獾郎的故事
这一天,王益家里全乱套了。
刚吃过午饭,王夫人便直嚷肚子疼。此刻正躺在床上,两手死命地抓着被角,嘴里哎哎哟哟,痛苦地扭来扭去,细小的汗珠不断从她额头上渗出来。
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床边不停地给她擦汗,小声安慰着:
“夫人忍一忍,老爷一会就回来了。”
丫鬟小翠进进出出,又是送开水又是递毛巾,还时不时往火盆里加些炭火,额头上也沁满了汗,却顾不得擦,小脸儿因着急而变得通红,口中也时不时地关切着:
“夫人您忍着点,老爷马上就回来了。”
夫人顾不上回话,只间或用眼神瞄中年妇女和小翠一眼,算是回答。接着又闭了眼,痛苦地呻吟起来。
“吴妈,夫人她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小翠对着中年妇女小声问道。
“不碍事,”吴妈倒是很淡定,“怕是要生了。”
又扭头问道:“老爷怎么还不回来啊?”
“早就派小李子去了,这会子也该回来了。”小翠说,“夫人她……怎么提前了这么多天?”
“这事谁也说不好的,”吴妈说,“你去东街找李妈来,她接生有经验,待会儿我怕一个人忙不过来。”
“这……我走了就剩你一个人?能行吗?”
“你安心去吧,夫人这儿暂时没什么大碍,你快去快回就是了0”
“行,那我马上去,你先照料着。”
小翠边说边急匆匆出了门。
王益是在傍晚时分进家的,一路上奔波未停,加上心里着急,也是满头的大汗。王益也没想到夫人会提前生,今早便照常去衙门办公,听小厮说夫人要生了,赶紧请了假急匆匆地往回赶。
见老爷回来,吴妈和小翠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接生婆早来了,三人正里外忙活着。见到丈夫,王夫人也稍稍安静了些,拉着丈夫的手不松开。王益小声地和她说着话。
“夫人她……为何会这样?”王益不放心,回头询问。
“夫人头回生孩子,难免会疼些,一会儿就好了,”接生婆说,“官人请到外边去等吧,这里有我和吴妈,您就安心等着抱儿子吧。”
夫人用温柔的眼神看了丈夫一眼,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好让丈夫放心。
“那好吧,有事叫我,我就在外边等着。”
王益说着踱出了屋。
夫人痛苦的呻吟声一阵强似一阵,嗓子喊得有些沙哑,王益心疼加着急,在院子里搓着手,来回踱步。石凳上的茶早凉了,小厮又给他换来一壶,劝他说:
“老爷还是回屋等着吧,外面冷,小心着凉。”
“不碍事,我就在这里,你去把我那件披风拿来,”一阵风吹过,王益缩了下脖子,“这天是有些凉了。”
其时已是冬月(农历的十一月),日渐短,天渐凉。王益披上披风,又在院里踱了两个来回,那夜色也就降临了。
夫人不停地呻吟,王益也不停地搓手踱步,似乎要以此来分担夫人的疼痛。又过了大约两炷香的工夫,夫人的喊声小了,王益也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休息,他也有些累了。
朦胧中,王益感觉眼前有个矮小的黑影穿过,行动迅疾,竞带来一阵风。他激灵了一下,猛地睁开眼,向左前方望去,却见一只獾(huan,一种野生哺乳动物,鼻头有发达的鼻垫,类似猪的鼻子,所以又叫猪獾)正向里屋窜去。王益揉揉眼,再看时,却哪里有什么獾。
正疑惑间,突听夫人在屋里大喊了两声,紧接着便没了声音。王益一惊,忙起身往屋里跑,刚到门口,便传来小孩儿的啼哭声:
“哇哇……”
“生了,生了!”
丫鬟出来报喜,迎面差点和王益撞了个满怀,却不忘道个万福,满面春风地说: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大胖小子,老爷快去看看吧。”
王益两眼瞪得溜圆,脸上即刻洋溢出幸福的笑容,也顾不上和丫鬟客气便兴奋地冲进屋。
那“大胖小子”此刻正躺在夫人旁边,不住嘴地啼哭,吴妈正忙着给他包裹,那“小腿儿”却不听话,不停地乱动。那小手间或揉了揉鼻子,猛然间竞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止住了哭,却逗得满屋子人开心大笑起来。
夫人浑身是汗,头发湿得打成了缕,眼神迟缓面色蜡黄,显然是身体透支了,听到这声喷嚏也不由得笑了。
王益只顾端详孩子,早把刚才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他指着孩子的眉毛眼儿对夫人说:
“你快看看,这鼻子眼儿真小,真精致。”
夫人笑着自了他一眼,说:
“小孩子能有多大的鼻子多大的眼?像你这样不成怪物了!”
“老爷这是高兴的。”吴妈在王家管事多年,说话也随便些,一边收拾一边插话。
王益听到“怪物”二字却是一惊,想起刚才的事,向吴妈招了招手:
“吴妈你出来下,我问你点事。”
吴妈应声随王益出了门。
“你们刚才看到什么东西跑进来没有?”
“什么东西?没看到啊。”
“像是一只獾(huan),进屋就不见了。”
吴妈一个劲儿地摇头:
“真没看见。那么大东西进屋我们不可能看不见的,再说也该有动静啊。”
“你可看见了?”吴妈转头冲着刚送接生婆回来的小翠问道。
P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