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什么?”沈建树不解。虽说已经习惯了妻子的思维逻辑,无论什么事发了愁,最后总能找到他头上,但这一次,毫无来由。吃饱喝足了的费费,像只驯服的大熊猫一样,平躺在床上,安静地看着他的父母。
“要是你像外国的男人那样,一挣回足够的钱,还用我扔下费费去上班吗?”阿宁说完俯下身去亲她的宝贝儿子。
沈建树吃了一惊。昔日的计算机软件工程师,何以短短半年,就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好像不单将血肉,而且将魂灵,都给了这个胖胖的婴孩了。女人啊,真没法说。
“我看就这样发吧。死马当活马医。找保姆和托儿所的事,我也不放松,双管齐下吧。”沈建树安慰着妻子。
阿宁找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路途遥远,可别半路上磨坏了。然后像小学生默写似的,一字—句默念着,写下那个偏僻闭塞的小山村的名字。
“不管怎么说,我还有个老家。”她略有点得意。
沈建树没话。他祖辈都在城市。只有那些从父辈才进城的人,才在农村有一个悠长的根。
阿宁原以为像科学没有祖国一样,以后的人也没有籍贯这个概念了。想不到,一条小小生命的问世,竟把她同那个古老的地方联系起来。那些从未见过面的亲属,会理会她的呼救吗?她在信中把北京的美好,着实描绘了一番,不知是否能够产生足够的诱惑力?再有,她有意识地几次三番提到了爸爸。爸爸是乡下亲人们的骄傲,他们不会太怠慢爸爸的女儿的。
该写的都写上了。想一想,还有什么更充足的理由?对了,给外地的爸爸妈妈写封信,请妈妈以爸爸的名义给老家施加点压力。
现在能做的唯一的事,就是等待。
沈建树锲而不舍地为费费寻找归宿。找亲戚,这是没把握的事。阿宁一厢情愿。社会上到处人欲横流,几句好话就有人给你帮忙?还是走正规途径保险。
附近没有托儿所。远处有,但又不要三岁以下的幼儿。于是只剩下找保姆一条路。
“请问家政服务员介绍处在……”墙角下晒太阳的老头年岁挺大,沈建树特地大声问。
“在这儿……”老头的反应竟相当敏捷,他不是听清了,而是从沈建树皱皱巴巴的西服和焦灼的眼神中看明白了,用镶着铜头的拐杖捅了捅地。
轮到沈建树吃惊了。地是水泥的,被太阳烤得暖暖烘烘,像是个巨大的饼铛。站在上面,感到一股股热气蒸腾,倒挺惬意。介绍处难道是座地下宫殿吗?
介绍处果真设在这座高层住宅的地下室里。房间格局完全同居民住家一样,给人一种家庭的气氛,沈建树觉得亲切,预感到自己将得到帮助。
“我们有一个孩子,他妈妈产假就要满了,要上班。我们需要……”
“知道,知道。”负责接待的女同志态度和蔼,却不容置疑地用手势截断了沈建树的话,“我很愿意帮助你。这是表格,你填一下。”
沈建树乖乖地填了表。当女同志往回放表的时候,他看见铁皮柜几乎挤满了。
“请问,什么时候……”
“这可说不准,也许一年,也许半年,也许三个月,但这种情况很罕见。要等。僧多粥少。服务员的来源很有限。农村富了,没有人愿意出来侍候人。来的也是各有动机。比如旅游的,北京最便宜的旅馆一天要几块钱?住上半年,哪儿都逛遍了,合算。再比如想学点东西的,什么外语呀,缝纫呀,北京有各式各样的补习班,有些被雇到老教授家,本身就是学校加图书馆……”
沈建树听得脊背发凉,这样的保姆,他可雇不起,忙打断说:“请问,除了您这儿,还有哪儿管这事?”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