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通常要花好几十年,才搞得清楚自己对宇宙的观点——如果他们不嫌麻烦的话。我自己是在那个奇特的夏天才弄清楚的——那个鱿鱼上岸的夏天。当时的我还是个皮肤粉嫩、身高一百四十二点九厘米、体重三十五公斤的“女高音”。虽然我是个阅读速度飞快、对性越来越好奇的十三岁失眠症患者,但外表看来却还像个九岁的天真小鬼。
“迈尔斯。”
“干吗?”
“我可以在这里抽烟吗?”
“当然可以,我常这么做啊。”
“为什么?抽烟是最蠢的行为了。”她边说边拿出一根烟来。
“没错,”我说,“所以我也不经常抽。”
她听完大笑起来,但即使她在嘲笑我,我也只想待在她身边。
我回忆起安琪来当保姆时,我看见她下跳棋的样子,或是大声咆哮把艾瑞克森家的猎犬吓得跳走的模样。我还想起我们爬过她家的草坪,假装正在攀岩的情景,我会不停大叫:准备攀登——我只会这么一句行话——直到她输掉为止。我们曾经一起在沼地上闲晃,安琪是第一个陪我在那里消磨时间的人。她教我识别飞过的鸟儿的种类,告诉我如何从蚌壳上的轮环推测蚌类的年纪,还花了一个秋天的时间解释鲑鱼像回旋镖一样轮回的生命周期。
那时候的她瘦得像个芭蕾舞者,脸上满是雀斑,一头从未修剪过的闪亮乱发。我那时才一年级,穿着成人用的救生衣坐在她的独木舟船头,看着她将船划向那些游弋在整个海湾里、像特技演员般跳跃个不停的鲑鱼。她说它们这样疯狂地跳跃着,是为了要松开身上的卵囊。她还告诉我,当它们还只是一丁点大的鱼宝宝时,他们就要离开故土,在海洋中游历三年后,才会游回家中产卵,死在当初孵化自己的同一条溪流里。“迈尔斯,你觉得它们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是怎么找到回家的路的?”可当时的我已经被吓坏了,说不出话来。那些跳跃着的鲑鱼看起来是如此的憔悴和可怕,它们伤痕累累、体色黯淡,身体两侧的皮肤斑驳脱落。其中有两只跳得太近,让安琪连声诅咒起来,接着又有一只冲破水面,朝我们的小船中央蹿了过来,又猛地一冲撞上了船身,我慌忙抓住扶栏。“你走路不长眼睛啊!”安琪冲那条鱼大吼,然后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
安琪盯着自己吐出的烟雾,萦绕着飘向天花板。
“迈尔斯,老实告诉我,你觉得我的歌怎么样?”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我的脑子一时塞住了。“我很喜欢。”事实上我并不喜欢她唱得那么用力,她的声音总让我联想到警笛,“我觉得歌词很棒。”我又加了一句。
她又吐了一口烟,说:“不要谄媚,迈尔斯,拜托你绝对不要谄媚我。我的世界里已经充满太多一心只想讨我欢心的人了。”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吧,”她说,“那你说说你最喜欢哪段歌词。”
“我喜欢的是你的歌声。”我说,“你写的那些歌词我觉得很难懂。”
“这样才诚实嘛,迈尔斯。反正那些歌词不是写给你这种天真小男孩的,我写的是有关坏男人和容易受骗的傻女人,有关复仇和觉醒,以及那种把求死视为选择自由的人。”
我呆住了。“我不懂,”我说,“我的意思是,这么急着死干吗?”
“嘿!”她轻笑了一声,“这话说得好。这是我听过赖着不死的最好理由了。‘这么急着死干吗?’我们来写这首歌吧,迈尔斯。”
我觉得这个主意还蛮烂的,她却仰头大笑,手上的香烟擦过低斜的天花板,留下一道黑色的焦痕。只要她别离开,就算在这里引起大火我也毫不在乎。
“对不起,”她在清了三次喉咙后说,“我现在真觉得要飘起来了。”
我一副理解的模样点了点头,仿佛我也准备卷上几根大麻烟的样子。
“你真的很有鼓舞人的能力,迈尔斯。”她看着烟雾聚拢在天花板上,“你从来不会失去自己的重心,要保持下去,好吗?我的人生已经完蛋了,我昨天晚上所作的错误决定,比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来得多。”
“我不相信。”
“是吗?好,我昨晚灌了半瓶的龙舌兰,然后从佛雷蒙桥往下跳,嗑了一些快乐丸后,和一群我希望这辈子再也别碰到的人上床鬼混了一场。在那之后呢,我几乎搭了大半夜的计程车才回到家,那个倒霉的司机不得不靠边停了两次,让我吐个痛快。”她的眼睛比平时更绿,也更透亮了。她仰起头不让眼里的泪流出来,说道:“我是个废物。”
“你才不是!”我喃喃自语,心里一边努力地想把她刚刚告诉我的一切兜拢起来。
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听起来还真没说服力啊,不过还是谢了,迈尔斯。”她往后躺,移动了一下大腿,一只靴子踩在地上,另一只放到床上。沾得床罩上都是土。“我他妈的老聊自己的事干吗,该死的。我来这里是要恭喜你的。告诉我,你最近又学到哪些新玩意?”她问道。
我想让她看看水族箱里那只向日葵海星,但又不希望她改变姿势。
该死的,我可以在不引起她注意的情况下,看见她两腿之间,这对她和我来说都不太公平,可是她这样我真的很难不胡思乱想。
我想告诉她,我爸妈最近又形同陌路了;我想问她,她妈妈当初为何要离开,而她花了多长时间才习惯的;最重要的是,我想在不违反自己的承诺下,告诉她弗洛伦斯病得有多严重——她连自己吃饭都越来越困难了。但我说出口的却是:“你知道大部分海洋生物是如何让自己融入环境中的吗?譬如伪装蟹,就会将海草、海白菜和大叶藻绑在自己壳上尖锐的边缘,打扮得就像要参加化装舞会的小鬼一样。”我看不出来她是否在听,她的脚在地板上打着拍子,仿佛准备开口唱歌似的。“有些海马看起来很像漂在水中的植物,会让人完全看不出来是动物。”我继续说着,“除非你发现它们的眼睛,或者注意到像是蜂鸟翅膀一样飞快摆动的鳍。”我强迫自己别去看她的胸部,它们就像水球一样在她领口附近轻轻起伏。“但最强的应该还是孔雀鲽……”她将两手伸直举过头顶,T 恤也跟着往上缩,露出了平坦的肚子和黑玫瑰文身。
“这是现代版的《麦田守望者》。我们敢说,你只要打开读了它,铁定会放不下来……”
——英国读书节目“查理&茱蒂俱乐部”
一本优美且叙事风格创新的处女作……吉姆·林奇以强烈的故事性及鲜明的人物,让这本以海洋为背景的小说,将科学与诗的意境巧妙地结合在一起。
——《纽约时报》
这本小说由迈尔斯的经历引出一幕幕神秘、未可预知、荒唐可笑而又骇人的事件,它直指我们的心灵深处,开阔我们看待自然的眼光,是一本超越读者年龄界线的杰出作品。
——《学校图书馆期刊》
本书是这么的令人迷醉,它就像一个可以丰富多变的万花筒,给予读者多面向的思考角度。你完全无从抵抗迈尔斯的世界,一件又一件预言成真的惊人事件,在作者吉姆·林奇笔下具有十足的说服力,读起来相当过瘾!
——《旧金山纪事报》
美国西北角的一个峡湾,成为了这本书的舞台;一个十三岁男孩的暑假,他在这海湾里的脚迹与船痕共同演绎了这则故事。作者在书中借一名记者的话为这则故事下了简单的注脚——这只是一则关于某个小男孩不断在峡湾区发现新奇玩意的故事而已。
但是,被喻为美国最伟大的自然文学作家,蕾切尔·卡逊 ,她的魂魄、她庞博的自然知识及对海洋汹涌不?的情感,借由小男孩还魂贯穿在整本书里。对照小男孩在潮间沼地上的许多离奇发现,或许可以用蕾切尔·卡逊在接受"美国国家图书奖"时所说的一段话来说明原因。她说:"如果我的书中有关于海洋的诗,那并非我刻意放进去的,而是在真心诚意地描写海洋时,没有人能够不用到诗。"
小男孩视蕾切尔·卡逊为偶像,熟读她的每一本书,凝视大海,对海洋有着无止境的好奇。每天,他至少用数个小时在退潮的沼地上看、听和触摸,如此的融入、体验和观察,加上书本得来的知识,让他成为这道峡湾的生态专家。他自己说的:"我之所以比一般人看?更多,只因为我是唯一在看的人。"这和蕾切尔·卡逊所说的"诗"的置入,是一样的道理。
故事里安排了许多人物,作者显然意有所指地刻画了其中每一个人物,各自代表了现代多元社会的多个层面:盲目的群众;推波助澜的媒体;青少年的茫然、迷失及对生命的好奇;相当社会化的法官;僵硬的科学家及官僚;宁愿相信神话的密教人士及能力有限的智者先知……
"我们总是看到自己想看的事"、"大部分人想看的是美丽怪诞的事物",不同的层次,产生不同的视野,小男孩之所以离奇甚至传奇,不过是因为他亲临现场,并且看见及听见。当记者问他,为什么你似乎常在海滩上发现奇妙的生物呢?他的回答直接而有力:因为我一直在看,这里有太多东西可以看。这让我想到一句话:命运随时都在敲我们的门,我们必须先学会聆听,听见了、听懂了,才会去开门迎接命运。
生养我们的环境,随时都在告诉我们一些讯息,而我们"看见与听见"的能力似乎越来越少。小男孩只是能够看见和听见海洋的平凡人,他无意间讲出"也许地球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就被媒体夸大解读为"海滩对小男孩说话";被密教人士宣扬为"小男孩的频率有可能与神相通"。茫然的社会都对神秘的事物兴趣大?,因而引发了一连串荒谬离奇的情节。其实,就像智者听说的:我们长大后都丧失了这种技巧,所以必须重新学习。
尽可能去看吧,蕾切尔·卡逊说过:我们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不看"。
这本书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除了上述因为人与环境日愈隔离而产生的种种怪诞情节外,作者还以柔软的故事串联且包含了大量的科学知识,而又相当幽默地嘲讽了人世的浅薄和科学的僵硬。"人类总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了,而科学正是对所有已知事物的解释"、"科学家只是决心将所有事物的魔力都榨得一干二净";当小男孩无意间发现了海湾里的?侵生物,媒体报道后,科学家克拉马教授对小男孩说:"你知道吗,这让我和州政府看起来都有点蠢。"蕾切尔·卡逊虽然是本书的魂魄,作者也不忘稍事消遣:"看吧,就算是蕾切尔·卡逊,也不是什么都懂。"
人类对大自然的知识实在少得可怜,即使是科学也常常出错;"连一滴海水中发生了哪些事我们都不了解,我们当然也不了解所有的事。"世界是如此广博,实在不应僵硬地以为我们已经掌握了所有的知识。暑假将结束前,小男孩说,这个夏天他学到了一件事--"所有的一切都在改变";也学到了"生命是必须独自面对的事,不管是帮人还是被帮?,那都是有限的"。
最后,节录蕾切尔·卡逊的一段话代表这本书的精神--
海之滨,生命的戏剧曾经在此,上演它初登陆地的第一幕戏,或甚至只是揭开序幕。在此,演化的力量至今仍运作不息……在此,生命面对这世界上的宇宙真理,如此奇景犹如水晶般透明清晰。……所以,现在联结了过去和未来,所有活着的生物都与他周围的一切有所关联。
吉姆·林奇编著的《迈尔斯的夏天》讲述:迈尔斯,一名13岁、身高不及一米五、爱慕邻家女而处在单相思状态的轻度失眠者。迈尔斯常听到海里的各种声音,并深为这个奇异多变的海洋世界所着迷。这一年的夏天,他发现了一只巨鱿,随即引起媒体的争相访问。在别人眼中出尽风头的迈尔斯并不感到快乐:大男孩的欺凌与嘲讽不断;父母关系恶化,整日为离婚争论;最好的朋友死于退化性疾病;昔日的青梅竹马如今一副小太妹装扮,差点因吸毒过量致命……《迈尔斯的夏天》作者透过迈尔斯的一段奇特成长经历,深刻描述了青少年内心的复杂、深沉与忧郁,以及夹在儿童与成人世界之间的尴尬与无奈。
吉姆·林奇编著的《迈尔斯的夏天》讲述:这是一个充满魔力的夏天,个子矮小、迷恋海洋的十三岁男孩迈尔斯,在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与一只濒死的巨鱿不期而遇。这仅仅是一系列不寻常事件的开端,地震、大潮,一件件被他预言成真的事件,使迈尔斯被视为具有神力、能与海洋对话的先知,受到众人疯狂的崇拜,一场场荒唐诡异的闹剧逐一上演。迈尔斯是如何洞悉海洋的点滴变化?当海洋持续展现它的神秘之时,迈尔斯能否守住心中的秘密,阻止海洋对他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