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嘤啜泣的凯特不明白为什么舅舅会浪费自己的才智和精力对女记者大谈她根本不懂的问题。这个女孩儿可能来自拉脱维亚,也可能来自希腊。最糟糕的是,她可能出生于北海岸边的一个新教徒家庭。这个娇小的女人对富兰克舅舅的神性,对他对政府和天地万物的妙论一无所知。
凯特想象得出他那副样子,甚至能感觉到对他的种种非难形成的压力。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虽然没什么信仰,但总向他提出一些庸俗无聊的问题。“欧布雷恩神父,星期日做弥撒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像警察和下院后座议员那样也站起来向满脸严肃的基督表示敬意呢?你为什么和方加蒂阁下不一样呢?”
这座凯尔特人的城市——由于历史的偶然和对西南太平洋的取代,它被命名为悉尼——确实崇拜卑鄙的男神和尖酸刻薄的女神,而对精心装扮的神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这座城市真正的神是贩卖牲口的骗子和非凡的盗马贼库丘林,或者他的追随者、小喽哕、芬尼亚勇士团团员们,还有牛皮大王、好色之徒芬兰人迈克库尔。此人曾经从安特里姆郡到苏格兰修了一条公路,以便诱奸一位苏格兰美女。最终他跟一群衣衫褴褛的苏格兰和爱尔兰流放犯或者移民一起远涉重洋来到这座濒临南太平洋的城市。
凡是了解“不怎么受人尊敬”的富兰克舅舅的人都知道,他属于另外一个更具有二重性的神,一个瑕疵点点的神,一个为凯尔特的云雾笼罩的神,把狡诈看得比美德更重要。正如“不怎么受人尊敬”的富兰克舅舅常说的那样——他是“一条恶棍”。
富兰克舅舅对民间传说知之甚少。但是,凯特坎坷的人生经历到了这步田地,他便经常说,她是爱尔兰民间故事《伤心事》中的女主人公。有时候,他喜欢拿他随便看到的什么东西比喻凯特的处境。他常常提起迪尔德丽的大名。迪尔德丽是乌尔斯特宫廷诗人的女儿。她呱呱坠地的时候,人们预言,除了悲伤,她不会给乌尔斯特带来任何别的东西。富兰克舅舅对这个故事的细节不甚了了,所以用得并不准确,只是信口开河罢了。有一次他去访问监狱,也说,不幸女子就该是“伤心的迪尔德丽”。
富兰克舅舅是世界上唯一懂得伤心为何物的人。在举行葬礼的时候,或者在他的朋友——殡仪业者欧图勒——的停尸房,他总能恰如其分地说出人们因亲人去世而蒙受的损失,从而使尚且活着的人们对死者永远无法忘怀。他曾经暗示外甥女凯特·盖弗尼-科金斯基,某人将发现这个世界沉重得无法忍受,某人被这世界吓得不敢越雷池半步。而她,命中注定要不断地用自己汩汩流淌的泪水去援助那润物无声的细雨。这是规律。虽然他自己,这个老骗子,因为违反新南威尔士州的狩猎条例,因为行骗、受贿、偷税、漏税,被投入监狱,此刻却赢得了报社一位迷人的姑娘的好感。他惹得她流泪,他是将自己的灵魂向这位《联合报》年轻、愚蠢的女孩子和盘托出才获得了这种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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