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春姑娘迈着轻盈的脚步来到西北大地,给这里带来点点生机。在远离都市的北方农林学院里,游泳池边的两行柳树已是翠叶满枝,柳絮飞扬。白色的柳絮在阵阵春风中飘扬,飘进了碧波荡漾的游泳池,犹如浪花一朵朵。游泳池边矗立着几座低矮的假山,假山上的迎春花正傲然绽放。勤劳的蜜蜂争先恐后地吸食着花蕊上的芳香,然后又带着胜利的果实快乐地飞回了蜂巢。
游泳池边,大柳树下,一条条长椅上,一座座被花儿环绕的凉亭里,满是朝气蓬勃的青年学子。他们有的是情意正浓的恋人,有的是患难与共的朋友,还有的是朝夕相处的同室兄弟或是同在异乡为异客的老乡。他们都在尽情地沐浴着暖融融的春光,大口地呼吸着迎春花的芳香。在这里,他们共同度过了一段难忘的自由时光。
他们,是共和国的骄子,是时代的宠儿,有幸赶上了恢复高考后的第一班列车,以胜利者的身份进入了北方农林学院。而在春节前,他们结束了三年的学习生活,现在都在等待着毕业分配,这是每个人一生中的一个关键时刻。
在这三年的大学生活里,谈情说爱是这些骄子们不敢逾越的禁区。因为在学院的告示牌上,年年都有因谈恋爱而被学院开除学籍的布告。看着那些背着铺盖、含着泪水,步履沉重地走出校门的学哥学姐们,大家都震惊了。十年寒窗苦读,父老乡亲们的殷切期盼,还有那繁花似锦的前程,都断送在了那一份不理智而又苍白的感情中。
春节后,再来到学校,除了填写没完没了的表格外,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等待,耐心地等待,等待着学校的分配方案,也等待着命运的抉择。而在这个时候,那些紧紧盯了他们三年的辅导员们也松懈了,好像在有意奉还禁锢了他们三年的自由生活,不再对他们严加看管了,让他们在短暂的时间里得以尽情地释放。
夕阳西下,农学系的应届毕业生龙绍川和同班美女杨柳默默地坐在柳树下。他们已经在这里促膝欢谈了几次了,而这一次显然他们经过了激烈的争论,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个人此刻都一言不发地沉默着,杨柳的眼睛通红且还含着泪花。两排参天大树傲然挺立,那枝条在微风吹拂下飘荡,水面上激起了粼粼微波。
忽然,一个男生奔跑着来到了游泳池边,一个女生在他的后面叫喊着追赶着。只听扑通的一声,那个男同学就跳进了冰凉的水中。因为常有那些热爱冬泳的学生在夜里来游泳锻炼,所以大家都没有太在意这跳水的响声,直到后面追赶的女生气喘吁吁地跑到游泳池边看到此景时,哭着大声地喊道:“有人跳水自杀了,快来救人呀,快来救人呀!”哭喊声打破了游泳池的宁静,也惊动了池边和凉亭里那一对对“鸳鸯”。大家都从不同的地方飞快地跑了过来,有两个会水的同学迅速地跳到了水中救起了那个男生,冰冷的水冻得他们瑟瑟发抖。
龙绍川和杨柳是坐在池的西边的,当他们跑到跟前时,同学们正在给那个跳水的男生控水。那个女生一边小声哭泣着一边把浑身湿漉漉的男生揽在怀里,一群同学都关切地围在旁边。挤到前面的龙绍川一见那个哭着的女同学,吃惊地喊道:“丫头,咋是你呀。”她是他们班里的一个同学。看见了龙绍川,叫丫头的女生哽咽着说:“老班,老葛他……他想不开跳水了。”“葛振邦你这个混蛋!”龙绍川嘴里骂着,赶快换下了抱着老葛双腿的那个男同学。
跑在后面的杨柳听见了龙绍川的骂声,到了跟前一看什么都明白了。看到葛振邦已经睁开了眼睛,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了,龙绍川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二十元钱,递给了身边下水救人的同学,感激地说:“我谢谢各位同学了,你们赶紧回去换换衣服,买两瓶白酒暖暖身子吧。”接着他又对着围观的几十个同学说:“这两个都是我们班的同学,他们是一对苦命的‘鸳鸯’,还望大家开开恩把今天这事给瞒下来,我先在这里给大家鞠躬了!”说完冲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时的丫头也醒悟过来了,她知道今天这事情一旦闹到老师那里会产生的后果,于是急忙放下已经苏醒了的老葛,就跪在了地上给大家重重地磕了个头。
同学们陆续离去,老葛能慢慢地坐起来了。他浑身透湿在凉风中颤颤发抖。龙绍川冷哼一声:“哼,老葛,你连死都不怕了,难道还怕这小小的寒冷吗?”老葛有气无力地瞪了龙绍川一眼抖得更厉害了。杨柳跑去宿舍拿衣服,而龙绍川把老葛背到了游泳池的更衣室,脱下自己的外套,丫头也顾不上害羞了,当着龙绍川的面就剥掉了老葛湿透的衣服,用自己的外衣给他擦干了身子,又把龙绍川的外套给老葛穿上了。
杨柳不能去老葛宿舍拿衣服,她知道要把这件事的知情者限制在最小的范围,只好去龙绍川的宿舍。她对龙绍川同宿舍的几个人说龙绍川在澡堂里洗澡忘了带衣服,叫她来拿衣服。那几个室友都是龙绍川的铁哥们儿,对他俩的事儿知根儿知底儿。大家纷纷调侃:“看看,还是人家‘龙老班’有福气,现在洗澡就有人给搓背了,要不我们杨大美女咋知道绍川在澡堂里没带衣服?”“杨柳你和绍川结婚的时候,可别忘了哥儿几个。这几年我们可没少给你们站岗放哨,要不你俩早就成了布告墙上的名人了!”“杨柳,到时候你说我们应该叫你姐姐还是嫂子,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们。”杨柳红了脸拿着衣服往外跑,回头瞪着凤眼说:“各位有什么屁赶紧放,晚了本小姐就听不到了,哼。”说着就飞陕地离开了龙绍川『的宿舍。
出了宿舍楼的大门,杨柳的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并不是气恨这帮同学的调侃,而是她心里实在委屈,因为就在一个小时前,她和龙绍川因为分配去向的问题谈崩了,也许,他们之间就此结束了……但她仍然感谢龙绍川这几个可爱的室友,在漫漫的三年岁月里,他们都在无私地帮助着对方,是龙绍川的生死弟兄。
风吹干了杨柳面颊上的泪水,将她的思绪带回了三年前……
龙绍川来自中原农村,在高中时他就是个高才生,高中毕业几个月,就幸运地赶上了国家恢复高考。尽管当时高中的教学质量普遍不高,但由于他的聪明和努力,他以当年全县第八名的好成绩被北方农林学院录取。
在学院农学系的78级一班里,他属于年龄居中的学生,虽然不能跟那些饱经风霜的大哥、大姐们相提并论,但农村的磨炼和家庭的特殊情况,使他比同龄人显得更加成熟老练。高中毕业后回乡的那半年里,他在大队水利专业队工地当技术员,由于表现出色被选为大队团支部书记,还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等考到北方农林学院后,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在大一的下学期里他就被选为班里的党支部书记兼班长,所以大家都习惯叫他“老班”,在大二时他又被推选为学院学生会的文体委员。P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