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揣百两黄金与名家卷轴的忠三郎，居然在暗夜途中遭人拎起摔昏——当然，待他获救，怀中已空无一物。这可是树妖与女幽灵连手行抢？

本书收录了推理小说《妖银杏》、《雪人》、《熊尸》、《酒酿婆》、《纸老虎》、《海和尚》、《云游画师》七篇。篇篇都洋溢着浓厚的江户风情，使读者心旌摇荡、手不忍释。

妖银杏

雨夜赶路、身揣百两黄金与名家卷轴的忠三郎，途经妖银杏时遭拎起猛摔，昏迷不醒！待得获救，怀中早已空无一物，莫非是树妖和女幽灵联手行抢？

雪人

文久二年元旦瑞雪纷飞，三昼三夜不止；街头处处可见巨大雪人，都是江户仔的玩心之作。半个月后气温逐渐升高，雪人销融走样，底下竟然出现一具摆出打禅坐姿的尸体……

熊尸

强烈北风助势吹刮，武家宅邸冒出的火星让江户一百二十六町付之一炬！漫天飞舞的赤焰中窜出一头凶猛巨兽，扛着家当奔逃的人群发出绝望的悲鸣……

酒酿婆

安政四年的寒冬，江户流传着怪异谣言：有个叫卖甜酒酿的老太婆，总是在逢魔时刻出现。只要有人挨近她，就一定生病。轻者病倒七至十天，重者一命呜呼……

纸老虎

通缉要犯举刀与同心对峙！妓女阿驹凭一只草履立下大功，红了三年，没想到竟突然跳槽黄泉，惨遭绞毙。尸身已经冰冷，共枕的恩客却浑然不觉……

海和尚

衣衫褴褛貌似疯狂的怪人出现品川海滩，见人递来吃食，就全部吃个净光。他突然指着远方狂吼，不多久果真暴风海潮来袭。怪人为甚么能比老练船夫更早预知灾难将临？

云游画师

幕府密探乔装扮成的云游画师救起溺水少女，一缕芳心就此缠绕在恩人身上。意欲打探的内情已经分晓，没想到却又卷入另一桩谋杀……

代序

 妖银杏

 雪人

 熊尸

 酒酿婆

 纸老虎

 海和尚

 云游画师

附录

 江户四季行事

 冬天好过，夏天难过

 江户生活基准

图版选说

 女傀儡师

 质屋

 金物屋

 纸屑屋

 大工

 赌场

 雪达磨

 江户雪景

 七草

 钫师

 贫乏德利

 龟户之莺

 火事

 洗澡间

 浴室

 地痞

 汤屋三助

 小料理屋的看板

 甘酒卖

 小间物屋

 张子虎

 品川女郎

 土藏相模

 品川女

 郎屋

 品川游女屋

 驾笼屋

 海坊主

 汐干狞

 舟宿

 稗莳

 钱汤归途女

 手烛

 绘师

 俳谐师

 节季候

 从果子折夹取到果子钵

一

那时期，我工作相当忙，常常隔三四个月都没去拜访半七老人。偶尔心血来潮前去问候，老人总是如常以笑脸相迎。

“怎么了？最近都不见你来。工作忙吗？那很好。年轻人要是老陪着老头子，可就不太好了。不过，人一上了年纪，总会格外想念年轻人。在我这边出入的人里头，只有你是年轻人。我儿子也四十了，有时候会带孙子来，但孙子又太年轻了。哈哈哈……”

事实上，跟半七老人来往的好像都是年龄相当的长者。旧友也逐渐走了——老人某次甚至如此寂寞地说。不过，某年十二月十九日傍晚，我手持不值什么钱的点心盒，到赤坂老人家聊表久疏问候的歉意，顺道年终拜访，却见老人在门口送客。分别是打扮颇讲究的老人与年轻男子，主客双方正慎重周到地行礼道别。

“来，进来吧。”

换我进入起居间后，向来精神饱满的老人今晚似乎更有精神了，一望着我的脸便笑道：

“刚刚见到的那两位，是我的老朋友。年长的名叫水原忠三郎，年轻男子是他儿子，因为横滨和东京距离太远，无法时常见面。不过对方还是没忘了我，一年会来个三四次。虽是岁末，今天他们也来看我，从中午聊到点灯时分。”

“啊，原来是横滨来的。难怪觉得他们的打扮很时髦。”

“是的，是的。”老人自豪地点头，“他们现在生意做得很大。那位父亲大概比我小七八岁，身体始终很健壮，是件好事。他以前也住江户……对了，有个故事跟他有关。”

不等我引起话头，老人就聊了起来，述说他与横滨商人水原之间的关系。

事情发生于文久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本乡森川宿②的稻川伯耆旗本府邸，遣人到日本桥通旅笼町专售茶叶及各种茶道具的河内屋重兵卫的铺子。稻川是一千五百石的大旗本，总管石田源右卫门亲自来访，河内屋当然不敢怠慢，立即请入里边榻榻米房。主人重兵卫出来致意招呼后，源右卫门压低嗓门说：

“无事不登三宝殿，因信赖贵宝号，有件事想与您商讨。”

据源右卫门所言，稻川府邸有一幅狩野探幽斋的大挂轴。画的是妖鬼图，向来为府邸珍藏，此番因有难言之隐，想以五百两金子出售。河内屋是具有进出大名宅邸资格的富商，尤其主人重兵卫对书画特感兴趣，闻此怦然心动。但他说这事不能凭个人做主，必须同众掌柜讨论，请源右卫门暂回待复。

“可是，邸内所用稍急，希望今夜就能获得回音，不知意下如何？”源右卫门临去时说。

“是，明白了。最迟傍晚之前定会过去致意。”

“那就有劳了。”

源右卫门和店东说定，告辞离去。重兵卫立即召唤众掌柜进行讨论，众掌柜毕竟是商人，对于花费五百两金子购入探幽斋挂轴一事，大力反对。无奈主人对那珍品非常迷恋，商量结果，决定折半二百五十两的话买下亦无妨。由于对方急待答复，必须立刻遣人过去，于是让年轻掌柜忠三郎负起此任。忠三郎正准备出门，重兵卫叫住他耳语道：

“我们把对方的珍藏狠狠压到半价，不知对方会不会首肯。万一价格谈不拢，至多可出到三百五十两。这事别让其他掌柜知道，我另给一百两，你就随机应变吧。拜托了。”

忠三郎将主人暗中交付的一百两及台面上的购价二百五十两藏在腰间的钱兜子内，快步前往森川宿。他和总管见面后，首先提及价款。源右卫门皱起眉头：

“即使是商人，半价也太过分了。但不晓得我们主公意见如何。容在下进去请示，请您稍候。”

约莫半个时辰，源右卫门总算出来。他说，刚才同主公多方商讨后，觉得还是不能以半价成交。只是，这边也有刻不容缓的困难，只得姑且让价。当然这并非表示以半价出售。换言之，卷轴算是二百五十两金子的抵押品，暂时转让给河内屋。期限五年，待第五年再添上二十五两一分的利息，赎出卷轴。万一届时无法赎出，视做流当，河内屋有权变卖。源右卫门问能否接受此条件。

忠三郎忖前思后。自家铺子并非以当铺为业，二百五十两收幅卷轴当抵押，有点吃亏。只是，主人那么渴望得手，空手返回有点于心不安，左思右想，他终于决定接受。

“提出种种不合理要求，实在很不好意思。如此一来，不但主公满足，在下也如释重负了。”源右卫门欣喜万分。

忠三郎本打算转交二百五十两金子后随即告辞，不料源右卫门极力挽留，又端出晚餐。源右卫门以主人身份频频劝酒，有点酒量的忠三郎也不由得多喝了几杯，直至六刻钟（傍晚六点）响起，他才吃惊地起身。

“那是贵重品，归途请多加留心。”

源右卫门如此叮嘱。忠三郎稍加检视卷轴，接着用进口木棉大布巾裹住，外面又用进口五彩绸布包裹，收进桐木盒子，盒外再裹一层布巾。他背着包袱，提着向府邸借用的折叠灯笼，离开稻川宅邸。虽说才六刻，却时值日头短的十一月末，外面已全暗了。而且日里刮个不停的秩父山风，不知何时竟转为雪花，苍茫夜色中隐约飘舞着白色的影子。

没带伞的忠三郎深恐背上的贵重品被打湿，遂解下包袱夹在左腋。暂时只好先如此了，谁让这里森川宿一带，不过，只要走至本乡市街上就可以乘轿回去。心里如此打算的忠三郎在雪中快步赶路。所幸雪势不大，不久即转成细雨。不知是雪花还是冰雹或雨丝迎面而来，忠三郎在昏暗的武家宅邸町内一路疾行，不料脚上雪履在湿漉地面滑了个空，屁股着地跌跤了。结果手中的灯笼也熄灭了。

虽没受伤，但灯笼不亮，令他进退两难。不到市街上根本借不着火。他环视四周，边寻找武家宅邸岗哨边摸黑一步步往前走。无情的雨丝逐渐加强，忠三郎用冻僵的手紧紧夹住包袱，继续在似乎是路中央处前行。不久，旁边泻出一道微弱的灯影，头上传来自梦中惊醒的小鸟振翅声。忠三郎借微弱灯影仰望树梢，暗吃一惊。那正是森川宿一带著名的松圆寺妖银杏。银杏自寺院土墙内高高伸出，几乎笼罩整个路面，连白天都会形成昏暗树荫。

在那时代，人们深信许多灵怪传说。传闻这银杏精有时会化为儿童，夺取路人手中灯笼的火光。又谣传某人某日路经这株银杏树下，看见有个大宅仕女打扮的女巨人坐在树梢扇扇子；也有人在黑暗中遭人抄脚绊倒；更有人被某物拎住颈脖甩出去。

站在有种种怪异传说的妖银杏树下，忠三郎悚然心惊。日里根本不觉得如何，但在寒雨夜晚来到此地，竟蓦地双腿发软。可是到这地步总不能折回。正当他提心吊胆想穿过银杏下，事情发生了：一阵冰冷的风从树梢刮来，有人抓住他耸肩畏缩的后襟，用力甩向土墙边的小水沟盖上。忠三郎就此失神。

风再度轰然吹过，妖银杏摇晃着巨大树身，嬉笑般沙沙作响。

P3-8

新年的东京，放眼望去，特别令人寂寥的是拜年者减少了。当然现在多少也有，但只比平日行人多些，顶多是明治时代的十分之一或二十分之一而已。

有关江户时代的物事，我只能听故老讲述，而自己亲眼目睹的明治东京——现在回想起当时新年那热闹气氛：真的如字面予人的感觉，恍若隔世。元旦头三天当然不在话下，初七七草粥节过后，甚至十日过后，东京街头仍有拜年者来往不绝，真的很热闹。

明治中叶以前，没有所谓的贺年片。寄送的对象主要是住在地方城市的亲戚友人，如果对方住在东京府内，即使是府下地区，只要地点不是特别偏僻或交通不便，没人会以邮件应付拜年的义理人情。对方若住市内，以邮件表述新年贺词更是不应有的行为，因而所有拜年者都必须前往下町或山之手，甚至郡部，一一向亲朋好友贺年。市内电车于明治三十六年十一月开通，但当时只有半藏门到数寄屋桥见附、神田美土代町到数寄屋桥这两条路线而已，大正初年才完成如今的市内全部路线。

因此。人力车另当别论，通常只能徒步。正月时，不但车资比平常昂贵，全市的人力车数量也有限，拜年者大抵无法搭乘人力车。无论男女老幼，几乎都是徒步。即使当时人口不如今日这般多，但凡是住在东京的人，每家都必须出动一人，多者更是一回出动四五人。街上行人的拥挤可想而知。连平日人迹稀少的屋敷町那种地方，初春时也可见成群结队、络绎不绝的拜年者。这是一种奇观，也是春景之一。

甲午战争是明治二十七、二十八年的事情，二十八年的正月因处于战时，基于顾虑，有人以贺年片代替亲自拜年。这些人开了先例，贺年明信片才逐渐普及。明治三十三年十月，私制图画明信片开禁，贺年明信片可各自加上种种匠心设计，这也有助于贺年片流行，于是以邮件代替亲自拜年的事也就不足为奇。明治三十七、三十八年的日俄战争以后，贺年片更是激增，松之内的各家邮局都忙着整理，导致其他邮务都无法兼理。为了避免邮件混乱，明治三十九年末开始，贺年片才成为特殊邮务。

那以后，贺年片逐年增加。与其成正比，拜年者也逐年减少。但直到明治末年，犹保留着往昔面影，新年街上可以看到相当多的拜年者。大正以后急剧减少，每逢年末，邮局内的贺年片也就堆积如山了。

电车刚开通那时，每逢新年，所有电车均座无虚席，女人小孩甚至很难搭得上，近年来连元月初二的电车也罕见客满。另外，从各剧场自元旦当天即开幕一事来看，也可想见拜年者显著减少。前面也说过，男人出门拜年，女人则在家接待前来拜年的人，内外都忙，元旦当天根本没时间到剧场看戏，大剧场通常初七以后才开幕。这是明治时代的惯例。而近年来于元旦当天开幕的剧场都客满，难怪新年时市内会很寂寥。

给忙碌世人带来极大方便的正是贺年片。与之同时，令人感到人生某种寂寥的，大概也是贺年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