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里活跃着千年以前的嬉笑怒骂。没有尘土味，反有清雅风，仿佛那些人至今仍在呼吸。当然，读《世说》也是辛苦的。辛苦在于它的三言两语，从不费心去交代来龙去脉。这倒恰好成全了这本书的探索和补充。挖掘一个个片段背后的故事，寻找人物言语或是行为的缘由，把这些言行的珍珠用故事的针线编织成已张隐约自勺图卷。这种补充是残缺的，因为以传记来替换断章反会损耗它的意趣；这种补充也是丰富的，不仅提供文字上的追寻和推理，也有图画的多彩旖旎、笔墨挥毫的俊逸风雅，全面而尽力地去贴近千年前的真实和风流。

魏晋风流留给后人的是无尽的仰慕和向往，清谈、放诞、山水、酒，中国文人的“名士”气质自此定调。鲁迅说《世说新语》是“名士底教科书”，然而它不仪仅记录了一个时代的风流挥洒，更确定了中国千年以降十大夫阶层闲远超然的精神追求。今天我们重温《世说新语》，重审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故事，除了在品读中惊叹和感悟之外，更能寻摸到那份久违的神超形越。

前言

德行篇

 澄清天下

 李氏龙门

 真人东行

 管宁割席

 急不相弃

 不卖的卢

 阮裕焚车

 简文伤鼠

 身无长物

言语篇

 月中无物

 小时了了

 一凤邓艾

 向秀出仕

 新亭对泣

 佛陀之疲

 朱门蓬户

 泣与不泣

 桓温之泪

 简文游园

 养马重韵

文学篇

 服虔旁听

 王弼作难

 卫玠入梦

 乐广释“至”

 论战现场

 许询论理

 西僧扬名

 神笔阮籍

 倚马作文

方正篇

 夏侯临刑

 文王问计

 圣质如初

 竹马之恨

 嵇绍辞乐

 阮修论鬼

 王郎辞选

雅量篇

 嵇康就刑

 夏侯倚柱

 小人之心

 东床快婿

 顾和搏虱

 谢安泛海

 谢玄笑骂

 孝武祝酒

识鉴篇

 乔玄论曹

 傅嘏评士

 将乱天下

 蜂目豺声

 石勒听书

 孟嘉见赏

 渊源将起

 不避爱憎

捷悟篇

 杨修释碑

 王导代谢

 嘉宾改信

容止篇

 自找替身

 皎然何晏

 玉山嵇康

 左思效颦

 土木刘伶

 琳琅满目

 美人之凋

 猛男桓温

 惊为天人

 山泽谢安

伤逝篇

 驴鸣送葬

 情之所钟

 王濛之死

 子猷哭弟

栖逸篇

 山野清啸

 孙登识鉴

 荣辱不惊

 子骥散财

 玄度论隐

贤媛篇

 阮氏驳夫

 郭氏拜李

 我见犹怜

 才女之恨

任诞篇

 竹林七贤

 阮籍丧母

 刘伶病酒

 公荣之饮

 阮成晒衣

 阮籍劝子

 人种不失

 江东步兵

 螃蟹和酒

 孔群好酒

 陈尸行殡

 罗友吃肉

 雪夜访戴

 何为名士

简傲篇

 阮籍放纵

 不理钟会

 吕安留“凤”

 王澄爬树

 问不知马

 谢万遭拒

 谢万为帅

排调篇

 亦有丹朱

 王戎败兴

 漱石枕流

 夫妻庭语

 陆玩病食

 元帝讽臣

 郝隆晒书

 张凭护父

轻诋篇

 不好名士

 以乐比周

 桓温说牛

 右军骂人

假谲篇

 曹操杀侍

 右军诈眠

 温峤娶妻

尤悔篇

 华亭鹤唳

 周侯之死

 谢安厉色

 简文识稻

陈蕃打小就有大志气。他小时候独居一室，发奋读书那叫一个废寝忘食，以至于他那屋子里书啊纸啊堆得满地都是，院儿里也杂草丛生。有天他爸的朋友来看他，一看这情形就皱眉了：这孩子咋一点不知道收拾？平常乱就乱点儿，这有客人来，咋也不整理整理？听完这话，陈蕃豪迈地手一挥：“大丈夫志在四方，要扫的是天下，怎能天天浪费时间打扫屋子？”

这弯儿绕得好。叫他打扫屋子，他说他心有大志没时间，总不能说心有大志不对吧？何况当时的社会乱象四现，朝堂上外戚、宦官交替专权，朝堂下贪官驰骋，豪强纵势，百姓民不聊生，世道乱得比他那屋子严重不止千倍万倍，“澄清天下”确实亟不可待。

这不只是一句话。后来他走出自己的陋室当官了，真的就开始执行扫天下的志向，凡是看不惯的就大扫帚一挥：扫！哪怕上级也敢顶撞。当时人把他跟时俊李膺并称，而且觉得陈蕃更了不起，因为李膺只是对下属严厉，下属就算不服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可陈蕃顶撞上级，上级哪天不爽了说把你弄下来就弄下来。事实证明，陈蕃同志虽然清正廉洁，最终还是吃了这个亏，一次上书弄得上级不愉快，他就被贬成了豫章太守。

可惜虽然贬了职吃了亏，陈蕃的个性却仍然不改。刚到了县里还没进衙门，就闹着要去拜见徐孺子。徐孺子是当时有名的贤士，你要去拜访大家都理解，可也不必这么急吧？好歹该先去府衙转一遭，收拾收拾行李、认识认识下属啥的吧？可陈蕃耿介的毛病又上来了，一声猛喝：“周武王为了礼遇商容，路过时在车上坐着都要站起来，最后那车上的座位就没暖和过。我这是向周公学习呢，你们怎敢阻拦我？”下属被他说得没词，只好任他去。一去拜访，徐孺子倒也和他挺惺惺相惜，经常到他的府里深谈，一谈谈得晚了，他干脆弄张卧榻让人家过夜。后来成了惯例，这卧榻徐孺子一来就放，一走就收。故事最后成了千古美谈，几百年后王勃在《滕王阁序》里写下“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的时候，估计心里也是很向往的。

不过一开始的故事没有讲完。有地方记载，小陈蕃豪迈完了之后，那客人幽幽地来了一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所谓细节成就大业，小事都做不好的人怎能成大事？有人认为这话是后人添加的不算数，不过也确实点到了陈蕃的缺点：不重细节、不够圆滑。他只知道在自己决定的路上狠拼猛闯，却忘了世间的事，不是只有正义和邪恶的对决，而是纷纷杂杂的各种事态综合的结果。所以他一身正气，却始终磕磕绊绊，终究因为和窦武联合诛宦官，却不慎走漏消息而被捕杀。一心澄清天下的陈蕃终究未能拯救时局，不能不说是个巨大的遗憾。只是在东汉末年那一卷混乱而黑暗的历史残页中，永远有那么一个孤身傲立苦苦支撑、慷慨而豪壮的伟岸身影。

李氏龙门

李元礼风格秀整，高自标持，欲以天下名教是非为己任。后进之士，有升其堂者，皆以为登龙门。

话说新语

龙门的故事咱都知道，鲤鱼跳龙门嘛。据说陕、晋交界处有个地方被黄河冲出了一个深谷，两岸峭壁恰好组成门的形状，水流湍急，一般的龟鱼类都不能跃上；然而一旦跃上，转瞬即变神龙，所以叫做龙门。

东汉末年人世间的龙门，就是李膺。

当时朝堂昏暗，一些正直的官僚看不过去，和在野的名士、太学生联合起来评论时事、品评诸人，史谓“清议”。都说舆论力量大，这股“清议”之风绝对不可小觑，被评得好能声名赫起，即使身为布衣也一样有人向往；被评得差了，即使身在高位，众人的指指点点也够吃味的。所以时人重“清议”，而李膺就是“清议”的核心人物之一。  李膺能当风云人物当然和他自身脱不开关系，一来这人实在“风格秀整，高自标持”，所作所为漂亮得让人心旷神怡；二来也是为人公正，推荐的人物绝对够牛，比方陈蕃，比方郭泰，一个个名实相副。于是形成良性循环：他推荐的人越厉害，人们就越信赖他；人们越信赖他，找他“鉴赏”的人就越来越多，他捧出来的名人也越来越多；他捧出来的名人越多……P2-4

鲁迅很喜欢《世说新语》。他说它“记言则玄远冷隽，记行则高简瑰奇”，又说它是“名士底教科书”——话说得很好，只是“教科书”的标签未免把《世说》贴得生硬了。一千多年的间隔仿佛使那些人事成了永远无法逾越的标杆，记忆里只有后人反复吟诵的嵇康的刚烈、阮籍的放达、王羲之的潇洒、谢安的雅量，然而翻开《世说》，这些古人才真正地鲜活起来。这是本叫人快乐的书，里面的人有爱有恨有怒有怨有悲有愁，有无厘头和小幽默，有不得已和真痛快，在抛开了隽永与后世的所谓风流后，被还原成和我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那些情趣——无论放纵的、高傲的、潇洒的、自我的、悲伤的，都无比贴近今人的性情。

《世说》里活跃着千年以前的嬉笑怒骂。没有尘土味，反有清雅风，仿佛那些人至今仍在呼吸。

当然，读《世说》也是辛苦的。辛苦在于它的三言两语，从不费心去交代来龙去脉。这倒恰好成全了我们这本书的探索和补充。挖掘一个个片段背后的故事，寻找人物言语或是行为的缘由，把这些言行的珍珠用故事的针线编织成已张隐约自勺图卷。这种补充是残缺的，因为以传记来替换断章反会损耗它的意趣；这种补充也是丰富的，不仅提供文字上的追寻和推理，也有图画的多彩旖旎、笔墨挥毫的俊逸风雅，全面而尽力地去贴近千年前的真实和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