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一位仙女从天而降,将羽衣脱下挂在松枝上沐浴。可是仙女上岸后却发现羽衣被男子盗走而回不了天庭,只好与男子结为夫妻。但不被允许的结合终究要面对分离,最后仙女只得穿上羽衣,在翩翩的舞姿中重新回到天庭……
当吉敷在银座的小画廊里偶然发现了一件名为“羽衣传说”的雕金作品时,那则古老的故事与前妻加纳通子的身影,突然交织地涌上心头!这会不会是一个奇蹟呢?也许他和通子可以再度见面?!
在寻找通子的过程中,吉敷想起通子在结婚当天曾说:“如果结婚,我就会死!”,而婚后的通子果然也渐渐变得奇怪,难道他们跟古老的“羽衣传说”一样,是一对不被允许结婚的夫妻吗?
通子曾不顾自己生命中的“禁忌”,也要和吉敷许下终生厮守的誓言,但最后两人却分隔两地,这中间到底出了什麽错误?而一切,似乎跟通子的身世之谜有着极大的关系……
日间,在东京的小画廊闲逛的吉敷竟偶然发现了一件出自通子之手的雕金作品,这无异于在他那平静的内心投入了一颗石子。他对前妻的思念之情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削减,反而更加强烈。
吉敷决定顺着这条线索去找通子!
然而,历尽千辛万苦寻找到的通子却冷酷地拒绝了吉敷的请求,原因竟是几十年前的连环命案!只有解开横亘在通子内心的不解之谜才能劝服她回来,吉敷为此全力以赴……
很少有人知道,吉敷竹史常常在工作告一段落之后,独自徘徊在银座后街,进出那里多如繁星的画廊,尽情欣赏小画家们的画。
他本来没有这个兴趣,恰巧在之前的事件里,认识了日本画家大浦日出人,之后就染上参观银座画廊的癖好了。
出于那点怪脾气,吉敷喜欢出入的画廊,不是阔气一流的大地方,而是和与大浦结识的日动画廊类似,在后街繁华的商店夹缝中隐秘存在的小画廊。
其中有一条西五番街,位于电通路与银座路之间,吉敷尤其喜欢它。他常常从四丁目沿着这条小巷,缓步往新桥方向走去。深夜时分,街上的酒客与陪酒女郎络绎不绝,到了午后才又安静下来。
此时日头微倾,街道悄然沉寂在西侧一片大楼的阴影中,仿佛藏着某种诡异。这条街上少有车辆通行,只能看见形如酒屋的手推车店嘎吱嘎吱地移动,吸引着穿制服的漂亮姑娘们。圣诞节刚刚过去,街道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在这样静谧的午后,最适合独自进入后街的画廊,默默欣赏墙上的一排排油画。或是无名画家笔下的田园风光,使人仿佛置身篱笆间,亲身感受他们不为人知的乡间生活;或是北海道画家所绘,夕阳下海岸边的旧船坞,使人想起去过无数次的北海道的风景,牵动人的回忆,诱人再次踏上旅途,享受一个人漫步在清寂海滩边的景象。
漫步于这条大都市的古老街道内,吉敷一次次沉溺在遐想之旅中。
一旦黑夜降临,大都会独有的空虚便夹杂着酒精、挥霍与虚荣,占满这条街。只有在霓虹闪烁前这段微妙的时间里,才能窥见这条街令人钟爱的真实面貌。
吉敷闲游在西五番街,视野左面是一幢高大污浊的旧大楼。红砖的颜色早已退去,窗棂沾满了泥土和尘埃,墙漆斑驳。
这幢大楼叫做交询会,是幢战前建筑,从空袭中幸免于难。楼里有一家叫“无忧宫”的酒Ⅱ巴,据传名字是某位著名文学家取的。像这样的传闻吉敷听过不少,但并没进去过。
吉敷倒是很喜欢这座老旧的建筑,也曾走进大门,爬上旧时代的楼梯。
吉敷认为这是座能全面象征银座面貌的大楼。银座并不仅仅有光鲜奢华的街道,它还透着古败的气息,记载着旧时代二等贫困国的耻辱回忆。走在街上,仔细观察,到处都残留着这样那样的印记,丝毫没有青山和原宿那样,朝气蓬勃、昂首挺胸地面向世界的气势,仿佛受控于某种力量之下,使人感到羞耻。这幢大楼也是这样,犹如一味卑躬屈膝、不知不觉就上了年纪的人。和典型的伦敦红砖建筑相比,它透着一股毕恭毕敬的味道。
交询会大楼一层,有一间尾濑美术展览室,也是一家小型画廊。吉敷以前就注意到,那儿的客人很少,环境清幽,店内只有一位老人,常在室内屏风的遮蔽F酣睡。
冬日惬意的午后,天气晴朗,阳光随时问的流逝渐渐从脸上落在了肩上,使人不想走入昏暗的屋内,而想再继续闲逛下去。吉敷已走过画廊数步,看见前方挡着一辆清凉饮料公司的大货车,不得不停住脚步。于是他转回尾濑美术室,推开了玻璃门。进门踏上门口放置的金属板,脚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只黑猫突兀地从眼前飞蹿而过,显然是受了惊吓。没想到银座中心居然还有人养猫,吉敷感慨着,感到有些奇妙。
吉敷此刻的心情,从后来遭遇的事情来看,竟像是微妙的暗示。
动物这种东西,不管周遭如何危机四伏,它依然可以生存下去,真是顽强无比。
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吉敷朝画廊内荧光闪烁的幽暗处迈出脚步。
画廊只有约六叠大小,室内十分狭窄,两侧靠墙摆放着数张铺着白布的桌子,上面展示着金色和银色的金属工艺品。墙上挂的画,比起之前去过的几家真是少之又少。吉敷还以为这些画也是展示品,仔细一看居然连署名签都拆掉了。看来这里正在进行金属工艺品的专门展览。整座画廊内空空落落,没有一丝生气。
吉敷自认不是个能理解立体艺术的人。虽然以前也曾欣赏过高达两米、以茶色铁屑焊接而成的前卫雕塑作品,但却丝毫没有被它感动。没有共鸣,渐渐地远离了这类作品。
虽然有点“皇帝的新装”的味道,但吉敷并没有开口评价这堆铁屑,更不想和周围人争论其艺术造诣的长短高低。
正因如此,吉敷决定随便逛逛就离开。他想看的是印象派绘画,而不是前卫雕塑。但这里展出的工艺品和他的想象并不一样,没有特别前卫的感觉。不是那种庞大得像出土文物一样的东西,所有的工艺品都能直接搁在手心上。主题也是像“旋转木马”、“捉老鼠的猫”这类容易理解、比较受欢迎的居多。吉敷松了口气,作品的表达一如其名,具体而形象,像玩具一般十分可爱。
吉敷从容地边走边看,一直走到展览室的最里面,然后转身向通往街道的玻璃门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再一次转头,走向人口附近的那件工艺品。
这件作品很轻,和其他掌心大小的工艺品相比,显得更加玲珑娇小。
这是一座金色的桥,放在四角折起的光面银布上。从侧面看桥身呈T字形,状如陀螺,可以旋转。桥上站着一位身穿十二单衣、迎风而立、裙裾飘飞的女子,两岸的一侧还有一片小松林,制作得精密而细致。画廊中荧光灯幽幽地照着,没有放大镜,只能看见工艺品朦胧的轮廓。然而凑近了细看,小小女偶的脸上,竟可以分辨出悲凄的神情。
吉敷感动了,不知不觉间,已经呆站了很久。
真是件极致的作品!
画廊里陈列的所有工艺品里,仅这件最微小的作品,以它难以名状的力量震撼了吉敷。
吉敷感到无法动弹,周身仿佛被金线束缚。他在这毫无生气的狭窄画廊里,独自一人,在这一隅久久地静伫。
金桥前有一枚塑料套签,里面有一张白纸写着“羽衣传说”四个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没写作看。
吉敷站着站着,终于明白过来了。这件雕金作品,利用非常细致、精湛的技术,再现了一则当地的传说。而这些要素通通指向了一个人——吉敷无法忘记的、他那十年前离异的妻子,加纳通子。
吉敷愕然了。本以为自己早将前妻的事情遗忘殆尽,却没想到,竟然在看到她的雕金作品时,久远的记忆再次被唤醒。如此强烈的震撼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简直哭笑不得,身体却只能如凝固一般,僵在那里。
不过吉敷弄错的可能性也很大,也许这件“羽衣传说”并不是通子的。
通子喜欢把民间传说作为雕金的主题,比如夕鹤传说和爱奴传说。她的作品一定是金色的,因为她讨厌银色。她似乎说过讨厌银色的理由,但吉敷不记得了。而且她的作品一直很小巧,因为她喜欢玲珑而精致的东西。
吉敷所知的,就只有这些。可世上还有很多和她爱好相同的人,何况通子有这个爱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说不定她早就变了。
在内心深处,离异妻子的存在感竟然如此强烈,这令吉敷感到万分惊讶。
其他工艺品无一例外都标有作者的名字,有的甚至还贴出了作者的住址,大部分是在东京都。然而只有“羽衣传说”,不要说住址,连作者的名字也没有。
吉敷向画廊深处的屏风走去,望了望阴暗的角落。那位以前就看到过的管理员,此时正坐在桌边写字。 “打扰一下。”
吉敷开口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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