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杜拉哼了一声。“哈里发的正义?这两个词怎么可能被摆在一起!那个畜生智力不及他老爹的一半,残暴倒翻了个倍。他要是正义的话,就不会让半个城市都在闹饥荒,自己却舒舒服服地坐在柔软的大垫子上吃着别人给剥好的葡萄了!他要是正义的话——”
叶耶自了他一眼,露出了奇怪的神色。“拜托别说了。你喜欢猎鹰王子也不奇怪——你们俩都长着张大嘴。不过我告诉你,老兄,我是认真的。猎鹰王子这样的人和新王,不可能同时存在。我们将不可避免地爆发巷战。又一次的内战。”
阿杜拉皱起眉头。“那就祈祷真主能避免这一切吧。”
叶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拍拍阿杜拉的背。“是啊。愿仁慈的真主保佑我们这些安分守己的老家伙,能够在动乱来袭前平静地躺进坟墓吧。”这位斗鸡眼的人看上去并不真心这么期望。他抓紧阿杜拉的肩膀。“好了。我不打扰你看书了,戴着黄金眼镜的阿贾马尔。”
阿杜拉不满地哼了一声。在他还是个在死驴巷街头玩打仗游戏的少年时,叶耶就已经用民间故事里的英雄的名字取笑那些读书的男孩。在随后的几十年,他的这项能力愈发精进。阿杜拉用一只手护着他的书。“你不应该亵渎诗歌,我的朋友。这些字里行间蕴藏着智慧。关于生命、死亡、一个人的命运。”
“显然的!”叶耶装模作样地捧起一本不存在的书,手指滑过那些想象中的词句,模仿着阿杜拉的样子嘟哝着朗读。“噢,长得这么胖是多么艰难!噢!长着一个这么大的鼻子是多么艰难!噢,仁慈的主,为什么我走到哪里小孩子都尖叫着跑开?”
阿杜拉还没来得及回击叶耶那吓坏孩童的斗鸡眼,茶馆老板已经一瘸一拐地走远了,一边自顾自地低声怪笑着。
他的朋友在一件事情上的观点是正确的:阿杜拉是受了真主的保佑才得以活着回来的——回到阿巴森的明珠,出产世界上最优质茶叶的地方。他独自坐在长石桌前,小口品着茶,一边看着达姆萨瓦城在曙光中渐渐苏醒并开始运转。一个粗脖子的补鞋匠经过,肩上扛着两根挂满鞋的长竿。一个来自卢加尔巴的妇女大步经过,她手里拿着一束花,面纱的一角正在身后飘动,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胳膊下夹着一大本书,他的长袍上打着补丁,正漫不经心地往东走去。
正当阿杜拉凝望着外面的街市,他的梦魇突然攫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他正在达姆萨瓦城的街上走着——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趟在齐腰深的血河里。他的长袍被血污弄脏了。所有的东西都染上了红色——叛逆天使的颜色。一种从没有听过的声音,就像一只豺狗咆哮发出人类语言,在大脑中挥之不去。而他的四周,遍布着达姆萨瓦城的居民被挖空内脏的尸体。
我主之名!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他紧盯着主干道上的男男女女,充满活力去忙他们自己的事情。并没有什么血河。没有豺狗的嗥叫。他的长袍也很干净。
他又深呼吸了一次。只是一个梦。只是睡眠中的世界入侵到了白昼,他对自己说。我得补个觉。
他喝下倒数第二口茶,享受着叶耶放在小豆蔻下面的那些精妙的香料。他尽可能地把那些冷酷的想法扔到脑后,并伸了伸他的腿准备走上好长一段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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