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宅：唐末诸王共居的宅邸，实际上是成年亲王的圈禁地。照例十六宅诸王不得入帝位，然而在宦官的操纵下，例外却发生了……

当时还是十六宅痴儿光王的唐宣宗历尽苦难逃出长安，出家游历，三十六岁时在宦官的操纵下登基皇位。直到这时，天下人才发现光王智慧超群……

中晚唐时期，宦官当道，皇权浩劫。十六宅痴儿光王与世无争、但求保全，却招致皇上猜疑，不断加以迫害。光王历尽苦难逃出长安，出家游历，三十六岁时在宦官的操纵下登基皇位。直到这时，天下人才发现光王智慧超群……

序言

第一章 雪夜

第二章 潜伏

第三章 赴宴

第四章 查案

第五章 寻马

第六章 暗访

第七章 预言

第八章 宫幸

第九章 刺客

第十章 弑君I

第十一章 游戏

第十二章 长安乱

第十三章 弑君II

第十四章 惊变

第十五章 宫厕

第十六章 无问道

第十七章 拯救

第十八章 往事

第十九章 甘露

第二十章 廷杖

第二十一章 黄泥坡

第二十二章 不良人

第二十三章 暗战

第二十四章 替死鬼

第二十五章 临刑

第二十六章 逃亡

第二十七章 悟道

第二十八章 选皇

第二十九章 登基

尾声

附录

大中十三年

亡命天子

那一天大雪纷飞，到傍晚的时候就下得更紧。这种景象非常适合出点事故，所谓风高夜黑雪无声，如果不出点像样的事故，那场雪的意义便显得无足轻重。

我小时候有个远房的表叔，不知何故下雪天来我家喝酒，又不知何故非要嚷嚷在天黑时赶回家。起初表叔打算早点回家，可是一端起酒杯就忘了十里开外有一个自己的家，家里还有老婆孩子。那天表叔兴致高昂、东拉西扯，吃了一锅肉，独自干了一瓶老白烧。他在倒完最后一滴酒的时候才想起来好像有些事情要办，却想不起来究竟该办啥事。他只记得从家里出门的时候很清楚地知道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要回家，但是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因此，他决定赶回家，然后蹲在家门口仔细回忆下雪天究竟出来干什么。

我妈说：“他表叔，床铺都安排好了，天色已晚，雪下得这么大，就别回家了。”表叔摆摆手说：“不行不行，必须赶回家，必须的……”表叔说罢，就裹紧军大衣踏着风雪出门。他出门的时候虽然踉跄，也不至于东倒西歪，因此我家人并未在意。

那场雪注定是值得纪念的，因为当夜就出了一起很像样的事故——第二天清晨，有人发现表叔的时候，他跪立在地，大衣扔在一边，棉毛裤褪到小腿跟，光溜溜的臀部冲天翘着，头插在雪地里，双手肘部趴匐支撑着身体。

路人很好奇地走近，掸开积雪拍拍表叔的臀部，感觉像冷库里的冻猪肉。路人小心翼翼地把表叔的头从雪地里拔出来，扫清鼻子里塞的冰雪用手指试探一下，此人早已鼻息全无，路人吓得扔下冻僵的尸体落荒而逃。一位细心的公安在表叔尸体附近被大雪掩盖的地面上找到了一坨粪便，经研究，那坨确系表叔的排泄物。于是形成了案情的推理：当事人在回家途中随地大小便，在随地大小便的过程中困乏至极，趴在地上酣然入睡，结果夜晚骤然降温，加之头部倒立插地，鼻孔被大雪阻塞冷冻窒息而死。

那场雪让我们全家记忆深刻。我父母至今仍然感到内疚，每每念叨，如果白天不让他喝那么多酒，或者盛情邀请他在家里方便，表叔就不至于在夜间命丧雪地。可是，你凭良心问问，如果不让表叔喝酒，不让表叔回家，不让表叔在回家的路上随地大小便，他会善罢甘休吗？

所以，表叔不让这一场雪变得有纪念意义，也会让另外一场雪变得有纪念意义。

所以，雪夜大抵都是有故事的。我发现，每当史籍提及唐宪宗十三皇子光王李怡(后登基，更名李忱)的时候，都会用很多笔墨描述那个漆黑、冰冷的雪夜。在关于“光王”的正史记录中，我看不到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完整故事，唯独那个暴风雪的夜晚例外。

那一天大雪纷飞，到傍晚的时候还下得紧，这样一个前提拉开了故事的序幕。

故事的开头是这样描述的：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京师长安街的大道上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以下简称雪夜事故案)，肇事者逃逸。 时间：宵禁时分。 现场：坊门四闭，积雪盈道，四周廖无人迹，只有一大队车架的辙印依稀尚在。

人物：这个雪夜事故案的当事人是一位华服微髯之人，此人横卧在雪地上，但身体并无一处走光。

后来，第一时间到达事故现场的金吾卫巡警可以作证，当事人方圆十米内没有发现任何排泄物，因此上述迹象可以排除因随地大小便姿势不良、体力不堪而倒地的可能性。即便如此，酒后驾驶的罪名依然成立——据当事人回忆，他在跌落雪地之前，的确是骑着马，而且在骑马之前的确喝了不少酒，酒后策马回家的路上，他突然一个闪失，后面发生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金吾卫巡警起初很生气，酒后驾驶依照现在的交通法规须拘留十五天，扣十二分，罚款2000～5000元(人民币)。当然，如果能在交警队找到关系的话，送条好烟吃顿饭也许就能搞定。金吾卫巡警心想，这种长安城纨绔子弟见多了，虽然酒后驾驶拘留罚分罚款扣驾照在大唐朝找不到相关法规，但宵禁时分醉酒驰马却很容易找到罪名。

金吾卫巡警自执业起，从未如此认真地面对一起交通事故。不仅如此，他还想在他巡警的职业生涯里正直一回：长安城纨绔子弟素来无法无天，根本不把金吾卫巡警放在眼里。这人就算有天大的来头，也要严查严办。

打定主意后，金吾卫巡警便蹲下身，恶狠狠地质问躺在雪地里的人：“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胆大妄为酒后驾驶违反朝廷宵禁管理条例？你的马呢？”那人微微睁开跟，有气无力地伸出一只手指向远方：“我的马……它自己跑了，劳驾你把我的马找回来。没有马，我回不了家……”

金吾卫巡警火冒三丈，抬起巴掌正要抽下去，那人已经挣扎着翻身爬起，一边整理鞋袜一边自我介绍道：“我是十六宅光王，没想到差点冻死在这条无人的街道上。你去帮我找点水来，我渴了，渴得要命！”这话说得很轻很随意，那人头都未抬，金吾卫巡警抬举的手却如面条一般垂软下来，随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那位自称光王的人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缩，警惕地问：“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难道你也想害我？”金吾卫巡警心想，他奶奶的，我还能干什么，跪着给王爷您请安呗。金吾卫巡警没有料到，平生第一次想认真干点有益于人民的事情，就撞见一个惹不起的王爷。

在大雪纷飞的黑夜里，光王显得十分冷静，他揉揉眼睛、掸掸身上的积雪，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展开自救，从容指挥金吾卫巡警找水。光王既然亮明身份，金吾卫巡警哪里还敢怠慢，就用随身携带的军用牛皮水壶到附近弄了一壶水来，双手举起递到光王面前。京城的巡警果然训练有素，金吾卫巡警用符合皇室礼节的姿势献水。光王对于金吾卫巡警高规格的献水姿势却毫不关注；他太渴了，所以先拿过水壶咕咚咕咚喝干再说。

喝完一壶水后，他发现金吾卫巡警依然保持单腿跪地姿势，就作个手势说：“免了免了，下雪天不要搞那么多名堂，你搞得这么复杂。，我坐在地上也不自在……去吧，再给我弄壶水去。”金吾卫巡警心想，这位王爷真是很不讲究啊，难怪在十六宅混到这步田地。

十六宅是什么来头？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各字以为是凶宅。一位朋友听说我要写关于《十六宅》的书，以为我迷恋恐怖故事，那十六宅里想必住着十六个绝色女鬼。朋友还说，你这书指定要畅销，这年头情色当道，别说十六个女鬼，有个零头就足够了。恐怖、惊悚、大批量的女色，再搞点荤素搭配、半人半妖，想不火都难。

当时我无语，由衷地认为这位朋友眼光很另类，竟然连女鬼的商业价值也能深度挖掘，堪称奇才——天地良心，这十六宅里并无半个女鬼，日常起居也缺乏荤腥肉感。这一点一直让我忐忑不安，总担心缺乏情色荤腥的书不好卖，白白浪费了笔墨才情。P9-11

我喜欢历史，喜欢读历史书。多年前，我无意中读到一段晚唐史，只是略略谈及唐宣宗李忱的事迹，便引起了我的极大注意。这是一个伪装了36年白痴的皇帝，这个皇帝英明、睿智，差点儿凭一己之力挽救了大唐危局。当时，这个人丝毫不引人注目，却引起了我的重视，于是便产生了写一部关于他的传记的想法。

为此，我查阅了很多书，遗憾的是，关于他的记载太少，尤其是在他登基之前，都是些鸡毛零碎，难以寻找完整的线索。值得庆幸的是，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我翻阅了大量晚唐书籍，对晚唐的历史面貌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轮廓。这就让我把着眼点从个人转移到全局，通过一些人和事来表达某种具有现实感的世态、情感。

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要写这部书？现在，我只能这么回答：其一，我想写一段历史。这段历史从未被完整、鲜活地记述过，算是开天辟地；其二，这段历史遗存大量空白和悬疑，也给我的自由发挥提供了空间，所以我想依托历史讲一个故事，是一个关于人，关于人性的故事。这是一个表象荒诞的故事，却比现实更加真实，它试图用巨大的幽默感表现阴谋、斗争、悲伤、哭泣等沉重的主题。

此外，唐朝是中国历史最灿烂辉煌的时代，它代表着东方人根骨里的智慧和精髓。这也是我愿意关注、撰写这段历史，这部书的重要原因。

从开始查询资料，到动笔撰写，其间约有四年时间，之所以酝酿如此之久，就在于我被其中的丰富、精彩、戏剧化所震撼，以至于不知道该用何种笔法鲜活地表达这一切。对，鲜活，这是我想说的，没有鲜活不足以表达，只有一种天马行空，自由自在的恣意抒发才能诠释我对唐宣宗这个人，这段历史的积淀、心得、理解，并与现实纠结。所以，我便姑妄称之为“中国首部自由体诙谐历史小说”，这也许是大话，如果有人扔砖头，我会忍着。

还是回到本书中。书名曰《十六宅——晚唐非常事儿》，“十六宅”是唐玄宗之后用于圈禁诸皇子的高档别墅区。按照祖制，东宫太子是合法的皇位继承人，与十六宅诸王无干。当初，玄宗设置十六宅别墅区的初衷显而易见，多年来诸王倒也安分守己。但是自唐敬宗后，十六宅出了好几位天子，彻底打破了十六宅诸王不称皇的优良传统。这就让诸王们有了非份之想，也让在朝帝对诸王有了防范之心，同时也让“十六宅”变成晚唐最鲜明的政治符号。

所以，《十六宅》的主线是晚唐宫廷政治斗争，而副线“晚唐非常事儿”，却是记录了一些有趣的、鸡零狗碎的事情，有的有史记录，有的是传说、道听途说，有的只有点影子，还有一些则纯属文学虚构，借以链接各种片段，让臆造情节自圆其说。这些内容却有一个特点：相当之非常——唐宣宗这个人是非常的，他的经历是非常的，他那个时代的许多人和事儿也是非常的……总之，“非常事儿”是本篇的特色和灵魂。

晚唐，在拥立新君问题上有发言权的一是大臣；二是宦官。而大臣常常依附于宦官。宦官中实力最强的是掌握神策、龙武等禁军兵权的左右中尉；其次是可干预政务的枢密使；再次则是皇帝身边的其他宦官，比如知内省知事、内常侍、内侍等。而朝臣基本上不涉及新君拥立事务。

起始之际，唐玄宗是出于对宦官乱政的担忧，才不得已明确指定了传长、传嫡的皇位继承规则，而到了晚唐，这一规则早已被宦官废弃，他们只考虑即位新皇是否对自己有利，而完全不顾承继规则、伦理纲常、聪明愚蠢、高低贵贱。 在这种背景下，沉默、痴傻了36年的光王才有机会登上九五至尊，而宦官们完全没有料到的是，这个传奇的“白痴”竟然不露声色地玩了一把黑色幽默。

这是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具有真实历史记载的故事，这就让《十六宅——晚唐非常事儿》充满了离奇、悬念、颠覆，也让这段历史变得引人入胜、跌宕起伏。这是我在决定写写这段历史之前没有预料的。  鉴于资料收集的难度，以及文风、表达方式的迟迟未定，以至于这部书稿迟迟难以推进，每每欲罢，一路可谓艰难。幸有家人及三丰、快乐、珠帘、笑看明月、亚克西等网友的一再支持、鼓励，甚至无私帮助，才得以让书稿继续，以至于今日成篇。感谢他们！

沈公子

2010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