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嘿,布兰妮,听说你想失控
晚上7点钟,加利福尼亚的塔扎纳(Tarzana)夜幕降临。这是个危险的时段,法国人称之为“前有狗后有狼”(entre chien et loup),此时,世界呈现出它更加狂野的一面。爱丝特的美发沙龙晚上已经打烊,但布兰妮·斯皮尔斯丝毫不理会这一套,她径直走到门前,要求剪发。当爱丝特·托尼奥齐认出来客是大歌星时便开门迎客。布兰妮·斯皮尔斯信步走人,披着黏糊糊的黑色长发,身后跟着几个魁梧的保镖。
在托尼奥齐夫人看来,布兰妮一脸正经,她让美发师给自己剃个光头。美发师说最好不要这样做,并提出了事后被她形容为“没那么极端的方案”。她担心被起诉,但表面上显得满不在乎,说道:“好了,别冲动了。”然而,“布兰妮有备而来,”托尼奥齐说,“她进门之前,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剃光头了。”
所以,下面发生的事情完全取决于布兰妮·斯皮尔斯,托尼奥齐夫人甚至尝试了“好警察式”的审问技巧,想让她改变主意,例如谈论小孩。但是,对布兰妮来说,小孩一直是触碰不得的话题。根据J.T.托尼奥齐的回忆,“她一把抓起剪刀,自己开始剃头”。布兰妮这么做的时候,一群人正聚集在门外往里张望。剃到一半时,她就像一个留着前短后长发型的尼姑,她转向围观的人(有些人已经准备好了相机),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正是这个微笑让许多人(包括爱丝特·托尼奥齐)相信,整个事件就是一次表演,一次宣传作秀。若果真如此,那么布兰妮是为了宣传而宣传,还是想向我们传达什么信息?这让其他人不禁开始思索关于光头女性的文化历史。帕特里克·巴克汉姆(Patrick Barkham)想起了圣女贞德的精神,丽莎·阿璧娜妮西(Lisa Appignanesi)回忆起戴洛瓦涅·德·梅丽古尔(Theroigne de Mericourt),后者是一个交际花,却成为法国大革命狂热的代表,她最后在疯人院度过了余生,光着头,就像是断头台上的被处决者。巴克汉姆还提到古希腊奴隶的例子。
上述例子可以解释布兰妮·斯皮尔斯那晚的所作所为吗?会不会看上去像是一时冲动,实际上却是为了吸引公众眼球,就像之前在性伙伴们的默许之下泄露了那些性爱录像带一样呢?布兰妮一直擅长类似不顾后果的伎俩,她甚至隐瞒了自己第二个孩子杰登的存在,希望“有一天能爆个猛料”。(难怪她不愿和发型师谈论小孩子。)
光头事件很可能是一次表演,但事实真的如此吗?也许她的确需要剃头,爱丝特·托尼奥齐就是这么想的,她指出,当时布兰妮接上去的假发下面已经有“大约4英寸”的真发,“也许她真的厌倦了那些假发和自己头发里的化学药剂,也许她只是想有个新的开始,”她说,“只是头发而已,还会长出来的。”这听起来确实很有说服力(虽然这和托尼奥齐的其他说法不太一致),但真有必要如此着急吗,非要趁爱丝特在打扫店面或者数钱的时候,去砸人家已经关了的门?
有必要把这件事与过去的光头事例进行比较,看看有无值得注意的东西。她可能并没有说过“这会儿我想变成戴洛瓦涅·德·梅丽古尔的样子”,也没说要模仿圣女贞德。但这件事的急迫性和公开性的确暗示出一些潜意识和不合逻辑的因素——布兰妮失控了。
所以,要么她需要一个全新的发型,要么她确实想向我们传达一些信息。如果认为布兰妮的举动是想和她的观众交流,那么我们所有人就都成了追星族。那意味着粉丝们和诋毁者一样,时刻注视着名人的一举一动,揣测其中的信息。他戴着那条领带,我最喜欢他戴那条领带了,他对我的爱作出了回应。
但是,在布兰妮的例子中有这么荒唐吗?如果我们的确可能全是追星族呢?从许多方面来说,社会可以而且确实就像一头没有面目的野兽。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称自己为社会。被视为社会学之父的法国思想家埃米尔·涂尔干曾写道:“正是通过共同行动,社会才具备自我意识……决定社会统一和特征的集体性情感与思想必须不时得到维护和确认。”如果不是这样,名气就无从谈起。人们之所以有名,是因为许多人听说过他们。如果名人一开始就有出名的欲望,事情会更容易些,可一旦他们掌握在我们的手里,我们将决定他们名气的大小,以及是昙花一现还是经久不衰。
当“名气”这个词被发明的时候,事实的确如此。在拉丁语中,“名气”(fama)有多重意思,其中许多意思并不是褒义。它的意思与“流言”最为接近,这个词本身来自希腊语词汇pheme,意思是话语。而古希腊语中用来表示名气的词是kleos,意思是听说的事情。这有点像传话游戏,越传越偏,但是最终会达成某种共识。英语单词“绯闻”(gossip)是拉丁语fama的同义词,不过后者还有一层隐含的意思,即被大家相信了的绯闻。
在维吉尔的《埃涅阿斯纪》中,当非洲女王狄多开始与埃涅阿斯产生暖昧时,流言女神(Fame)就出来散布这个消息,其散布技巧与“德拉吉报道”(Drudge Report)的传播效果有得一拼:
没有什么坏东西比流言更快,
它边走边长,越走越强,
开始是小不点儿,战战兢兢,但不多时便乘上了风,
它脚踏地面,头却藏在云端……
这头恐怖的巨兽长了许多翅膀,
说来也怪,那下面长着机警的眼睛,
每只眼睛生着敏锐的耳,还有舌头会说话。
P14-17
前言 他们,我们
第一章 某种牺牲:
当布兰妮剪发时,她在向我们传达什么信息
第二章 像阿喀琉斯一样昙花一现:
我们为什么拒绝英雄?
第三章 昨日之雪哪里去了:
名人正变得越来越不漂亮吗?
第四章 同情恶魔:
天才更经常地出卖自己的灵魂吗?
第五章 名伶与神性:
名人(有任何地方)像神吗?
第六章 永恒的光辉:
早期基督徒发现不朽之法了吗?
第七章 好想和你们一样:
名人为何会影响我们?
第八章 如果你想驱逐杰德,赶紧投票吧:
民主如何为我们提供途径,让我们表达喜欢谁或不喜欢谁,或者两者都不
第九章 我们都是独特的人(是的,我们都是个体):
玛丽亚·凯莉的气息如何使我们分享某种特殊性
第十章 你使我变得完美:
名人效应如何提供关于名人的风向标,并且最终提供关于我们普通人的风向标
第十一章 太多信息:
我们对名人真正了解多少?
第十二章 阴影:
名人可曾掩盖他们的名气?
致谢
他们,我们
杰德·古迪(Jade Goody)一直疯狂迷恋玛丽亚·凯莉。有一回,在玛丽亚的温布利演唱会上,杰德亲眼见到了她。杰德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玛丽亚经过我们那一排前面的走道,我伸出双手去摸她的手。我看着她,仿佛她就是上帝。”后来,玛丽亚开始将签有自己名字的大球抛向人群,杰德抢到了其中一个。她旁边的一个女人很诧异地问她:“你干吗要抢?你随时都能拿到!”2009年3月,杰德去世了。许多人在回忆她时都觉得她只是个普通的邻家女孩。但显然,对当时在她旁边的那个女人来说,杰德与玛丽亚仿佛是老相识。对她而言,杰德也是名人,所以她不应该再对其他名人大惊小怪,或者收集与其他名人短暂相处过的纪念品。她似乎已经深深地沉浸在名人的光环中,变得有点不知所以。她觉得,杰德·古迪和玛丽亚·凯莉属于同一个舞台。按照大众的观点,这正是杰德·古迪的归宿。
本书探讨的主题正是名气。然而问题是,大家对于“名气”这件事几乎已经无所不知了,毕竟,名气就意味着众所周知。但更多时候,人们对名人的理解方式不同。我们每个人对待名人的反应大相径庭:我们可能不知道杰德·古迪是何许人也,甚至对玛丽亚·凯莉也闻所未闻,或许他们的出名与我们毫不相干。然而,即使我们选择对名人漠不关心、不闻不问,这仍是一种反应。曾有一件让我非常诧异的事情。在与几位颇有才华的朋友共进晚餐后,我们一起观看了《我是名人,放我出去!》节目,正好碰到最终对决。片刻之后,我意识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无论我如何宣称自己对名人不感兴趣,我其实以自己的方式一直与他们有着某种关联。关于这个问题,没有人会比卡图卢斯理解得更为深刻,他是罗马共和国最睿智的诗人:
恺撒,我无意对你殷勤
也无暇管你是黑是白。
即便在对其表达不屑时,诗人仍把恺撒当作题献对象。这里的笑点在于想要无视恺撒实在太难了,除非你在过去的十多年一直待在帕提亚。恺撒的种种野心,越过卢比孔河的举动,以及将自己封神的企图,最终给人留下了为求名不择手段的印象。古罗马人有“荣耀之道”(course of honours),恺撒却走得太快了。当然,这一切永远逃不过诗人们的冷嘲热讽。
这种不屑的态度可能让我们觉得似曾相识,正如我们看到《名人老大哥》(Celebrity Big Brothers)真人秀中的新面孔时,心里会想:他算个啥?但这一幕真的如此熟悉吗?我们总是动不动听到这样的抱怨,比如:“我们对名人走火入魔了,孩子们现在把名人当成了榜样。说实话,这年头,即便什么事都不做也可以出名。我们正生活在名人崇拜泛滥的时代。”而在本书中,我要问的是:这是什么新观点吗?说到底,我们对名人的崇拜真的是件坏事吗?很多作家争先恐后地告诫我们,这种愚蠢的偏见预示着文明生活的毁灭。然而,即便是对昙花一现的明星的崇拜也可以被视作将我们联系起来的纽带,并被用来揭示我们的文明是如何运作的。
……
毫无疑问,人类发生了变化,历史改变了他们,而且我们也经常能够看到那是如何发生的。但尽管名声的历史充满了故事,并且是关于故事的历史,它并不是平铺直叙的。有时我很想把它看成一个个该死事件的前后相继:我们可以从原始的丧葬习俗开始,再考虑美索不达米亚文字的重要性,然后讨论古希腊人的创新和盛行个人崇拜的古罗马人,跳过太过黑暗的黑暗时代,直接到达出现了更贴近人性的新神学和中产阶级萌芽的中世纪,随后亲临文艺复兴的变革,从那以后航程变得一帆风顺:人类最终确认了自己在宇宙中的地位,每个人都可能成为耀眼的天才;在充满了激动人心的社会变革的浪漫主义时代更是如此,那里离我们自己的世界已经非常接近,只要再经过维多利亚时代,那是一个过渡阶段,但不乏奇闻轶事。
我很想这样写,但不这样写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如果读者在整个章节中都很少有机会看到汤姆·克鲁斯或者其他明星大腕,本书肯定会非常枯燥。
这不可避免地意味着存在空缺。本书的理想版本应该有很宽的页边空白,读者会有很充足的地方信笔涂鸦,“为什么他没有提行吟诗人”或者“怎么不谈莎朗·奥斯本(Sharon Osboume)”,这两个问题都很好,而且顺着这个思路,每个人都会有某些值得补充进本书的东西。但是,如果你以某种特定的方式观察世界,那么所有的事情肯定都与名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每次采访中,采访对象都会被问到他或她如何对待或者打算将来如何对待名气,从一直想出名而且喜欢出名的诺尔·加拉格尔(Noel Gallaghel),到知道自己很有名但早早就上床的瑞奇·热维斯(Ricky GerVais),再到不是很有名的挪威词曲作者安妮(Annie),她说:“我不在乎别人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只要他们对我有某种看法就行了。”
所以,我给予本书的最大希望是,它会给你提供某种框架,在这个框架中或者在框架外,你能够形成对该问题的个人观点,最终“你”(而非“我们”)能够摆正与名人(即“他们”)的关系。在谈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没想排除这种可能性,即读者你也是个名人,那样就更有趣了。
写于谢伯恩,2009年
崇拜明星代表着空虚浅陋?追随名人意味着价值缺失?《盛名之下(古往今来的名人崇拜与我们的生活)(精)》的论述对这种简单粗暴的指责予以了有力的回击:名人崇拜从来不是世风日下的时代弊病,它来自一种亘古的文化基因,从深层满足着我们的原始心理需求。任何时代的人部摆脱不了名人与名气的缠绕,其问的共性,连接着我们与古人的精神血脉。
英国古典学者汤姆·佩恩为我们串起了这段波澜壮阔的”名气”的历史,从西方文明的源头出发,探寻名人效应背后的历史文化内涵。从西塞罗到麦当娜,从恺撒到韦恩·鲁尼,从阿喀琉斯到安吉丽娜·朱莉,作者凭借其博学的修养和诙谐的笔触,在两个看似不可能相交的群体之间,画出了完美的血缘图谱。欧美明星的八卦起底,古典学知识的集中进补,被充满智慧地熔于一炉。从古希腊“陶片驱逐”到当今的选秀节目,奇妙征程就此开始。
《盛名之下(古往今来的名人崇拜与我们的生活)(精)》作者汤姆·佩恩以其丰富的史学及文学背景,活泼的笔调与新鲜的切入点,回溯古往今来的人们怎么塑造明星,怎么毁掉明星,探究“成名”这件事背后的历史文化内涵与人类原始的心理动机。对于“为什么人们想出名?”“我们又如何制造出一批又一批的新闻人物?”等问题一一作答。本书内容横跨历史、心理学、大众文化诸多领域,是一部视野开阔、饶有趣味的文化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