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前夜，英国一栋乡村别墅。大雪将别墅与外界的联系切断。第一件谋杀案就在此背景下展开，一位客人在密室遇害，开门时候有两人目击，找不到凶器，别墅里的主人和宾客都有犯罪嫌疑。别墅附近正好住着一位新近退休的苏格兰场警探，别墅众人急忙将这位老探长请到家里来。老探长在别墅办案时，却碰上一位劲敌——一位侦探小说女作家，大作热卖，但从不碰密室谋杀案。第二起谋杀发生了，侦探终于发觉了凶手的马脚，经过一番波折，找出凶手。

圣诞假期，英国一栋乡村别墅中宾客云集。一位人人讨厌的不速之客在阁楼中被杀，胸部中弹。然而，阁楼之门被反锁，现场毫无痕迹，凶手是如何行凶，又是如何逃逸的？

大雪令别墅成为孤岛。住在附近的伦敦退休警探特拉布肖探长被请来破案。客人中还有著名侦探小说家伊娃德娜·蒙特。两大推理高手暗中较劲。第二起渫杀发生了，凶手终于露出马脚……

第一章

“这样的事竟会发生在现实世界中，真让人难以想象！”

上校用颤抖的手点上一支雪茄，继续说道，“真该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写的小说呢，伊娃德娜！”

“哼！”这位女士轻蔑地哼了声，扶了扶她歪在鼻梁上的眼镜，“这恰好证明我一直以来的猜测。”

“什么猜测？”

“你说你喜欢我写的东西只不过是骗骗我罢了。”

“骗你？我怎么可能——”

“如果你真的读过我的书而不是假装读过，罗杰·富克斯，那么你就会知道我从来不碰密室。我把它们留给约翰·狄克森·卡尔了。”

上校显然在盘算着怎么逃出他给自己下的套。在此之前他的女儿塞琳娜一直靠着她母亲坐在沙发上，把脸埋在手里，这时候她突然大吼一声，把他们吓了一跳：“哦！看在老天的分儿上，你们俩消停消停吧！你们太可怕了，好像我们是在玩什么杀人游戏！雷的尸体就躺在那儿，”——她夸张地朝阁楼的大致方向比划了一下——“被打中心脏！你们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吗？！”

最后这几个字都用了重音：你们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吗？！当塞琳娜决定放弃演艺前程学习艺术时，她或许选错了营生，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没人能够怀疑她的真诚。她刚刚止住了哭，从发现尸体开始到这时候的半个小时中她还没停过。尽管上校和他的太太竭尽所能安慰她，但是上校本人因为发现尸体而激动困惑，早忘了他女儿与被害者的感情了。他红光满面的脸盘挂上了羞惭的表情。

“对不起，乖女儿，对不起。爸爸的确太冷血了。只是——嗳，只是这桩命案太不寻常了，我还没缓过神来呐！”他搂搂女儿的肩膀，“别怪爸爸，别怪爸爸。”

然后，他照例又开始走神了。

“从没听说过密室杀人案真的会发生在现实生活中，”他自言自语道，“说不定能在《泰晤士报》上登出来呢。”

“哦！父亲！”

上校的太太白费力气地拍着女儿的膝盖。塞琳娜在艺术学校结识的男青年唐纳德关心备至地在她周围转来转去。他显然渴望将她拥入怀中，无奈生性害羞。（顺带提一下，这孩子全名叫唐纳德。达克沃斯，这是个不幸的名字，但是他父母一九一五年给他取名字的时候是没法预见到这一点的。）

事实上，上校并不是唯一一个无礼的人。尽管在场的每个人都同情塞琳娜，有的安慰她，有的默默支持她，但是这屋子人里面只有她一个是在真正地哀悼死者，这点却是不容置疑的。其他人就算没在为这桩命案的离奇难解之处费神，也懒得为雷蒙德·简特里的辞世憋出一点遗憾的表情，个中原因不一而足。简而言之，塞琳娜流的是真心的眼泪，其他人连鳄鱼的眼泪都不准备洒两滴。

所以说，如果有外人在那个节礼日的早晨走进富克斯府上这间四壁镶嵌木板的客厅——这间屋子有着根深蒂固的男人味，和上校的雪茄一样辛辣，只有壁炉上那一溜精致的皇家道尔顿小雕像和椅子上精美的点绣稍微增添了一点女性色彩——外人一定能感觉到无处不在的震惊甚至恐惧的气氛。但是他一定也会诧异，为什么感觉不到一点个人的悲痛。

落地大钟刚刚敲响七点一刻，扎堆的下人已经穿上了制服，客人们还穿着晨衣——除了电影兼戏剧女演员珂拉·卢瑟福，她是玛丽·富克斯最早结识的朋友之一。她身着一件华丽的浅紫和金色相间的外衣，她把这件衣服叫做“和服”，并且声称这是巴黎“尚品”，接下来发话的就是她。

“你们这些男人为什么光坐着不动？”  上校敏锐地看着她。

“控制一下情绪，珂拉，”他提醒她道，“这种时候一定要坚强。”

“哦，帮帮忙，富克斯，你这个蠢人！”她以一贯热火朝天的责怪口气说道，“我的神经比你强韧多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这点，她从和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狭长的仿鲨皮烟盒，抽出一支香烟，把它塞进加长的黑檀烟嘴里，点上火，深吸了一口烟到肺里，整个过程中她的手稳稳当当，与上校形成鲜明对比。

“我的意思是，”她冷静地接着道，“我们不能任由一具尸体躺在楼上，什么也不做，光坐在这儿聊天。我们必须采取行动。”

“是啊，什么行动？”上校问道，“法拉尔已经打过电话了——打了几次，法拉尔？”

“五六次吧，先生。”

“没错。线路断了，而且多半要断上一阵子。你听听外面的声音，就知道把线路刮断的暴风雪还没有停的意思。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我们被风雪困住了，完全和外界断了联系——至少要等到这场暴风雪自己吹累了吹不动了为止。最近的警察局离这儿也不止三十英里，唯一的路多半也被积雪封了。”

上校偷偷瞟了塞琳娜一眼，总结道：

“不管怎么说，看样子——嗳，我是想说，我们的圣诞聚会完全被毁了，大家碰到这种事都不高兴，但是看样子尸体应该不会自己跑掉。恐怕我们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在这儿坐等雪停了。”

之前，我们一开始介绍给大家的小说家伊娃德娜·蒙特一直裹着羊毛晨衣暖和地窝在炉火旁的椅子里，这时候她却突然发话了，男人般的嗓音里有一丝紧迫的意味：“罗杰，我觉得我们不能那么做。”

“怎么做？”

“像你说的那样，在这儿干等。”

上校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不能？”

“让我们好好想想这儿发生的一切。半个小时以前有人发现雷蒙德·简特里死在阁楼上。你，罗杰，不得不把门撞开才能进去，门从里面反锁着，钥匙还插在锁孔里。好像这些还不够似的，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窗子还是锁着的。所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使出什么手段，没人能进得了阁楼一但是有人偏偏进来了——而且进来以后还能再出去，天晓得怎么做到的——但是不可否认，有人的确做到了这点。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罗杰，我从来不写密室杀人案。我总共写过九部小说三部戏剧——按照我们的说法，我最新的一部《错误的语态》在伦敦西区度过了第四个全胜的年头——让路吧，阿加莎·克里斯蒂！——而其中没有一部凶手是在密室中作案的。所以我也不会假装自己对这起案件的手法有一丝一毫的了解。”

“但是，”她停顿了一两秒接着说，显然是刻意控制，这样她接下来的宣言就会对听众造成最大的影响：“不过我知道是谁干的。”

的确，这句话的效果是毁灭性的。客厅立即死一般的寂静。几秒钟过去，时间仿佛暂停了。佣人们停下了紧张的小碎步。珂拉·卢瑟福光洁齐整的手指停止了在玻璃烟灰缸透明边缘上的轻巧舞动。连落地钟都仿佛停下不走了——要不然也是踮起了脚尖走时。

沉默最终被一阵泛着鼻音的做作哀号打破了，发出这种声响的是满手油污、有着重重鼻音的帮厨阿德莱德，别的女佣叫她艾迪，一个帽子掉在地上她都能泪流满面——或者至少是一只瓷茶杯掉在地上。不过，厨娘瓦莱太太用一声洪亮的“嘘，傻孩子！”结束了一切，所有的人再次把脸转向伊娃德娜·蒙特。  这个无可避免的问题是上校提的：

“哦，你知道，是吧？那么告诉我们。是谁干的？”

“我们中的一个。”

奇怪的是，她预料中紧接着这个戏剧化的主张之后可能出现的愤怒抗议并没有出现。相反，它的逻辑似乎立马自动说服了所有的人，让人无可辩驳。

“我知道这座房子建在达特穆尔荒原的边界上，”她接着说道，“很可能你们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曾掠过关于逃犯的幻想。是的，电话线断了，我们现在没法确认有没有逃犯在乡间走动。但是在我看来，这说不过去。我像红心皇后一样在早餐前能相信至少六种不可能的事情——哎，让我们这么说吧，早餐之后，”她纠正自己，“喝咖啡之前我做什么都会错。而且作为我亲爱的朋友约翰·狄克森·卡尔的推理小说的一个热心读者，我也相信有人能够在一个上锁的阁楼里现形，然后消失，中间还顺便杀了雷蒙德·简特里，而且这一切都没有超自然力量的干预。老天爷，我必须相信，因为这确实发生了！

“但是没有人能够让我相信一个从达特穆尔的牢房里溜出来的犯人，从全国最固若金汤的监狱里逃了出来，穿过暴风雪中的荒野，悄无声息地闯进这所房子，把倒霉的简特里引诱到阁楼上，干掉他，然后把门窗原封不动关好，溜回暴风雪中！不——我知道区分现实和小说。不管你怎么看，这起谋杀案必定是警察所说的内部作案。”

又是一阵沉默，她的话暗暗地潜入大家心里。连塞琳娜都从双手中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蛋，看看其他人的反应。上校交叉着双腿站在巨大的炉火前，这个姿势与查尔斯·劳顿扮演的亨利八世惊人地相似，又是他先发话。

“好吧，伊娃德娜，我不得不说你扔给我们的是个烫手的山芋。”

“我必须坦白，”她毫无歉意地回答道，“是你自己告诉我们要面对事实的。”

“你刚才给我们提供的是一种猜测，不是事实。”

“或许吧。但是假如有人”——她环视房间——“假如有人能从眼前的证据中总结出一种更合理的结论，我倒很愿意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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