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列里·波波夫属于60年代的列宁格勒(圣彼得堡)作家,他的创作开始于解冻文学之后的相对较为宽松平稳的年代,后来又亲身经历了苏联的解体,以及由此引起的社会生活的急剧变化,这一切都在作家的创作中留下了鲜明的烙印。在自己的作品中他对当前俄罗斯人民的生活做了细致的观察和深入的思考,反映了社会变革引起的人们心理、道德的变化,以及造成的人们精神的痛苦和迷茫。瓦列里·波波夫的创作在群星璀璨的当代俄罗斯文坛上独树一帜,呈现出自己独特的艺术世界。
本书收录了作家的五篇重要的中短篇小说:《比原来向南》(1969)、《生活成功了》(1981)、《佩刀的采蘑菇者》(1998)、《第三次呼吸》(2003)和《跳舞至死》(2012)。
本书收录了瓦列里·波波夫不同时期创作的五篇中短篇小说:《比原来向南》(1969)、《生活成功了》(1981)、《佩刀的采蘑菇者》(1998)、《第三次呼吸》(2003)和《跳舞至死》(2012)。其中,《生活成功了》2005年获得了新普希金奖的突出贡献奖,《第三次呼吸》获得了2004年的别尔金文学奖,《跳舞至死》2012年获得了第八届莫斯科-彭内国际文学奖。
我在花园里醒来,在长椅上,就在一棵长有斑点、开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红色的花儿的树下面,沙子均匀地覆盖了整个花园,有一部分还盖在了我身上,还有一些这样的树在生长着,甚至更茂密,更高些。
在这美景中带着无精打采的宿醉醒来,我的感觉很好。我沿着蓝色的、干涸的、坍塌的陡坡向大海爬过去。海滩上空荡荡的,平放着一些简易木床。只有一个遮阳棚下面已经坐着两个人,身上涂满了陡坡处的蓝色的、泡软了的黏土。大海很安静,在岸边的大海尽头只是一层薄薄的海水。
这时我发出了一声类似“哎呀”或者“哎哟”的感叹,就脱掉衣服,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游了起来。我转身,用脸拍打着海水,稍微咽下去一点儿,海水那么清澈和冰凉。我尽量多游一会儿,海滩上的人多了起来,随后我躺在拍岸的海浪之中,海浪拍打着我,把我抬起来,又把我向后拽,又把我抬得更高,这种高度我自己是达不到的。
我用衬衫把自己擦干,一直把身体擦红了为止,然后躺在简易木床上,感觉游泳把我所有的疲劳、所有的负担、所有的多余的感受都卸下来了。
现在可以去追赶我的巡航舰、远洋舰、快艇了。无论如何,我上了电气火车,它马上就开进了一条隧道,周围很暗,车厢里亮起了灯。然后它又跳上了一个狭窄的平台,上面是悬崖和布满褶皱的石头,下面也是悬崖,已经坍塌,电气火车急速地从它们中间穿过,仿佛它除了车底下的轮子又从侧面生出了车轮。然后又是隧道。
在隧道的另一端山脉开始变得平缓,大海开始离开视野,电气火车沿着平地行使:铁轨,铁轨,然后是布满灰尘的柏油路。
这里是阿德列尔。从阿德列尔开始山脉又聚集起来,先是在远处,在地平线处,稍微可以看见。车厢里有人大声地交谈,几乎像喊叫一样,尽管说的是俄语,但带有不同寻常的加重语调,在每句话快到末尾的时候都加重了语气。这是格鲁吉亚人。他们越来越多。黑色的明亮的眼睛,宽大的扁平的鸭舌帽。电气列车穿过浑浊的普索乌河,俄罗斯和格鲁吉亚的边界,车厢里的嘈杂声马上就发生了变化,所有的人都从说俄语转到了说格鲁吉亚语。我不止一次从这个方向或另一个方向穿越这条河,每一次都发现了这个效果:到那里去时,从俄语转到格鲁吉亚语,反过来,从格鲁吉亚语转到俄语,从半句话开始,从半个词开始,从半个音开始。
火车里出现了两个晒黑了的、没刮胡子的乞丐,他们摇动着带洞的破草帽,当他们这么做的时候,时不时会招来别人的大笑,他们彼此背靠着背,也哈哈大笑,然后他们继续往前走,沉下脸来,克制住自己,突然他们微微张开满是口水的嘴巴,扑哧地又重新哈哈大笑,这对于乞丐来说是相当奇怪的。
但是没人对此感到惊讶,很多人给他们钱。此时天气又变热了,太阳透过玻璃晒得火车很温暖。
“应该下车了。”我想。
这时火车停下来了,正好在两个隧道之间,尾巴刚刚从一个隧道出来,尖端已经陷进另一个隧道里了。这里是加格拉。。应该下车出去看看,覆盖着浓密的森林的地球怎样向上伸展,再消失在蒸汽中,陷入未知。
P22-23
瓦列里·波波夫和他的创作
瓦列里·格奥尔吉耶维奇·波波夫(Валерий Георгиевич Попов)是活跃在当代俄罗斯文坛上的重要作家。他是俄罗斯的小说家、剧作家和怪诞手法大师。他的创作从20世纪60年代一直延续到今天,可以说贯穿了当代俄罗斯文学的整个发展过程。在半个世纪的文学创作生涯中,他始终表现出一个知识分子的勇敢和无畏:他从不盲从任何道德或文学的权威,不依附任何文学浪潮和流派,一直以自己独特的视角反映俄罗斯社会的沧桑巨变;讽刺和幽默既是他对不尽人意的社会现实抗争的手段,也是他克服悲观与消极、肯定生活与生命的有力武器。
瓦列里·波波夫于1939年12月8日出生在喀山的一个生物学家的家庭里,6岁的时候来到列宁格勒(今圣彼得堡),从此他的生活和创作便与这个美丽的城市息息相关。波波夫1963年毕业于列宁格勒乌里扬诺夫电工学院,直到1969年一直从事工程师的工作。尽管如此,作家对文学的热爱并没停止:根据波波夫自己的回忆,列宁格勒乌里扬诺夫电工学院甚至比很多文科类的学校对他的文学爱好更有裨益,这里的学习气氛宽松,自由,有助于培养学生的创造力,其中也包括文学的创作力,作家的文学创作之路正是从这里起步。除此之外,波波夫曾在全苏国立电影学院编剧系的函授部学习过,于1970年毕业。在走上文学道路的过程中,瓦列里·波波夫结识了很多文学上的良师益友。在20多岁的时候作家参加了“苏联作家”出版社附属的文学团体,团体的负责人是当时谢拉皮翁兄弟的成员之一米哈依尔·斯洛尼姆斯基,而作家与布罗茨基、比托夫、库什涅尔、多夫拉托夫等文学界朋友的友谊也给他的创作带来了深刻的影响。自1963年起,波波夫在《星》《旗帜》《新世界》《列宁格勒》等杂志上发表了一系列中短篇讽刺小说,其中很多作品中都塑造了城市知识分子怪人的形象。
1969年他出版了第一部小说集《比原来向南》,随后又陆续出版了《这就是我》(1969)、《正常的速度》(1976)、《生活成功了》(1981)、《等着我们》(1984),中短篇小说集《两次来到莫斯科》(1985)、《新舍赫列扎达》(1988)、《胡说节》(1991)、《老虎的爱情》(1993),长篇小说《后宫的日子》(1993),长篇小说《女强盗》(1996),中短篇小说集《在Ю城》(1997),中篇小说《佩刀的采蘑菇者》(1998),中短篇小说集《墨水天使》(2001)、《迷人的僻壤》(2002)、《记住我们现在的样子……》(2003)、《抹大拉的马利亚福音》(2003)、《第三次呼吸》(2003)、《跳舞至死》(2012)等许多引起读者广泛关注的作品。他还创作了大量的儿童文学作品。他的多部中短篇小说都被拍成电影,搬上银幕。
瓦列里·波波夫的作品曾获得“多夫拉托夫”最佳短篇小说奖(1993)、《旗帜》杂志奖(1994)、《北帕米尔》杂志奖(1998)、《金奥斯塔普》奖(1998)、《新世界》杂志奖(2003)、别尔金奖(2004)等一系列奖项。他的作品被翻译成英语、汉语、德语、匈牙利语、波兰语、捷克语等多种语言,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具有一定的影响。目前他除了担任圣彼得堡作家协会主席外(2003年起),还担任了《星》《阿芙乐尔》等杂志的编委、《俄罗斯情节》文学奖评委会主席(2002)、俄罗斯布克奖评委等职务,并被授予“圣彼得堡300年”奖章。
本书收录了作家的五篇重要的中短篇小说《比原来向南》(1969)、《生活成功了》(1981)、《佩刀的采蘑菇者》(1998)、《第三次呼吸》(2003)和《跳舞至死》(2012)。
短篇小说《比原来向南》发表于1969年,作品讲述了主人公去南方出差,为轮船“伊万·弗兰柯”号检修回声探测仪的故事以及沿途的所见所闻。在从敖德萨到巴统的旅途中,主人公不仅欣赏了南方大自然的美丽景色,更邂逅了一些淳朴乐观、有趣的人们,这使主人公对生活、对幸福有了进一步的思考。
《生活成功了》发表于1981年,作品描写了一个貌似荒诞的故事。三个大学时的好朋友毕业后开始了各自不同的生活,忽然有一天,其中两个人得知另一个人溺水身亡,但当他们赶到出事地点时发现,他们的朋友从水里安然无恙地出来了,腋下还夹着条鱼。确实,生命不需要无谓的死亡,也不应浪费在诸如追名逐利、互相攀比之类的毫无意义的琐事上。这部作品在2005年获得了新普希金奖的突出贡献奖,而作品的名字也已经成为作家的独特标志。
《佩刀的采蘑菇者》发表于1998年,在小说中作者以犀利的笔触、怪诞的叙事风格讲述了一名作家在改革后俄罗斯的生活,描绘了他在自己的生活中与各种所谓的“生活的主人”的碰撞,无论是共青团的女神,还是在铁窗里口授市场规律的暴徒都带有鲜明的时代特征,作品将改革后的俄罗斯社会生活和它对文学界的冲击揭示得淋漓尽致。
《第三次呼吸》发表于2003年,并获得了2004年的别尔金文学奖。作品描绘了一个试图从困境中寻找出路的人的痛苦:主人公的父亲年事已高,长期和主人公一起生活,他身上有很多令人不能忍受的生活习惯,而妻子又酗酒成瘾,夹在中间的主人公处在绝望的两端之中,生活一片混乱,毫无出路。作品开头中提出的“这是一场要下很长时间的雨,还是短时的雨”的命题,仿佛影射了主人公的生活境遇。在周而复始毫无尽头的痛苦的日常生活中怎样寻找生活的欢乐和意义,或许只有忍耐和善良,这才是“第三次呼吸”。
《跳舞至死》是一部带有自传性质的自白书,讲述了一位作家父亲如何培养先天不足的女儿,勇敢面对她的出生乃至死亡的故事。作品语调轻松诙谐,与悲剧性的主题形成鲜明对比,让读者在不知不觉中品味爱的永恒、家庭的温暖和人在某些情境下的无助以及死亡的无情力量。作品在2012年获得了第八届莫斯科-彭内国际文学奖。
瓦列里·波波夫属于60年代的列宁格勒(圣彼得堡)作家,他的创作开始于解冻文学之后的相对较为宽松平稳的年代,后来又亲身经历了苏联的解体,以及由此引起的社会生活的急剧变化,这一切都在作家的创作中留下了鲜明的烙印。在自己的作品中他对当前俄罗斯人民的生活做了细致的观察和深入思考,反映了社会变革引起的人们心理、道德的变化,以及造成的人们精神的痛苦和迷茫。他的很多作品都带有很强的自传性特点。
在俄罗斯经典作家中,瓦列里·波波夫较为欣赏的是19世纪的果戈理、谢德林、列夫·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20世纪的纳博科夫、左琴科、普拉东诺夫等人。从这些作家的创作中,他也汲取了很多有益的养分。从他开始发表作品至今,怪诞、幽默、幻想一直是他作品中常用的艺术手法,但他的作品的内容毫无疑问又是十分严肃的,有着深刻的社会意义,甚至具有悲剧色彩。他的作品关注人的内在自由,很少对政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他并不回避描绘荒谬和残酷的生活现实。
瓦列里·波波夫的创作最为突出的特点便是他作品中鲜明的怪诞色彩。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作家曾经强调过怪诞的作用。他认为那些说教以及鲜明的时代思想每十年就会发生变化,但怪诞则会永远地保留下来,他认为那些反常的怪诞的情节正是揭示现实的悲剧性的有效手段。正如普鲁斯特所说的,许多世纪以来,从文学中保留下来的只有怪诞。在很多伟大的作家的创作中都可以看到这一点,波波夫最欣赏的作家果戈理便是这样一位怪诞大师,甚至在十分严肃的作家列夫·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身上也能发现怪诞的痕迹。
瓦列里·波波夫创作的创作选取了人类生活的某些个别的时刻,有时忧郁抒情,有时怪诞讽刺,有时又沿着悲剧的轨道乐观地前行。一些学者认为波波夫的创作呈现出量子的形态,他的创作具有颗粒性,他从混乱无秩序的人的存在的流动之中选取了真理的颗粒。
但与此同时,作家创作的一个特点就是他的各个独立的作品之间从内部思想上又是互相关联的,它们仿佛构成了同一个作品的不同的章节,但这部作品是开放性的,有待于续写完成,从而构成了一个怪诞的当代生活的史诗。这部宏大的史诗的主观的情感即是积极地建设生活,相信能和谐地解决生活中的矛盾和冲突。在作家的艺术世界里,普通的人的幸福成为衡量善良和正义的标准,这从他的作品的标题中就可以看出来,比如“生活成功了”“正常的速度”“跳舞至死”等。 瓦列里·波波夫的文学语言十分生动,他既避免过分书面语的修辞,也回避了一些粗俗的口语色彩,他将游戏式的语言与日常生活的语言结合起来,语言中的交谈式口语的色彩使那些荒诞的情节变得真实可信。
瓦列里·波波夫的创作在群星璀璨的当代俄罗斯文坛上独树一帜,呈现出自己独特的艺术世界。他对俄罗斯文学的传统权威既不盲目崇拜,也不全盘否定,他独特的立场使他很晚才获得文学上应得的承认和声誉:虽然从60年代他开始发表作品,但作品很少见诸重量级的刊物,直到80年代末期他的优秀的作品才得以系统地出版和发行,然而真正优秀作家的创作从来都不会被历史湮没,正如德米特里·贝科夫在评价《跳舞至死》这部作品时所谈到的,波波夫从出版第一部书的时候起就表现出一个一流小说家的特质,他的创作瞬间就会被辨认出来,他仁慈中不含有训诫的色彩,他嘲笑周遭的荒谬现实,却又不会陷入犬儒主义的心态,他如此聪明,却从不卖弄聪明。我们相信瓦列里·波波夫的创作在未来的日子里终将大放异彩,并引起越来越多的读者和文学研究者的关注。
苗军
2014年11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