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大喜,四邻同贺。吴可成也是粗识文墨的人,知道戚继光字佩玉。于是,便将此二字拆开,以“佩”字给儿子用名,以“玉”字给儿子作字。这个新生的儿子便叫“吴佩孚”,字“子玉”。
父母对佩孚寄予厚望,六岁便送人塾中读书。佩孚好学,生性聪明,进步很快。到了十四岁时,家遭不幸,吴可成一病亡逝了。此时吴家除了佩孚之外,还有一个十一岁的弟弟文孚。孤儿寡母三人,生活渐渐困难起来。
吴佩孚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到登州水师营当了一名学兵。吴佩孚从小颇有抱负,不愿只为温饱。当学兵期间,又去拜登州名儒李丕森为师,继续苦读。由于虚心好学,深受李丕森爱护。到了1896年,吴佩孚二十三岁,竟中了秀才,眼看着就要成官场上的人物了。
俟近官场的人和俟近乞丐不一样,总要学学官场上的气派。吴佩孚中秀才没多久,染上吸食大烟的习惯,终日趔趔趄趄,出入烟馆。旧时的鸦片馆子,也分三六九等,吸鸦片的人也是高下不一:官家、豪富,有人侍候,入雅座,再高兴了,找个唱曲的妮玩玩;一般流氓无赖,只能在大房间自炊自食,抽完了调转身子便走,腰中空空时,总不免向老板低三下四说几句好话,“改日活翻了,再还上”。吴佩孚官场还未人,无赖又不是,又没多少钱,也只能过过一般的瘾。有一次,吴佩孚好不容易从娘的钱罐里摸出几个铜板,又到当铺里当了两件娘的衣服,这才朝馆里走去。谁知,一般房间正赶上“客满,’'掌柜的一看是吴大秀才,虽知他囊中不富,秀才总还是优人一等的,便领他进了雅座。
吴佩孚沾沾自喜,正摇头晃脑腾云驾雾时,一个大腹便便的家伙走进来。吴佩孚搭眼一看,认得,是当地的大土豪翁钦生,登州府里的首户,表侄子正做着县太爷,是一个走路都横扫八邻的恶霸。吴佩孚想躲,却已是来不及了。
这翁钦生今儿高兴,在窑子里带一个小妮,让老板给他留个雅座“舒舒坦坦地玩玩”。谁知一进门碰上个年轻入(他不认识吴佩孚)扫了他的兴,十分生气。眼一瞪,脚一抬,一边狠狠地踢去,一边狠狠地骂一声:“滚!”最后决定去求助流氓地痞。原来登州蓬莱这地方有一伙流氓无赖,终日靠着滋事为生,三天不打闹心中生火。如今秀才找上门“请帮忙”,索性大打大闹一场,反正有人收科。于是,趁着翁钦生的老娘做寿时突然袭击,一群流氓大闹寿堂,把翁家搞得翻天覆地,男女宾客不欢而散。
那翁钦生是个头面人物,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找到当县太爷的表侄子,要他“限期捉拿肇事者,一定正法”,以消心头之恨。
蓬莱城,弹丸之地,出了如此轰动之事,还能打听不清?结果查明,寻衅闹事之祸首竟是一个秀才。于是,以“蔑视法纪、寻衅闹事、搅乱治安”为名,将他革去功名,缉拿在案。吴佩孚不敢在蓬莱蹲了,这才背井离乡,跑到北京,去投靠父亲吴可成一个叫孙庭瑶的朋友。
离家的那天深夜,寡母把他叫到身边,揉着眼泪对他说:‘佩孚,你爹去世的时候,就把这个家交给你了,指望你能争气,把家带好。谁知你不安分,连县官也得罪了,落得有家也不能蹲。”
佩孚对娘说:“娘,我看不下去,他们仗势欺人、敲诈勒索。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些贪宫都斩尽杀绝!'’
“你呀!”娘提心吊胆,“总是好胜。有一天真当了官,怕也会这样呢。”娘又问他:“家里不能蹲,你想到哪里去呢?”
“五尺汉子,难道天底下就没有立足之地!”
“娘不放心呀!”娘又流泪了。“你爹有个朋友,叫孙庭瑶,在京城开一家客栈。要不,你去京城找找他。”
吴佩孚知道这位孙庭瑶。父亲在世时,两家的来往也还密切。有一年,孙庭瑶走投无路了,还在蓬莱住过几个月。最后还是父亲资助路费,他才过海到大连去谋生。吴佩孚说:“娘,那我就去北京吧。”娘还是叹息着说:“也不能想得过高。如今咱家日月窘迫,你又走投无路,是求上人家的。听你爹说过,这个孙庭瑶为人不怎么的。你处处细心点儿。”
“我知道了。”吴佩孚说,“我想他不会不认我这个侄子。”昊佩孚到了北京,按照娘给他的地址,在崇文门外巾帽胡同找到了隆庆客栈。孙庭瑶一听是蓬莱的侄子来了,忙着接到家中,一边安排饭菜,一边忧伤地说:“自从你爹死后,我无一天不在难过。俺弟兄俩生死之交,不想他竟早走了。要不是我忙得脱不开身,早想去看看你们娘几个!年上,听说你还中了秀才。我知道你有出息,不一般!以后准可以闯出个出人头地……”
“伯父你过奖了。现在……”吴佩孚把遭遇情况如实说了一通,然后说:“家中无法待了,才来这里找伯父。”
孙庭瑶一听吴佩孚被革了功名,官府还要缉拿,顿时脸寒下来。“这孩子是来避难的?”
这孙庭瑶,算是被吴可成看透了,“为人不怎么的”。此人脑子灵活,只想着“对我生财”;两只眼睛大大的,但只看到钱眼;跟谁共事,也总想对自个儿有利。原以为这位贤侄来京会给自己增添点光彩,现在倒好,说不定还要受他连累。于是,转着弯儿说:“贤侄,你在难处来找我,该来。谁叫我跟你爹是结过金兰的!一炷香前跪倒,就是一母同胞!你不来找我,我还觉得生分呢。只是,这天子脚下,混饭也是极不易的。我这客栈地僻客少,月月进不了多少项,去了官税、日用,便连皮也刮着了,有时还得亏欠许多,只怕无大能耐照顾贤侄。”
吴佩孚一听,心里凉了。“这是在下逐客令!',要是平时,他便转身去了。现在不行,身在难处,走投无路,得先有个栖身处。要不,偌大的京城,自己两眼黑,朝哪里去呢?“伯父的情况小侄明白。”吴佩孚说:“我不想难为伯父。小侄离家时,还带了些盘缠,只求伯父给个床铺躺下。生活嘛,还是能够凑合的。小侄也不想坐吃山空,更不想给伯父添更多麻烦。”
孙庭瑶这才稍稍放下心。说:“贤侄既然吃用尚可自理,我便在小栈里为你安排一张床铺,也免得在京中流浪,伯父也实在放心不下。”P3-P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