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鸟文学年选”将锁定纯文学的佳作精品,以其独具的民间视野,爬梳整理着文学的年度精品。它恪守纯文学阵地,坚持编选的民间视角,逐年梳理,逐年集萃,自成风格。
选本在传统阅读的基础上,打开了文学的多元生存空间,走的是平民化、大众化的阅读路线。它更多的是参与其中,而不是以客观审视或居高临下的姿态亲近现实,它关注生活,靠近民众的阅读心理。因此,这套选本不奇异、不乖张、不空蒙、不小资,平实、亲切、生活、现场,就是它的特点。
潘凯雄、王必胜主编的《2007中国最佳随笔(精)》精选的随笔作品,有的充满了哲学的玄思,有的如同生活絮语;有的就是家长里短,有的则关乎人类命运。
太阳鸟文学年选,由著名学者王蒙出任主编,编委及分卷主编皆为文学领域卓有建树的专家学者。他们对发表于2007年的原创作品精读、精选,力求将最优秀的作品奉献给读者。
潘凯雄、王必胜主编的《2007中国最佳随笔(精)》既关注文学的人性化震颤,又关注触动人类心灵的时代精神。选本走的是平民化、大众化的阅读路线,以积极参与的姿态关注生活,体察民众的阅读心理。
问卜中华——苦旅余稿 余秋雨
神鬼造化 韩美林
议“明星化” 何满子
思想杂碎 朱铁志
不以为怪,不以为耻 白桦
“贪生怕死”的权利 鄢烈山
再回首,2006 杨早
早期学西方的一点儿教训 林达
“人多了”别议 黄一龙
了解真相的难与易 王思睿
底层需要关注的两面 南翔
文坛的假面狂欢 姜瑛
张学良读明史 王充闾
一个人的墓史 苍耳
所谓神圣的名义 筱敏
四马路的文学时代 姚克明
书生报国 冯伟林
从西湖迁墓、毁墓的风波谈起(节选) 散木
从剃头匠升官谈起 熊召政
二十三个春秋的晚 翠北北
乾隆惩贪缘何愈惩愈贪 冯佐哲
不识字的好处 张鸣
快乐的孔子 郭文斌
狗烹弓藏自有源 傅剑仁
城市两篇 冯骥才
系在语言上的绳结 张承志
城市与现代疾患 张炜
仲夏之夜,我们的星空哪儿去了——僻居笔记系列 陈染
人各有病(节选) 荆歌
一个理想主义者的三封信 陈希我
无聊 邓刚
世界因狗而变平 薛尔康
乡间的和弦 周伟
寻找女人与狗 王蒙
随笔二则 余华
昆德拉与我们 景凯旋
耶鲁学生眼里的中国——耶鲁风景线拾 零苏炜
还记得昂纳克吗?——民主德国往事 胡平
有一些汉字是活的 张立勤
权力与睡眠 狄马
寂静的世界 范曾
大自然的神性 蒋子丹
不是所有红颜都有资格说薄命 叶倾城
大仙随笔(节选) 大仙
旁观者 曾凡
漂于尘世的那个我 姜琍敏
春至兮归故乡——春节记 于坚
扭盆或小提琴的一种拉法 丁宗皓
人生苦闲 赵毅衡
一个房奴的精神大字报——以一位女同事的牢骚为例 王开岭
不以为怪,不以为耻
白桦
“在中国,既然一切人民在皇帝面前都是平等的——换句话说,大家一样是卑微的,因此,自由民和奴隶的区别必然不大。大家既然没有荣誉心,人与人之间又没有一种个人的权利,自贬自抑的意识便极其通行,这种意识又很容易变为极度的自暴自弃,便造成了中国人极大的不道德。他们以撒谎著名,他们随时随地都能撒谎。朋友欺诈朋友,假如欺诈不能达到目的或者为对方所发觉时,双方都不以为怪,都不觉得可耻。”——今天听起来,您对这段话有什么感觉、有什么触动吗?您能想得到这段话是一位外国经典作家的言论吗?他针对的是一百多年前的清代中国。这位经典作家就是1770年出生于德国的威廉·弗里德里希·黑格尔,这段话摘自他的名著《历史哲学》。
看到这段话,我立即想到一位受人尊敬的“知识分子”,此公属于德高望重一类,在他死去的时候还享受着极高的荣誉。他在别人起草的悼词里,堪称一位完人,既是革命老干部的典范,又是学者的楷模。于是,他戴着一圈又一圈的光环寿终正寝,心安理得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可在他生前所属的圈子里,尽人皆知,这位载誉归去的人物,在历次政治运动中,或出于对组织的忠诚,或出于立功的愿望,或出于转移目标,或出于自我解困……都留下过许多谎言,如果这些谎言只是编排他自己也就罢了,可是,由于他的说谎,使得他的许多朋友、同事、同行乃至亲人身受其累。在政治运动中,这些谎言对于领导政治运动的人来说,就像是诸葛亮借来的东风一样,正好推波助澜。为此,成立了庞大的专案组,正大光明地开支经费,派出干员,四出外调。于是就有了严刑拷打,就有了逼供信,就有了劳改、判刑、家破人亡的悲剧。而妙就妙在事后,经过内查外调,有关组织对于撒谎者的罪责了如指掌,不仅不予追究,反而视为“在运动中表现积极”。若干年后,当那些受害人找到他、质问他当初“为什么会无中生有、信口雌黄”的时候,他却很潇洒地挥挥手,笑嘻嘻地回答说:“你怎么到现在还要追问这种事呢?!向前看呀!”好像那些受害者不识时务似的。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大部分受害者竟然被他这句话说服了。于是乎握手言欢,重归于好。以致很多熟知他的人在今天提起来,都会用极为崇敬的颤音称他为:“某老!这可真是个有名望的人啊!”其中甚至包括一再被他陷害、而且陷害得很深的人!
我还要说一个故事,这个故事里也有一位令人尊敬的“知识分子”,此公也已仙逝,他在临死的时候忽发喟叹:“吾死,无憾,如愿以偿。”因为他在病榻上终于看到有人著文称他为“著名剧作家”了,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头衔。的确,在“文革”前他有过几部与人合作的剧本。这些与人合作的剧本,实际上都与他无关,只是挂名而已。在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组织上出于万全的考虑,担心某些德才不能兼备的创作者“出事”,因为他们大都属于“软档”。所谓“软档”,就是出身于剥削阶级、思考问题较多、社会关系复杂的人群。一旦被清洗,作品也随之作废。最通常的办法,就是把一位根正苗红的政治骨干当“沙子”掺进去,即使别的人都垮了,他也是倒不了的。长久以来,此公就是一粒亮晶晶的金沙子,但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一部独立创作的剧本。一直到1976年“文革”结束,他的机会才从废纸堆里冒出来。一天,当他发现废纸堆里有一部“文革”前的剧本(印刷稿)的时候,立即欣喜若狂。必须说明,这部剧作并非他的作品,而是他过去一位同事未发表的旧作,但他却如获至宝,视为己出。因为他知道,那位倒霉的作者从“文革”一开始就关进了监狱,“文革”结束都没有平反昭雪。于是此公就痛痛快快地把原作者的名字一笔勾销,以自己的大名取而代之。他知道,即使原作者在狱中知道了,又岂奈我何呢!一个被判刑的劳改犯,而且永无重见天日之可能。接着,这部戏就开始在不少城市演出。没想到,1978年原作者竟拖着没有完全平反的尾巴,从监狱里爬了出来,蒙恩进入农场劳动继续接受审查。有一天,当原作者在收音机里听到一出戏演出的实况录音时,才有些诧异,开始他只是觉得台词有些熟悉,听了两幕他才猛地醒悟过来,大喊一声:“这剧本是我写的!”可是他所有的书籍、手稿早在“文革”之初经过反复查抄之后,已经是片纸无存了。即使提出申诉、抗议,也没有根据呀!自己反倒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可再一想,当初剧本印出来的时候,由领导主持开过讨论会、进行过多次讨论的呀!领导不是还健在吗?!对!找领导。可是当他找到那位领导的时候,那位领导却对他说出这样的话:“算了,不是已经既成事实了么!何况你又不是‘硬档’!”他一听,觉得,领导说得对呀!是的,我的确不是“硬档”,“硬档”属于权势一方;是“软档”,软档属于贱民。虽然出狱,不是还在农场里劳动改造、继续接受审查吗。而且,在我的档案袋里肯定还保留着一些问号。想想在狱中漫长的恐怖岁月,依然不寒而栗,只好长叹一声咽下了这口怨气。所幸他不久就郁郁而终,从而结束了沉重的苦恼。而那位“连抄都不用抄的文抄公”却升官发财,热闹了好一阵子。之后,也载誉驾鹤西归。我相信那位“软档”在另一个世界也还是“软档”,那位“连抄都不用抄的文抄公”依然会迈着“硬档”趾高气扬的步伐,挥动着那部戏的演出说明书走到受害者面前,大言不惭、恬不知耻地说:“我是编剧,我是一个有独立创作才能的著名剧作家!”
黑格尔老人在一百多年前对中国某些人的判断不仅深刻,而且至今如果套在某些知识分子头上,也无需更改。黑格尔老人说得多么好啊!“他们以撒谎著名,他们随时随地都能撒谎。朋友欺诈朋友,假如欺诈不能达到目的或者为对方所发觉时,双方都不以为怪,都不觉得可耻。”我想补充一句:不仅双方,连众多的旁观者也都不以为怪,不以为耻呀!因为我们就像是鱼儿一样,长久以来就在这种污浊的水里游来游去了。
原载《随笔》2007年第3期
P43-45
潘凯雄
连续五年的岁末做着同一件事——遴选年度的最佳散文与随笔,自觉不自觉地总会将此年度与彼年度自己的选择以及选择的结果进行一些比较,尔后再得出或今胜于昔或今不如昔的结论,倘属前者免不了几分窃喜;若是后者则不免略带些许惆怅。今年的情景属后者,于是面对这篇千字文的小“序”竟有些难以下笔。踌躇再三忽又豁然开朗:自己在做的不过只是在年度散文随笔写作的汪洋大海中挑出若干自认为有特色的篇什辑成一书,而并非是对当下散文和随笔写作状况的整体研究和评价,虽号称“最佳”,但终究只是一种个人的选择,审美中的见仁见智早已成铁的规律,自己仍不妨直陈几句选择的理由及几点突出的观感权且作为本书的小序便是。
自打《正说清朝十二帝》《品三国》《于丹(论语)心得》一类读物风靡书市以后,坊间便有“读史热”“学术通俗化”之类的说法,伴之而来的自然免不了对此褒贬不同的两大阵营的叫阵与对峙。捧之者认为此举让高深的历史和学术从庙堂走向民间,好得很;贬之者则为历史与学术研究被如此评书化娱乐化而痛心疾首。笔者不才,无从对此说三道四,只是感到以随笔形式说史者确实多了起来,仅今年入选的这方面的随笔就有十余篇。限于本人学识,我根本无力对各自所涉及的史实是否确凿作出鉴定。而这恰是评价这类随笔是否“最佳”的重要标准之一。尽管如此,我还是要顽固地将其收入,主要是基于如下两点考虑:其一,这类说史的随笔看似说史,其实未必是就历史说历史,它们总是要将自己笔下的历史与当下的某些东西勾连起来,如此这般,也许正是我们过去常听到的四个字——借古讽今,于是读这类随笔,或许更需要看的是它的今而非史,只是这史也不能说得太不着调太离谱;其二,与其一紧密相联系,由于这类说史的随笔多属“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因而我们也大可不必对他们笔下的史去挑三拣四,人家本来就志不在此,你还在那里一本正经地挑来拣去,这就有些对不上茬了。需要思考的问题是近两年何以一下子冒出了这么多说史的玩意儿,且还拥有不少的读者?
我一直认为一部分随笔与杂文很难切割开来,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针砭时弊,所不同的似乎更多只是篇幅的大小而已,本书也选收了十余篇此类随笔。鲁迅先生曾将杂文喻为“匕首与投枪”,我想正是就其针砭时弊这一点而言,而入选的这些随笔也无一不是在针砭时弊,若要说有何不同,一则篇幅稍长于杂文,二就是其锋芒似比杂文来得柔一点。而且将这类随笔与前面提到的那类说史的放在一起读也很有意思,一个是单刀直入,一个是春秋笔法,不妨比照起来看看。
这两年随笔的疆域的确在扩展,无论从内容还是从写作上看,这一点印象十分突出——兴之所至,无拘无束,随笔写来。有的充满了哲学的玄思,有的如同生活絮语;有的就是家长里短,有的则关乎人类命运,倒也丰富得很。针对这种情景,我尽可能地从丰从多,这样一来,有些编排就未必合理严谨,目的只是为了展示它的多样性与丰富性。
所选作品兴之所至、随笔所至,本小序也不妨随心所欲地对本人何以选择这些作品絮叨几句。最后,有必要对选编过程中的若干技术性问题交代一二:
首先,对入选作品的作家,我们尽可能地在本书出版前以不同方式征得了他们的同意,但少数入选作品的作家,因我们孤陋寡闻,尚未及时与之取得联系,只是又不忍割爱,故在未征得同意时冒昧将其大作选入。对此,我们深表歉意,并请他们在见到本书后及时与出版社联系。对所有入选作品的作家,谨表达我们真诚的谢意。
其次,限于我们阅读的局限,遗珠之憾在所难免,敬请广大读者见谅。
是为序。
2007年岁末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