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左右,正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平日里极少有消息的陈兄给我打来了电话,他的声音很沙哑,很忧郁,我忙问,你是不是病了?他说没有,没病。之后电话里是很长时间的空白,等了许久,他才说:小孙走了,停顿了一下之后,又加了一句:临走前,给他把所有的被子都拆洗了一遍。他的这句话叫我感到了一种恐怖,加之当时头脑有些睡前的麻木,我茫然不知小孙走了的含义是什么,我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急救车,想到了医院,想到了抢救什么的。在一阵沉默中,我猜想,电话的那端,陈兄的脸上一定已经挂上了泪水。待我得知小孙离开了他,和别的男人去同居了之后,体味着陈兄一个人的孤寂,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劝慰,倒是有一个问题倏地就从我的脑子里冒了出来:以你六十岁的老态是否已经无法满足她三十多岁的强壮了呢?但话到嘴边,几次我都未能说出口。
细想起来,自大学毕业之后,我和陈兄的联系,好像仅限于他的婚恋问题上面。换个角度说,他在几十年的婚恋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我是他仅有的几个倾诉对象之一。其实,从他恋爱的初始上说,我们多多少少还应该算得上是情敌。那时,我们班有个相当漂亮的女生,叫玉儿,我的年龄相当,经历也相当,都是先工作之后,再考上大学。当时好多好事的同学都已经把她纳入到了我的范畴之内,当排队买饭或是乘坐公共汽车时,他们都会给我眼色,叫我和她贴近,在有人,特别是外班的同学把眼睛紧盯在了玉儿的身上之后,这些同学都会说,哥们儿,别价,那是我们班谁谁的。
一次中午饭后闲得没事,陈兄从我的座位前经过,我不知道怎么忽然的就想问他一个问题,我记得当时我手里拿着篮球,叫它在我的一个手指尖上旋转。
陈兄,你有多高?
陈兄看了看我,顿了一下,说:一米六二。
事情过了好久,风传着玉儿已经和陈兄确定了朋友关系的时候,有一天,陈兄找我,说那次你问我多高,当着咱们班那么多女生的面,还有玉儿,真叫我下不来台。
听了陈兄这话,我忙解释说,陈兄我当时真的只是闲来无事,真的不知道你正跟玉儿……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这么问你,我,我绝对不是那种小人。
陈兄说,当时,我还真的认为你是在和我争玉儿。其实,你和玉儿倒是挺合适的,挺般配的,要么,我把她让给你?
千万别,千万别。我诚惶诚恐的连连摆手。
由于“文革”的缘故,我们恢复高考后的头两届大学生里头,年龄参差不齐,老三届的占据了绝大多数,鉴于他们对国家的贡献比较的大,鉴于他们把青春都留在了荒无人烟的边陲,又鉴于他们有的已经结婚生子,党体恤他们,便给了他们一道谕旨,凡入学前工龄满五年的,上学可以带工资,在我们都拿16块钱助学金的时候,陈兄每月享受着四十多块的高薪,因此,我深信在任何女生面前,和他们老三届的相比,无论是经济抑或是阅历及文化积淀,我都嫩弱的像棵初春的草,绝对的苍白无力,况且,在我们念诸子百家。把之乎者也天天的挂在嘴边的时候,还练就得很虚伪,都把自己尽量的装扮成君子,因此,君子成人之美就成为最迂腐的一道屏障。P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