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13日,山东境内,一辆从S县开往L县的公共汽车正在路上快速行驶。乘客们大都东摇西晃,昏昏入睡。詹晓龙——S市人民医院的普外科实习医生,双手抱臂坐在车窗边,神情冷峻地凝视着窗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今年26岁,大眼隆鼻,头发寸许,看上去帅气干练。在他斜后方,有个身材矮小的年轻人,目光不时瞟着他,似在探究他的思想。此人一身黑运动装,面孔冷漠,一缕头发瀑布般从前额斜垂下,遮住了半只右眼,特像动画片中冷酷人物的造型。
暮色降临,夕阳逐渐变红,悄悄沉落。一抹红色透过车窗斜射进来,车内顿时添了一抹血色。
“车已进入L县境内,15分钟后到车站,请乘客们清醒一下,准备下车。”女售票员瞥一眼窗外,伸个懒腰站起身来说道。
詹晓龙梦中惊醒般目光回收,扫视一眼蠕蠕而动的乘客们,然后晃了晃发硬的脖颈。突然,他身子一震,脖颈在后转的方位停住了。嘴唇微微一动,却并未发出声音,似乎为证实什么,他随即转身,目光如炬向斜后方望去。
詹晓龙目光所及之处,正是一直探究他的斜刘海儿。此刻,斜刘海儿慌忙垂头,那缕标志性刘海儿遮住了他的面孔。
詹晓龙坐正身体,心想自己每日面对的病人太多,面熟者随处可见。虽如此想,但他的心,却仍为没看清斜刘海儿而感到遗憾。斜刘海儿仿佛料到詹晓龙还会回首,低垂着脑袋,眼睛在刘海儿下悄悄上翻,密切关注着他的动作。只要詹晓龙身体微有变动,他的头便会垂得更低。
车站到了。詹晓龙拿起旅行架上的黑色背包,不忘再瞅一眼斜刘海儿,此刻斜刘海儿深深低头站起,转身背对他的目光,里座乘客走出后,他又坐回原座。詹晓龙见斜刘海儿如此,摇摇头,把背包放到肩上,大步走出公共汽车。斜刘海儿估计詹晓龙已下车,目光向车窗外一扫,抓起旅行包,随即迅速下车。
路灯亮了。L县城通往J镇的公路上,詹晓龙身背黑包踽踽独行。此次他单身出行,表面上是旅游,实际是去完成外婆给他的一个任务。
初秋时节,虽凉风阵阵,但詹晓龙因走得快而急,脸上不由得汗水涔涔。他停下来,呼出一口长气,从牛仔裤口袋中掏出一方手帕,边擦汗边解粉色衬衫的纽扣。
路上来往车辆极少,偶有几个淳朴乡民骑车经过,步行者却仅他一人。回首望,县城已被远远甩在后边。
抬头,月儿初圆,温润如玉,缓缓在云间穿行;点点星辰,闪闪烁烁,友好地向他眨眼微笑。望着辽阔的夜空,詹晓龙双手合十,喃喃自语:“妈妈,为了妹妹的重生,保佑儿子此行成功吧。”
一辆出租车从后面驶来,在驶近他处减速,司机探头道:“小兄弟,上来吧,车费我可以便宜点。”
詹晓龙犹豫一下,想起囊中羞涩,摇头道:“不用,我比较喜欢走路。谢谢师傅。”
司机无奈笑了:“那好,小兄弟,再见,祝你好运。”
望着出租车离去的影子,詹晓龙想起刚出县城,这位司机从后而来问他坐不坐车的情景,无声一笑,自语道:“这司机真怪,要挣钱不在县城,偏要来这不见人影的公路上,不亏本才怪!”
詹晓龙向前望去,几星灯火在不远处闪烁,像挂在树上高低错落的灯笼。他仿佛看到希望,大踏步继续行程。天空突然落下几粒雨点,并逐渐加密,他仰头望望,月儿与星辰依旧挂在天上,雨点在路灯下像飞蛾一样拥挤着飞舞。他奔跑起来。
“嘀嘀……”车喇叭声在詹晓龙身边响起,他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只见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下来。车窗滑下,后座的一个中年男人探头问:“小伙子,你去哪儿?”
“J镇。”詹晓龙答道。
“正好顺路,上车搭你一程。”中年男人说。
顾不得细想,詹晓龙便坐进车后座。擦拭着头发上的雨水,他抬头道谢,中年男人惊异道:“飞虎!”
“谁是飞虎?”詹晓龙心内一惊,禁不住暗暗自语。
年轻司机回头瞥一眼詹晓龙,向中年男人说道:“哎呀,滕总,他长得太像经理了!”
被称作滕总的中年男人点头:“是啊,小于,确实像!”
接着又问詹晓龙:“你叫什么,孩子?”
“詹晓龙。”詹晓龙回答。
“不错的名字。”滕总惊诧的目光隐去,随之浮出一分好奇,“你多大了,晓龙?”
“26岁。”
“哦,真巧。我儿子也26岁。”
“是吗?真挺巧的。”
詹晓龙并未感到惊奇,因为同龄人随处可见。但滕总说到儿子时那份自豪,却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温暖,也许这与他从没得到过父爱有关。他暗暗羡慕那个同龄人。
“我儿子,名字是——飞虎。”滕总微笑道,“你们不仅年龄相当,而且模样非常相像。”
詹晓龙瞪大眼睛,摸一下头顶的短发,惊奇而难以置信:“竟有这种事?”
车平稳向前驶去。滕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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