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窗前有一棵开花的树,开很白的花,花落以后,却不再生叶,也不再结果。
“这是棵什么树?”我问,在十二年前。
“没有名字,也忘了是从哪里挪来的,栽在这里,竟然一直长到现在——书上也查不到它。”
老师说时,眼睛沉静地盯着那棵树。
“我叫它开花树。”我说。
“那我们就叫它开花树。”老师笑了。
那一年,我十六岁。
老师并不喜欢我,他喜欢明霞和小军,老师老是让明霞和小军起来回答问题,他俩老是答对,老师老是微笑地看着他(或她),和气地说:请坐下。
老师从来没有对我这样。
小鬼站在课桌上吆喝:明霞和小军好。
大家都跟着吆喝——嗷!嗷!
明霞和小军是两口子。
大家又跟着吆喝——嗷!嗷!
我讨厌小鬼,他是坏孩子,这谁也知道。
明霞很聪明,又艳若彩霞,所以她爹就叫她明霞。
明霞对我们这么说,充满了昂扬的神气,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明霞很霸道,是我们这些孩子中的王,走到哪里都有喽罗跟随。
明霞的爹是村长。
小军是大城市里来的,听人说,他没有爹也没有妈了,只有一个叔叔,就是老师。
小军不爱说话,常常一个人坐在荒凉的山坡上,很久地看着天。风吹起他的头发和打了补丁的衣裳,又呜呜地吹过山去了。
老师是文革下乡的知青,文革后别人都走了,他却主动要求留了下来,心甘情愿当了一个穷山村教师。为这,曾有个记者专门来采访他,要写文章赞美他坚守农村教育战线的精神,树立一个新时代的榜样,还要给他拍照片。老师淡淡地谢绝了那个记者,说,他不想上什么报纸。
记者悻悻地走了。从此,并不见有赞美老师的文章出来,也再没有记者来过。只听人说:老师的文章要比记者好得多!老师还会画画,篆刻,写诗,还会吹口琴,老师什么都会。
老师还是老样子。有人悄悄传话说:
他是为了村东头石桥边老槐树下那个年轻的小寡妇。
当时我真想抢过去狠狠地扇说这话的人两个响耳光。
可是我没有,只是忽然去注意那个小寡妇。她真年轻,最多不过二十岁。她真好看,清秀干净的好看,不像明霞,有霞光,很耀眼。
老师真的有时去那个小寡妇家,我留心看过。小寡妇在槐树荫下的小院里坐着洗衣服,老师就自己找了一个小木头板凳坐在她旁边,像在他自己家里一样。他们淡淡地说话,拉家常,像对小夫妻,声儿不大,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却被老师发现了。
“君子,你在做什么?过来玩吧。”
于是我别别扭扭地走过去,蹲在一边,看着他们俩。 那年我十二岁了,还是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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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在这种奇特的条件下写过,除非是饭碗吃的东西,才有这么赶的。我只有一两天的时间,最多。往常我绝不会在这种条件下写东西。现在看起来,我写东西,很像个财主。对,我是一定要非常好的条件,才写这种写着玩的东西的。
但苏抱琴不是。她写东西,是一种完全职业的态度。就好象一个雕塑家,该上班就上班,该吃饭就吃饭,她的身体、工作和写作,是一样也不会闹情绪的。所以,如果在那个人的脸上,需要的话,她会掷上去一大坨泥巴。哪怕那个雕像的脸上,顿时地流出眼泪来,她也不会笑,也不会心软,也不会指责自己。你知道,她当然是继续把泥巴掷上去,直到需要的足够地满足了为止。这些,被视为其工作,及其工作的态度,而这些,就是一个人的职业的态度,一位女性的职业态度。当它成为女性写作者的职业态度,那就是极其严重的事件了。这是苏抱琴和历史以及现实的几乎所有的女性写作者不同的地方。她是不玩的。
苏抱琴是从来不会撒娇的。
有人说,苏抱琴没有想象力。我很奇怪,这话是怎么来的。那么,什么叫想象力。《乡风》我没有重读过,很抱歉,我几乎从不重读作品。但我确实清楚地经验了一遍又一遍,构造一个世界的能力,那不是想象力,那是什么。而且,那是一个完全虚弱而脆弱的完全脱离于粗壮现实世界的生活,每一个细节一个接一个地脆弱地构筑起来的世界,每一个细弱的元件都是在脑子里面内在地构接起来,完满的生活的世界,这是何等的想象力,而且是何等强壮的想象力。只是,又一次,她表现出来的强悍是,任何一点点造假都不要。
如果,她甚至连价值都不介意。如果她能把这一点极端地推行下去,那她就超脱了、解脱了、顿悟了。而那样一来,那就有趣味了,那就好玩了。但我想这又是她不会撒娇的地方。中国人翻译《这个杀手不太冷》(原名《杀手雷昂》),我觉得那真是再愚蠢不过的翻译了。这是什么话?简直整个的是个蠢话,不叫什么话。但是,这个话,放在苏抱琴的身上,却是奇异的准确,异乎寻常的准确,仿佛这个蠢话,就是为苏抱琴造出来的,并被她所创造的这个事实,证实为一种真实的经验,就是有“这个杀手不太冷”这个原理。
呵呵,这是苏抱琴创造的第二个原理。
有人说,苏抱琴像个猫一样。我想,这是极其令苏抱琴本人满意的一个有关她的意象。可我认为这是个误会,我当时指出那不是一个猫,而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问题是,什么是女人?还有,我们这个时代,怎么对女人定义?为什么男人的世界,人们似乎并没有那么多的困惑?难道那个世界,就是确定的?我似乎认为,是的,的确是,我几乎觉得男人的世界,就是像一个几何世界那样,是确定可解的。至于真正男性的性,是在世界之外,在形而上的世界,没有边际的世界。这才是男性令人难以搞定的地方。其他的都是废话。男人只要不厌弃善良,就可以了。但是,那么女性的呢?难道是相反的?
我深切体会到,这在全世界,都是一个问题。
我不想解释什么是女人。女人是一个单独的世界。
让人们自己去闯世界吧。
但我知道,女性一定是在受到男性的性的精神交媾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才是性感,女性的性感。否则那只是寂寞的美,或是性以前的可爱。称为第三世界吧。
于是性感和可爱,这是苏抱琴未能创造出来的第三个原理,但这不是苏抱琴的问题,可能是我的问题。是我身上带来的杀气把那个世界像用手指着兔子一样把它杀死了。是的,我讨厌男女的胡乱的交媾,包括那些猜疑、嫉妒、通常称为文学题裁的东西。
这是我对于一切文学中没有兴趣的那一部分。
大陆之雪
2011年7月18日
《女人的国》是苏抱琴老师的小说作品。
《女人的国》由十篇小说构成,每一篇小说都以“爱与爱情”这个美丽的主题为中心,展现了女人在爱情的世界里纯美忧伤甚至有一点凄凉的人生历程。所以,整本小说与其说是一部部作品的联缀体,还不如说是一座女人的国。
《女人的国》由苏抱琴所著,是一部小说合集,由十篇小说构成。这其中的每一篇小说都离不开两个主题就是女人和爱情。作者以女性写作的视角,勾画出了大千世界中女人面对爱情的脆弱,坚强,执着和凄美;也勾画出人们心灵世界中对美好的爱与爱情的向往,追求和肯定。小说文字优美,心理描写具象生动,塑造了典型的人物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