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人做宇宙中心,又有什么不好呢?至少当人类还没有获得合格的大脑之前,把自己看成是宇宙中心,是无关紧要的。
不论强弱如何,这种启示对于人类的态度到底有点儿影响。本书所说的众多英雄,和古代族长大不相同。古代的族长自以为造化肯定让他做人们的首领,所以可以随意宰杀屠戮一切动物,把宇宙看成是纯为供给他自己的种种需要而存在的。
人生下来就有好奇心,这实在是极高的豪华专利权。本书中的英雄就有这个心理。他们每事必问,要追根寻底。凡在人类理性之内遇到的任何现象,人都要打听到底,非弄清底细才肯罢休。在考查没有明确答案的问题时,绝不偏袒任何人或任何事物。只用一种证明真理的方法为依据,这种真理定好了,永远是我们将来发展的基础。
本书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万能的人类》以生动幽默地笔调讲述了人类自身进化和征服自然的故事。第二部分《上古的人》,主要叙述了上古时代两河流域灿烂的文明也从一个侧面显示了人类征服世界的卓越本领。
人类的发明是社会进化中最重要的阶梯,也是人成为地球上主宰的原因。美国作家房龙先生用并切有味的故事将这一进程娓娓道来,让人读着津津有味,不忍释卷。
人们为什么这么喜欢侦探小说?
人们总说里面含有神秘性,能引人人胜。或者说,因为一点极不相干的微小线索,能够发展开去,终于成为铁证,我们跟着它,看它一步一步地发展,这多么有趣啊!
照我看来,原因可能就在于此。可是我要问,他们中为什么没有几个人来研究地质学?因为宇宙间未曾破解的大谜语多得很。研究地球的构造来历是一串循环往复的无尽之谜,其余的好些谜也都异常顽强,坚决不肯吐露秘密。不过说句公道话:没有一个谜是没有线索可循的。
古代的人懂得这一点。他们就强迫他们所住的平原山石告诉他们许多事,关于土和石的来历等等。这都是十分重要的。等到中古时代(指欧洲),人们尽在沙场上打仗,探索世界秘密就太没有条件了。他们专门听信前人,相信古书,可是却不敢多问一句,要是有人对自己住的地球发生疑问,就要被人们认为是渎神了。
现在说起来,中古时代已经退到博物馆去了,成为历史上的遗迹了。我们一天忙到晚,在上头爬来爬去的这一小块地方,又老了一两千年了。再过一两万年,这地壳里就不能再藏什么秘密了,就像一粒阿斯匹林或一块南瓜饼里不能藏什么秘密一样。
读者可能要怪我把几千年几万年看得太轻了。可是在这个年头,我们不得不如此,因为近来所发现的史前史遗迹,已经把向来所谓的“按准则记载的往事”的历史时期,延长了差不多四倍。还有,我们感到我们日常所见到的事物都已经在地球上存在了许久许久。这些都能教我们谦虚一些,忍耐一些,这也是有益的。如果说我们的祖先费了50万年才学会用后腿走路,那么现在人类解决重要难题这么慢,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我们这样一想,就可以为我们自己解嘲了,就不至于斤斤计较、苛求自己、不肯放松自己了。我们变成了暴发户,比起其他大多数动物来说,我们迟了好几百万年才崛起在这颗星球表面上。换句话说,那些好像昨天才从前门进来的旧世界盟主算得上后起之秀。
至于自然怎样把我们演变成两条腿这样的结果,其中经过了多少步骤,我们还不能详细地知道,不过大概地讲来,我们至少也可以猜想一下。
从地壳冷到可以维持某种生物时起,就有生物活在地面上,很快就有无数种植物生长在地面上,还有一伙一伙的披着甲的瞎眼动物住在地面的水里,永远不跨出一步。这些动物当然地成为当时地球上的主人翁。
我们知道当时许多水栖动物始终住在海里,变成我们现在所吃的鱼的老祖宗。后来它们有些长了翼,飞到空气里,变成鸟类的老祖宗。还有和现在的蜥蜴、现在的蛇同族的动物大得其势,好像意图永远霸占这个地球,把它变成爬虫世界。想到几千百万年前(不要想着历史上记载的年岁,那只能算做几秒钟而已),气候很潮湿,很适宜大爬虫生长,它们下了水和在陆地上一样活泼,好像是活生生的无畏战舰。
这一时期里,空中、水中和陆地上住的都是庞大的动物。长有40米、50米和60米,胃的容量足以抵得上一个中等帆船的舱。但是它们也不能很长久地安享它们的地位,忽然之间就全军覆没,周遭换了一个新世界,地球换了新主人翁。
这些大动物怎样变得如此没落,怎么到今天只留下了缩小型的?我们直到最近几年才稍微懂得一点儿。我们从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不只是一种原因才引起这样的演变,原因是错综复杂的。连那所谓万物都不可逃脱的畸重律也包括在内。这定律能管辖一切生物,影响它们的荣枯,有很大力量。P4-5
于是出现了所谓的天文单位(Astronomical),等于1.496×108。公里,等于地球到太阳的平均距离。一时间大家都觉得很方便了,只要地球上的人们出门不太远。
但是除去近邻的小恒星外,另有真正的大恒星,要量与它们的距离,这区区1.496×108公里的单位又嫌太小了。
恰好迈克尔逊(Albert Michelson)实验光学找出了光线速率(我们用光线一词,明知道很不像科学家的话,可是我们很久以来,用的都是文学名词,一时摆脱不了,只好这样用。得过几百年才能改正)。他说光是一种物质,每秒钟走299792公里。有人悟出一个妙法,用60秒乘60分,再乘24小时,再乘565天。乘得一光年约等于94605亿公里。把这个距离叫做一个“光年”(Light year),为现代的天文学家所通用。
乍看起来,人人都应该高兴。像最近的半人马座(centaurus),离地球的距离,换成新单位,只合4.22光年。我们几乎要觉得它太近了。
但是对天文学家来说,这样的距离还是不够。他们发现小巧玲珑的天体,在2万-3万光年那么远。后来又大胆地望了一下星云,星云的样子很像显微镜下的微生物,一团一团的。据他们测得,有些星云距离地球在200万-500万光年之间。
这岂不是连光年都变成了笑话?谁又将给我们一个更好的单位呢?
我说了这么些话,让你们瞠目结舌地听着,并不是我要自夸博学或庆幸运气好,靠分期付款买了一本大百科全书。我只是在永久乐器上略奏了两三声,来警告你们不要读错了下文。
地球一旦失去了宇宙中心的尊贵的地位,就有人想到人也该下高台了。这个高台,是人趁着四条腿变成两条腿的时候,傲然地爬上去的。说到宇宙,包含成万成亿的星云,个个都不止200万光年那么广袤。人自然就变得渺小了,渺小到几乎没有。哪还有什么“受命于天”等高傲的话可以夸耀呢?当然要把自己看成就是比其他动物聪明一点儿的动物而已。
可是一会儿工夫,人就觉得这种心态维持不下去。比如后院失火,比起直径6.4亿公里的发红光的天蝎官主星(Antares,心宿二)上火山大爆发,哪一件要紧?汽车的汽缸里撞了一声,比起谣传的猎户星座肩部一等变光星(Betelgeuse,参宿四。这是报纸周刊上所谈到的唯一的恒星,因为它又重又大)要灭亡,哪一件事更要紧?这就不用说了。臼齿偶尔松动,就忧虑人类可能会遭到不幸,听天文学家说,诚实的老月亮将要和其他五个已经被忘记的月亮结成姐妹,谁去管它呢?
也许这样不关心遥远的事,是因为与之本来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试想,天文学家在那里来回地推测,把宇宙扩大到吓死人,同时别的科学家又在那里往细小处探索,要剖分原子,把个不幸的小东西分了再分,直到发现无穷小颗粒也自成宇宙,要拿一厘米的100兆分之一做单位,才能量得准,而其中运行的一切,精密严整,和大宇宙一点儿不差,真不愧为超显微镜下的小太阳系,还有种种均衡运动,也都一丝不苟。说起来实在匪夷所思,普通人的头脑本来就天天深深地沉在迷海中,再听了这些话,怎么能不把这一切都抛在一旁呢?如果不这样,真会被逼疯的。
这样看来,拿人做宇宙中心,又有什么不好呢?至少当人类还没有获得合格的大脑之前,把自己看成是宇宙中心,是无关紧要的。
不论强弱如何,这种启示对于人类的态度到底有点儿影响。本书所说的众多英雄,和古代族长大不相同。古代的族长自以为造化肯定让他做人们的首领,所以可以随意宰杀屠戮一切动物,把宇宙看成是纯为供给他自己的种种需要而存在的。
他也许可以自居为一切事物的开始和结束——他听了这话几万年了。不过在他的心里,也开始有点儿疑惑,恐怕世上无所谓始终。像100万年前所谓“这里这时”,和我们现在说的“这里这时”,或是10亿年后说的“这里这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人现在要做生物界里最完美、最高尚的,未尝不可,不过我们还是愿意再等等看。看其余那些和地球结伴同行的无数行星中有没有生出什么生物,然后再下断语。
总而言之,人们中间绕过几千年,却又敢回到老朽的古典派的理想上,把心目中的人生哲学,概括在冠冕堂皇的话里:
“我们全都是人而已,并不属于那个身外之物,我们无需注意的宇宙。”
人生下来就有好奇心,这实在是极高的豪华专利权。本书中的英雄就有这个心理。他们每事必问,要追根寻底。凡在人类理性之内遇到的任何现象,人都要打听到底,非弄清底细才肯罢休。在考查没有明确答案的问题时,绝不偏袒任何人或任何事物。只用一种证明真理的方法为依据,这种真理定好了,永远是我们将来发展的基础。
这些入把研究的成果公布给大众,一点儿也不自夸;要是力不胜任,也自认失败,让那些更高明的研究者来接续,丝毫不觉得可耻。
这种英雄有耐心和毅力做武器,不顾一切,对生命发表宣言说:“好啊,来吧!”说着就一往无前地向不可知的领域撞进去,直到他借来暂用的那一点儿能力又要派别的用场。到了这个时候,他能够按他所预料的,坦然地放弃这点能力,绝没有怨恨。因为他早知道所谓生和死,原来不过是同一个观念的两种不同的表达而已。并且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都不足珍贵,唯有一样真正有价值的,就是敢于向人类未知的领域、从来没解决过的生存问题挑战的勇气。
这些话我也知道很复杂,不容易领会,至少听上去是如此。不过也并不是真的很难懂,你只要慢慢地多读两遍,就不怕了。
如果读到这里已经觉得太艰深,那只好不要往下读,读下去恐怕你要怪作者多事,拿这种种难人的问题,翻来覆去地讲个不停,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如看看电影,那要实惠得多呢!
别人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话题了,不用我再来介绍,或引导他们怎样往下读。他们自己会明白:我虽然未必能切实地解决任何问题,却已经十二分尽力地指出了为什么某事要照某样发生,是因为它不能照别的样子发生。我还指出,人类应该从哪一条道路上求救,才能永久脱离这个几十万年血污浸透的屠杀的世界。这个世界之所以变成穷凶极恶的杀人场,完全是由于人类卑鄙怯懦,面对一切成见和愚昧,而不敢奋发有为,才直接造成的。这当然是不能幸免的。
好了,再说一两句就结束吧。
人类要想解放,一定要靠一小部分精选的先锋,孜孜努力,大公忘私,勇往直前地干下去不可。
有几位读者也许要怀疑,我想教他们也像下文所倡导的进化首领们那样去做。
那就正中下怀了。因为我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写的这本书。
房龙
1928年8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