉一读,且许多篇章值得再读;这让我很是惊喜,也很是意外。 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的散文,写得这样的好。 我与天斌,同是关岭县人,老家相隔不过三十余里。未曾谋面就早闻其名,随后相见相识也有了好些年头,只不过总是匆匆一晤,一直没得坐下来好好地叙谈过。印象之中,天斌举止斯文,沉稳、内敛而不事张扬;总是安静地坐在一个角落上,或者悄然地站人堆外边,默默地听别人说道。我知道他一直在写散文,并且从乡友的谈论中得知写得还相当的不错,后来,我还曾受托向《山花》月刊推荐过他一组稿件。可是,却阴差阳错未及仔细读。而收入这本集子的大部分篇什,早几年就已陆续散见于海内各地文学刊物乃至散文名刊的海外版,竟然被我忽略而错过了如此之久。生为天斌的老乡和忘年交,我不由深感惭愧。 当今,文学写作,以及文学阅读,不幸面临一个纷繁杂芜、泥沙俱下的困顿环境,一个物欲横流、人心浮躁的喧嚣世界。快餐文化,以及所谓的时尚文化,有如当年的滇池红藻,无休止地疯长泛滥,充斥于网络、报刊及至图书,无时不在暴抢读者眼球;甚至,往往一不留神,就会触及各种打着“文学”幌子、却连快餐文化都算不上的垃圾文字。而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则日愈被排挤而逐渐变得边缘化;发乎内心关乎灵魂的文学写作,则越来越变成了一种难能的坚守。在这样的境况下,李天斌数年来甘于淡泊与寂寞,恪守自己的文学立场与信念,以高蹈的艺术姿态,写下了那么多品质不俗的文字,不能不令人佩服和感动。 那些关于乡土往事与记忆的篇章,纯净而诗意的文字,满怀温情与敬意的心灵叙说,让我凝然在感同身受之中穿越于尘世时空,一次次梦回桑梓,流连于已然逝去久远的少年时光。山里的天空,乡村的土地,以及这天地间大自然的季节流转,风物消长,有如一抹浓重的底色,亘古地映衬着祖祖辈辈父老乡亲繁衍生息、辛勤劳作的苦乐年华。而我们——如我与天斌等辈,生为农耕民族的后代,在那一片苍凉而贫瘠的土地上,依然存留着三魂七魄的气息和磨难成长的脚印……这一切,是那样的遥远而恍若隔世,却又是那样的亲切而依然如昨,读来令人揪心;其实,这一切,在我们生命中消逝的瞬间,也同时定格在了我们的记忆深处。正如章诒和先生所叹:往事并不如烟。 2 已往岁月的乡土状貌,风物人情,从记忆深处涌到李天斌的笔下,真实重現;我们从那些片片断断的真实故事里边,无处不感觉着作者(“我”)的呼吸、体温和心跳。因而,我们从文本中所读到的乡土往事,不只是写实文字记录下来的现实表象,已然赋予作家的心灵覌照,具有了思想的亮度,构成了一道独特的内心风景,也是作家倾情书写的“尘世平民”的心灵镜像。 李天斌对生命的关注,对生命存在的追问及思索,可以说几乎是与生俱来。因为,在《漏网之鱼》中,我们惊心地读到,他的这种“生命学问”情结,正是从他自己的生命开始的。在讲述了出世之初那一次死而复生的生命经历之后,他这样写道:“……母亲讲述这些细节时,我还明显地感觉得到她内心的恐惧和后怕。母亲说,我真是死中得活,要是她同意父亲把我扔了,要是那晚找不到外祖父,我早已不在人世。” 在母亲所讲述的这件往事之中,天斌尚在襁褓,不过是几个月大的婴儿。父母亲在忧心如焚中,抱起他朝三十里外的县城狂奔;而他在途中就没气了,父亲想扔了,母亲决不放弃。赶到医院,大夫声称没救而撒手,母亲仍决不撒手;直到母亲把头顶“乌纱”的外公找来发话,于是,得抢救。于是,奇跡地活了。这小子命硬,也命大。母亲又找到一位草医,费尽周折,医好了。这就是母亲!这就是母爱的力量呵!然而,劫难了犹未了,活下来的孩子依然孱弱多病,母亲依然用灵魂紧紧呵护住这条骨肉小生命,求医问药,求神拜佛,频频为子祈祷。母亲的心里永远笃信着一尊万能的神灵,殊不知,对于儿女来说,她自己就是人世间救苦救难的观士音菩萨。 所以,母亲胆寒心痛的记忆,怎能不令九死一生的儿子在感受着生命的疼痛与脆弱之后,铭心刻骨而致使灵魂不安?他能体谅父亲的粗放与无奈,但却怎能容忍一个医生在“救死扶伤”的冠冕之下对生命的漠视?我想,大约即是自此之后,李天斌便开始了对生命存在的关注和追问。 天斌在文中自喻为“魚”,而把这性命之初的生死劫看作是“魚”的第一次“漏网”——“像一尾漏网的魚,侥幸地存活。”而后又自嘲道:“在挣破此鱼网的同时,我又钻进了彼鱼网。”——从死神的“网”脱逃,又落入了人间世的生存之“网”,以及此后不断地因趋利避害而“漏网”。这是对人生命运的一种寓言式解读,也是生命处在迷惘中的灵魂呢喃。 “魚”之于“网”,与钱锺书的“人”之于“城”,如出一辙,如作者所顿悟,确有异曲同工之妙。 “生”与“活”,是如此的大不易,使天斌对自已生命的“根”十分在乎。一本残缺的“家谱”,让他在对祖先脉系的追索中嘘唏不已,一腔溯源寻根、慎终追远的悲壮;寒食、清明上坟挂青,老祖父一句质朴的俚语:怕祖宗们着淋雨,给他们来送蓑衣斗蓬……被他视为这个传统节气的真正由来,至于甚么介之推的典故,不过是扯谈,只疑为野史而已……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句恒久回荡在地球村每个角落的千古名问,想必不止一次在他的胸臆玄响。于是,生与死、福与祸、苦与乐、贫与富、尊与卑等等的人类生存状态及话题,便如魂附体,贯穿在以《平民的一生》为首卷的许多篇章之中,言说、引伸和阐释。温暖而从容的笔调,附着心灵的颤栗和叩问,满怀对人世的珍惜和对生命的敬畏。 3 其实,天斌的“漏网”之喻,又何尝不可以理解为是生命对于人世的珍惜?而这条幸运之“鱼”,最至关重要的一次“漏网”,则是对生养于斯的土地的“背叛”。如果说,襁褓中那一次幸存之“漏”,是全赖坚忍的母爱和听天由命的话,那么,这一次的叛逆之“漏”,则是他自已主观能动的命运抗争。做为农民的儿子,这当中似乎存在着某种人性的悖论;但是,如果没有这次“叛逆”,李天斌就只能是另一种生存方式下的李天斌。那么,也许我们今天就不一定能读到这本散文集的任何文字了。 承继祖业,接力务农,是父亲的最初期望;当然,他很快就失望了——儿子未及成年,就下定了逃离土地的决心。而后来,当他居然也对土地陡生恨意之后,就决然地站到了儿子一边。恨意何来?就因为贫瘠土地上无法摆脱的贫困!他理解了儿子,他知道,儿子何曾不爱自己祖传的土地家园?可是,在无力改变贫困这个残酷现实的无奈之下,惟有选择逃离。祖祖辈辈对土地的那一份传统情结,至此彻底崩溃。天斌心里明白,这将是父亲们生命中永远难于承受之痛。这一难解的心结,在《泥土上的春天》、《农历的秋》以及《在农历的天空下》等篇章中,他无不予以情深意切的抒写,对乡土的眷眷之情始终挥之不去。 在对这些往事的追忆及言说当中,天斌很诚实。做人的诚挚与为文的真实,可圈可点,可敬可佩。 在我们这个被称为“初级阶段”的社会,谎言与伪装一向大行其道,有些事说得做不得,有些事做得说不得;所以报章上常见“敢于讲真话”这样的字眼,就可见讲真话很不安全,很需要勇气。像“背叛与逃离”这种良苦选择和话语,如实道来,是很为尊者讳的。现在当然好得多了,若换到上个世纪去,不给你栽个“反动”的罪名,也会给你扣个“思想落后”的帽子。然而,讲真话,不是一个人,而是全人类的一种道德要求。所以,因讲真话获大罪又获大奖的俄罗斯作家索尔仁尼琴说:有时候,一句真话,比整个世界更重要。这是说真话的普世价值。聊借这句真言引伸,我认为,就文学写作与阅读来说,一篇散文的一句真话、一个真实的细节,其价值远胜于十部小说中编造出来的虚假世界。天斌对自己亲历的生活往事,成长的烦恼与快乐的心路历程,即便是不太光亮的一面,甚至于涉及个人私密的空间,不掩饰,不回避,不讳言,敢于直面现实生活最本真的一面。真实,几乎真实到残酷,这正是李天斌散文的灵魂和魅力所在。 4 李天斌的文字,是从心灵泉眼中流淌出来的文字。 尤其是,他的乡土散文语言,清纯、质朴而自然,没有硬“做”出来的痕迹,更没有刻意的矫情和华丽铺张,从容读来,几乎可以在想象中感觉出其间言说的语调和韵味。看似信手拈来,随意挥洒,其实如果没有恒心修来的基本功,那是拈之不来也挥洒不起的。爱好写作的人都知道,在“文学是人学”的命题之下,文学写作的艺术就是语言的艺术。语言文字的高下,决定着文章品质的优劣;然而,真正舍得潜心下力去修炼文字功夫的,至今恐怕仍然不在多数。窃以为,对文字的敬畏,也应如对生命的敬畏一样,不可肆意摆弄,否则,文字就“活”不起来。 天斌的文字活泛自然,以至有的抒写,已然达到一种行云流水的境界。这当然不是三天两天就能求而得之的。他的文学缘,他与文字的密切关系,其来有自;所谓聚沙成塔,水滴石穿的漫漫过程,其实差不多都被写进他的散文里边了。我们在《民办小学记》、《我的初中履历》、《西关外的生活》以及《从北京走过》等篇章中,都可以窥见这位读书人黄卷青灯的情景。如人讽喻“无聊才读书”吗?反正,读书很苦,或很开心,都有人说。子非魚,焉知魚之乐与不乐?各人读写的感受,是不一样的;我自己就比较苦,却不能以为天斌也和我一样苦。即便“无聊”读书,也正是为了“有聊”罢。 我所能知道的,是从天斌的文章中估算出,他的书读得非常之多,古今中外的文学经典,几乎都有所涉猎。无边丰富的精神营养,在天长日久中潜移默化而成为他文字的质地与向度。于是,我们在他诵扬女性的《似水柔情》中,分亨到了从《诗经》到唐诗宋词等经典名篇丽句,在现代文体中的流光溢彩,活色生香;于是,在《写给唐人的诗笺》中,旁听他与李杜、与孟浩然以及王维们的“灵魂对话”,是那样的博学、睿智、自信、诗思飘逸而意旨高远。而在他敞开心灵世界的字里行间,我们还瞥见了博尔赫斯、马尔克斯以及卢梭、笛卡尔们求索游走的影子。因此,尽管天斌时常一个人独处于尘世一隅,但并不落寞,书中自有高朋来。 深厚的文学经典阅读,加上丰富的民间文化的养分——(如母亲在“农历的天空下”与布谷唱和念叨的节气农谚),夯实着李天斌的文字功底,并正在努力形成他自己的语言特点和叙事风格。 这里还须一提的是,这本散文集里边,最后的压卷小辑“阅读与視觉”——对师友作品的阅读和评析,亦从另一角度显见了作家已相当成熟的文学修养。高山流水,直指要径,鞭劈入里,独陈见地,不人云亦云;虽不及评论家来得高深,但也使读者受益匪浅。天斌的砺炼行程,再次证明了阅读对于写作之重要。当然,诚如戴明贤先生联语:“有时倾尽千盅酒,何日读完万卷书?”不过,借《红楼梦》中一句名言歪解:“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足够了。 天斌的许多散文,已然自觉切入了“灵魂叙事”的层面,在平实而透亮的文字背后,树起的是直指人心的精神维度。近年来,“灵魂叙事”这一文学话语,之所以被谢有顺等文学评论家不断地强调和重申,其针对性无疑是极具普遍意义的;即便是“纯文学”写作,时下仍有太多不虑速朽而只管速成的产品,或无所顾忌地粗制滥造,或貌似华美实则苍白无力。凡此种种,最根本的缺失,正是这种内在的叙事指归。因而,当初我曾打算就天斌的散文写作,尝试从“灵魂叙事”这一理念说点什么,但我失败了——什么也没有说明白。 想起一位大师曾经说过:有的好散文是拒绝阐释的。这个说法,在一些文论中也多有解读——真正的好散文,读了觉得很好,但好在哪里却说不出来;一切评说和阐释都显得多余,反而会造成阅读干扰甚至误导。故而,好散文只能阅读,只能在阅读的怡然中去感觉它的不凡。 2010年深秋至初冬 于贵阳小河望星 后记 散文的出口 关于散文,我说过这样几句话:它在迷陷中置疑,在混沌中引领,以不完整的、片断性的、随意性的甚至是私人化的思维形式,尊崇自身的逻辑与哲学、想象与重构,在人的终点和神的起点上,实现自我与世界、精神与精神、灵魂与灵魂的对接。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感中,勾勒、构建并呈现散文之所以为散文的光亮属性。 这里有三个潜台词:第一,散文是自己的事情;第二,散文是具有神性的;第三,散文是疼痛的。 这涉及散文的属性、品质甚至是素质问题。我后来把它理解为一种出口。正如一粒种子,从发芽、开花到结果,在甬道里不断奔突。至于是破坏还是圆满,对泥土上的生命而言,都是一种见证。 这大约就是我自己的散文实践。成熟或者不成熟,正确或者错误,它仅是一个过程,甚至刚刚起步。希望得到读者的宽容和体谅。希望在今后的写作中,能寻找到散文的真正出口,那才是我最终的期盼,也是对自己的祝福。 最后还是要说声谢谢。谢谢近年来为我发表文字的各家期刊、编辑,是他们让我的文字走得更远。谢谢罗吉万先生和杨献平兄,愿意为我稚拙的文字作序鼓励。尤其要谢谢安顺市人才资金、关岭县委组织部以及蔡隆刚先生,没有他们的资助,就没有这本小书的问世。 是为后记。 作者 二0一一年十月于贵州关岭 |
随便看 |
|
霍普软件下载网电子书栏目提供海量电子书在线免费阅读及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