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秋白的散文从思想上和艺术上都可说得上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独树一帜,代表了散文新的风格,具有时代性、文艺性、政论性的特性,为中国以后的报告文学发展奠定了基础。
这本《瞿秋白文选》由编者精心勘校,收入瞿秋白散文、杂文、文论和政论代表作,使读者从这些作品中可以看到瞿秋白的思想及个人所处的历史年代。这些文章中史料丰富,感情真挚,很值得阅读。
瞿秋白是中国近代著名的散文作家、文学评论家,也是中国共产党早期的主要领导人、中国革命文学事业的奠基者之一。这本《瞿秋白选集》是“经典纸阅读”系列丛书之一部。收入瞿秋白散文、杂文、文论和政论代表作,文本上详加勘订。对于读者了解瞿秋白的人和文都大有助益。
“一为文人便无足观”,这是清朝一个汉学家说的。的确所谓“文人”正是无所用之的人物。这并不是现代意义的文学家、作家或是文艺评论家,这是咏风弄月的“名士”.或者是……说简单些,读书的高等游民,他什么都懂得一点,可是一点没有真实的智识。正因为他对于当代学术水平以上的各种学问都有少许的常识,所以他自以为是学术界的人,可是,他对任何一种学问都没有系统的研究,真正的心得,所以他对于学术是不会有什么贡献的,对于文艺也不会有什么成就的。
自然,文人也有各种各样不同的典型,但是大都实际上是高等游民罢了。假使你是一个医生,或是工程师,化学技师……真正的作家,你自己会感觉到每天生活的价值,你能够创造或是修补一点什么,只要你愿意。就算你是一个真正的政治家罢,你可以做错误,但是也会改正错误,你可以坚持你的错误,但是也会认真的为着自己的见解去斗争,实行。只有文人就没有希望了,他往往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做的是什么!
“文人”是中国中世纪的残余和“遗产”——一份很坏的遗产。我相信,再过十年八年没有这一种智识[分]子了。
不幸,我自己不能够否认自己正是“文人”之中的一种。
固然,中国的旧书,十三经、二十四史、子书、笔记、丛书、诗词曲等,我都看过一些,但是我是抓到就看,忽然想起就看,没有什么研究的。一些科学论文,马克思主义的和非马克思主义的,我也看过一些,虽然很少。所以这些新新旧旧的书对于我,与其说是智识的来源,不如说是消闲的工具。究竟在那一种学问上,我有点真实的智识?我自己是回答不出的。
可笑得很,我做过所谓“杀人放火”的共产党的领袖(?),可是,我却是一个最懦怯的,“婆婆妈妈的”,杀一只老鼠都不会的,不敢的。
但是,真正的懦怯不在这里。首先是差不多完全没有自信力,每一个见解都是动摇的,站不稳的。总希望有一个依靠,记得布哈林初次和我谈话的时候,说过这么一句俏皮话:“你怎么同三层楼的小姐[一样],总那么客气,说起话来,不是‘或是’,就是‘也许’,‘也难说’……等。”其实,这倒是真心话。可惜的是人家往往把我的坦白当作“客气”或者“狡猾”。
我向来没有为着自己的见解而奋斗的勇气,同时,也很久没有承认自己错误的勇气。当一种意见发表之后,看看没有有力的赞助,立刻就会怀疑起来,但是,如果没有一个另外的意见来代替,那就只会照着这个连自己也怀疑的意见做去。看见一种不大好的现象,或是不正确的见解,却还没有人出来指责,甚至其势凶凶[汹汹]的大家认为这是很好的事情,我也始终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怀疑来。优柔寡断,随波逐流,是这种“文人”必然的性格。
虽然人家看见我参加过几次大的辩论,有时候仿佛很急[激]烈,其实我是最怕争论的。我向来觉得对方说的话“也对”,“也有几分理由”,“站在对方的观点上他当然是对的”。我似乎很懂得孑L夫子忠恕之道。所以我毕竟做了“调和派”的领袖。假使我急[激]烈的辩论,那么,不是认为“既然站在布尔塞维克的队伍里就不应当调和”,因此勉强着自己,就是没有抛开“体面”立刻承认错误的勇气,或者是对方的话太幼稚了,使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其实最理想的世界是大家不要争论,“和和气气的过日子”。P126-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