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园石库门社区的前世今生
人口的增加,居住空间的极度压缩,不仅改变了居民的生活方式,而且逐渐孕育出上海独特的弄堂文化,弄堂成为上海底层老百姓的市井百态图。由于空间逼仄,居民们无奈地把洗漱、择菜、吃饭、看书、乘凉、晾衣服、刷马桶、男人洗澡等一部分家庭私密生活,搬到了支弄堂里,女人内衣这原本属于个人隐私的物品,也堂而皇之地晾晒在支弄堂里,大家也不避讳,因为并没有人认为这是不雅观、不文明的。支弄堂,甚至主弄堂成了居民们的又一个公共空间。
弄堂是孩子们的欢乐天地。一放学,孩子们就野在弄堂里,捉迷藏、踢毽子、“造房子”、跳橡皮筋、刮香烟牌子。
晚上,辛苦了一天的大人们在弄堂里乘凉,邻居们一起嘎讪胡,下“四国大战”……张园居民还有一些天然福利,每到国庆节,人民广场放烟火,由于当时没有高楼阻挡视线,坐在家门口就可以欣赏到烟火表演。
弄堂里是一个熟人社会。弄堂里的阿姨、阿婆们坐在家门口晒太阳或乘凉,看见陌生人走进弄堂,就会主动上去打招呼,问他找谁,一方面为陌生人指路,一方面刨根问底了解他,小偷很难混过这一关。所以,当时石库门的后门是24小时虚掩着的,方便居民进出。
居民的生活虽然简朴、传统,但也体现出海纳百川、开明睿智、与时俱进的海派特色。年轻人谈朋友,虽然也有相亲,但那只是相互认识的开始,谈恋爱、相互考验的阶段必不可少。订婚礼或四式礼、八式礼,可多可少,但不可忽略。订婚酒也要摆到饭店里。结婚的嫁妆虽是传统形式,但新娘的装扮如盘头、化妆,婚礼仪式上的主婚人、证婚人、敬酒等程序和当今也相差无几。不过也有前卫的年轻人,舍弃繁琐的结婚仪式而去旅行结婚。婚后,小夫妻一般与长辈同住,男方没有房子,住在女方家里的也有。那时候住房紧张,新房设在阁楼的也大有人在。生孩子一般都到妇幼保健院,接生婆的职业基本消失了。初期,女人生孩子没有产假,坐完月子就去上班。后来有了产假,但坐月子还是传统套路。孩子的满月酒要到酒店大办。对孩子的教育,家长普遍比较重视,不过,择校的风气不像现在这么浓厚。老人做寿,会给亲朋、邻居送寿桃糕。葬礼一般都是在殡仪馆办,家里也设有灵堂,至亲会提前来家里吊唁。葬礼结束,过火盆、喝糖水、吃豆腐饭都是规矩。祭奠前辈,比较重视清明和冬至,上坟扫墓是家族大事。有老人在的家庭,祭日和春节也要拜一拜。居民中间信教的不多,不过也有老人在家里设佛堂。
新中国成立后,为了规范社会治理,居委会等基层社会组织开始出现。张园最初属于威海街道张家花园居委会,后几经调整,现在属于南京西路街道泰兴居委。居委包括1个书记、1个主任,另设有负责治保、文教、卫生、生活、生产、妇女计划生育、调解这7个条线的7名工作人员。主任为居民选举产生。各条线工作人员除负责本条线事务外,每人还要负责一个片区,全权负责片区内的事务。每幢楼选有楼组长,由居民自愿担任,配合居委做好本楼居民工作。一般由热心的退休居民担任,虽然是义务劳动,但他们都很认真负责。当时的居委干部很忙,没有上下班时间,24小时待命,甚至正做着饭,居民来叫,关了火就得走。‘晚上,居委干部在弄堂里放电视。暑期,居委干部组织向阳院,丰富小朋友的生活。当年的居委还有个政策,那就是每周四弄堂大扫除,每家出一个人。很多老人对此记忆犹新,都觉得当时的弄堂很干净。1958年,为响应国家解放妇女劳动力的政策,居委组织弄堂妇女组成劳动生产组,主要是给商店和工厂加工。居委接单子,然后组织居民来加工。张园里生产组就有好几个:药水组、铜丝组、蘑菇组等。现在的“张园99”,原先是半导体器件厂,起先也是从生产组起家。后来,居委还经营三产,开百货店、摆摊头,便利居民生活。居委没有执法权,执法权由当地派出所派出片警负责。
这一时期,居民印象比较深的有两件事。一是“文革”。由于张园居民经济条件普遍较好,“文革”期间,约有200户居民被抄家,最厉害的就是徐家花园了,楠木棺材被烧了几天几夜,几乎每一个经历过“文革”的张园居民,都记得这件事情。
二是张园作为拍摄基地的事情。上世纪80年代起,张园开始被导演们选作拍摄电影或电视的天然摄影棚,三天两头就有剧组进驻。对张园居民来讲,充当群众演员、出租房间拍电影,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潘虹主演的《股疯》《走过冬天的女人》,凌峰主演的《团员》,根据叶辛同名小说改编的《孽债》,日剧《月之恋人》,谢晋导演的《女篮五号》等都曾在张园拍摄。P15-17
张园石库门里弄,从建成至今,历经了自己作为一个都市居民小区的发展历程,也曾因着时代的发展变革应运而生了红色学校“树群夜校”、弄堂工厂“上海半导体器件四厂”等。这里,有老上海最具代表性的民居、中西合璧的石库门建筑,有说着地地道道上海话、早几代人就从外乡移居上海的上海人。来到这里,您能真切地感受到这座城市海纳百川的城市精神。
如今,张园吸引了许多外来者的目光,成了中外人士拍摄“生活在上海”家庭写真集的首选之地,更是许多知名影视剧的摄制场。
而张园里弄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原住民的日常生活究竟是如何的?记载着张园里弄发展史和居民生活史的“静安口述历史丛书·五”——《张园记忆》终于要和读者见面了。
但编辑采访张园口述史的工作却断断续续持续了好几年,参与的工作人员也换了两茬。在此,感谢上海石库门文化研究中心、上海市静安区文史馆参与该项工作的全体同仁。我们还要特别感谢接受采访的社区老人和曾在树群夜校工作学习的老同志们,他们不顾年事已高,反复校对口述记录,那股子认真劲儿令人感佩。
因口述者的记忆偏差和整理编辑等缘故,本书还会存在诸多谬误之处,尚请读者不吝指正。
听到上海人声音的地方
历史学家熊月之先生四十年前在历史的蛛丝马迹中发现了张园。经过十年艰辛地“打捞”研究,用文字还原了一百年前“海上第一名园”——张园完整的历史原貌。他说:“在晚清上海,张园是市民各界最大的公共活动场所。张园赏花,张园看戏,张园评妓,张园照相,张园宴客,吃茶,纳凉,集会,购物……张园成了上海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从文化的角度,他指出“张园是最能体现上海时尚的地方,最能反映上海人的气质、听到上海人声音的地方”。
上世纪初,随着“大世界”“新世界”接踵出现,作为以娱乐、休闲、白相为主体功能的张园逐渐衰落废弃,乃至在历史空间销声匿迹。后张园时代的生活,熊月之先生语焉不详。
据史料记载,1919年张园为晚清官吏王克敏购得。后又转手房地产商,改为住宅,在此建起规模庞大的石库门群。里坊承袭张园旧名。从市井文化杂烩的恣意张扬到石库门高档精致生活的五彩斑斓,张园悄然地转身了,但是,海上的生活却一脉相承,依旧是“听到上海人声音的地方”。
石库门里弄生活是千姿百态的。不同的区域和人群的组合,构成了多棱镜般的生活模样,正是这种百花齐放的生态,生动地诠释了石库门海派文化的开放、包容、多样和丰富。
张园的声音是“上海人声音”的一种,因地域之关系,调子比较华丽。其原因是“租界既是中国领土又不受当时的中国政府直接管辖,使得大一统的政治局面出现一道缝隙,这道缝隙虽然很小,但影响很大”(熊月之)。“缝隙”中的生活是光怪陆离的。在南京西路霓虹的斜映下,张园的石库门生活具有别样的风韵——高档、时尚、精致,呈现出现代化都市的摩登和追求,代表了近现代上海东西方文化高度交融的风标,那是“缝隙”地方的“上海人的声音”。
作为史学家的熊月之先生对张园的“前世”作了大量的钩沉稽考。而《张园记忆》对“今生”以及当代“张园”鲜活的生活作了生动地描述,从而丰富和完整了张园一百多年来石库门生活的轨迹以及每一个时代节点上不同生活的模样。
从1843年开埠以降的174年来,上海这座城市从青涩走向成熟。石库门里弄生活和“上海人的声音”始终伴随着城市的发展,并注定成为这座海派城市的文化基调,无论是弹硌路上的木屐声、灶披间的碗筷声、亭子间的打情骂俏、穿街走巷的小贩叫卖、茶馆酒店的吆五喝六、咖啡馆的轻声细语、戏院剧场的婉转流莺,甚至泼妇撒野的漫骂。这些只有上海地方才有的“上海人的声音”,穿越时空回旋在几代上海人的心中,成为“都市乡愁”和城市生活的二维码。
上海石库门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张雪敏
上海市静安区文史馆、上海石库门文化研究中心编著的《张园记忆》以访谈的形式,以“石库门里的‘原住民’”“弄堂中的学校与工厂”“里弄居委会的‘公务员’”“街坊社区的生活业态”等版块,记录张园一个多世纪以来的变迁。
张园的声音是“上海人声音”的一种,因地域之关系,调子比较华丽。其原因是“租界既是中国领土又不受当时的中国政府直接管辖,使得大一统的政治局面出现一道缝隙,这道缝隙虽然很小,但影响很大”(熊月之)。“缝隙”中的生活是光怪陆离的。在南京西路霓虹的斜映下,张园的石库门生活具有别样的风韵——高档、时尚、精致,呈现出现代化都市的摩登和追求,代表了近现代上海东西方文化高度交融的风标,那是“缝隙”地方的“上海人的声音”。
作为史学家的熊月之先生对张园的“前世”作了大量的钩沉稽考。而上海市静安区文史馆、上海石库门文化研究中心编著的《张园记忆》对“今生”以及当代“张园”鲜活的生活作了生动地描述,从而丰富和完整了张园一百多年来石库门生活的轨迹以及每一个时代节点上不同生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