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的沧桑往事(精)》中纪录片式呈现“汉口的沧桑”,行文走笔常怀忧戚:为后人常忘前人之开拓而“怅然若失”;为南洋公司和新市场“相互竞争,抢夺地盘”的内斗而悲伤;为民众乐园“60年间,八易其名”,“城头变幻大王旗”“哀民生之多艰”;为南洋兄弟公司这样“早期的民族工业”在外资的倾压下艰难发展,在形形色色强势政权巧取豪夺下“成为短命公司”忧愤不已;为“铁蹄下的民众”而哀伤;为偌大一个城市连一个像样的花园也找不到而遗恨……凡此种种,多少往事俱成愁。方方以人物命运为经,以汉口变迁历史事件为纬,以与汉口历史有关的突出意象为精神内核结构篇目,为历史古城汉口描绘出一幅独具精神气质的人文画像。
方方作品《汉口的沧桑往事(精)》是一本有关汉口旧事的书。 汉口留有许多老房子,它们带着异乡情调屹立在扬子江畔。汉口有许多老故事,故事里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在漫漫的时光中,老房子和老故事都朝着历史的深处走去。这些零星散落的老建筑,就像汉口这个大文章中的关键词。扣住了它们,就仿佛扣住了汉口的经脉,就仿佛能听到汉口很久远的呼吸和脉动,就仿佛看到了汉口是怎样走到了今天。
汉口曾经有许多的火路和水巷,它们记载着汉口无水无电的历史。
汉口的房屋密度很大,可谓“后市前街屋似鳞”。房屋的材料大多为木板和茅草。无电的夜晚,点着煤油灯和蜡烛,稍不小心,便引发火灾。火一燃起,一烧便是一大片。为了在火灾时便于担水救火,汉口人在盖房时,便会特意地留下一条火路。大的火路就叫“大火路”,小的火路就叫“小火路”。
在汉口生活,很少有喝井水的。汉口的井水昧苦质杂,所以汉口人的饮用水多是到汉江去挑。经过沉淀后,然后饮用。因为饮水量大,汉口便有专门担水的职业。每天下河担水的人川流不息,不计其数。因而也就有了为挑水方便而专门开辟的巷道,汉口人就管它们叫“水巷”。水巷亦有“大水巷”“小水巷”。水巷的路,日无干地。《汉口竹枝词》中说:“九达街头多水巷,炎天时节不曾干。”
没有电和自来水的汉口,无论买卖多么兴旺,也与繁华无关。
1861年英国人在汉口登陆,沿着长江北岸,开辟了他们的租界区。当时的汉口,除了工业用电外,市区几乎无一处有灯光。英国人后来在合作路创立了“汉口电灯公司”。这也是汉口的第一个电灯公司。汉口夜晚的第一缕生活电灯光便从这里亮起。30年后,德国人来了。德国的美最时洋行在一元路附设了电灯厂,这是汉口的第二个电厂。此后日本人又在三元里建了“汉口电灯厂”。各国电厂都各自供电,只为他们自己服务,因此租界之外的华界地盘上,却依然靠煤油灯、菜油灯来度过漫漫长夜。太阳落山后,除了沿江灯火通明外,它的背后却昏暗一片,街上亦行人寥寥。至于饮水,无论洋人还是华人,都是从江中取水,经过自己沉淀而饮之。用电灯和喝自来水,在商业渐次繁荣渐次兴旺起来的汉口,已经成为市民引颈企盼的生活。
此时张之洞尚在督鄂。顺应民情,兴办水电,也是张之洞时常挂在嘴边的话。这是有利可图的事业。洋人、买办和巨商们都想把这桩事揽到自己的手上。1889年到1899年,曾经有商人及买办们三番两次向张之洞提出创办水电企业。起先他们都被张之洞批准,但很快又被叫停了。张之洞虽然是“洋派”人物,可他却自有自己的原则。他觉得像水电这样重要的企业,事关中国主权,他是不能允许洋人沾边的。前几位申请者,都是因为被他查出所办水电企业的股本“并无华股,全是指借洋股”,所以张之洞断然叫停。这件事便搁了下来。
宁波人宋炜臣在这个空当中,恰到好处地来到了汉口。
1897年,宋炜臣以42万元的股本,在汉口城堡通济门外即现在的芦沟桥路一带购置了1.7万亩地,创办了汉口燮昌火柴厂。这是汉口第一家由民族资本经营的现代企业。它生产的“双狮牌”和“雄鸡牌”火柴,销路十分之好,工厂的规模甚至超过了上海的燮昌火柴厂,产量亦一度居全国首位。
接下来,宋炜臣又在歆生路即现在的江汉路开了家华盛呢绒皮件号,原材料均由上海供给,服装也专请上海手艺高强的师傅掌作。时逢湖北编练新军,整饬军容,官费学校也要为学生配给制服,而高官富商盛行乘坐马车,也需要配制皮件。因此他的皮件号一下子成为大受欢迎的东西。汉口人长年来都特别喜欢上海产品,不知道是不是从这里开始。P42-44
汉口只有五百多年历史。它因水路而发达,因商事而繁盛。
它曾被人紧随“大上海”之后称为“大汉口”,甚至被夸为“东方芝加哥”。
像许多城市一样,它的发达和兴盛过程,充满传奇。
这些传奇,曾让无数武汉市民兴奋……
这是一本有关汉口旧事的书。
这书写出来有几年了,一直很受欢迎。尤其武汉人,看时都会说,真想不到武汉有这样的故事呀。之前写完书,未写一字后记,这次再版,觉得有些话需要说。
武汉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老建筑遍布武汉三镇,尤其近代开埠以来,租界的开辟、里巷的兴建……历史给武汉这座城市留下了诸多的百年建筑。这些老建筑承载着武汉百年间城市发展的历史轨迹,也镌刻着祖辈们创造武汉的往事,是我们重要的历史文化遗产。
武汉有五大租界,英法俄德日五个国家均按自己喜欢的方式修建房屋。加上过去老派的汉式建筑和现代的新式建筑,使得武汉城市给人一种奇特之感。仿佛移步换景,走一片小区换一种风景。不同国家、不同民族和不同时期各类建筑物的混搭,使得武汉的城市风貌呈现出多姿多彩的风格。武汉人与这些老建筑长相厮守,已将它们与自己的感情和记忆溶成一体。老建筑早已不只是砖瓦水泥的没有生命的房子。岁月用了它近百年的耐心,把它变为了历史,变为了文化,变为了我们对自己所生活的城市的热爱和怀念,变为了漂泊者们一份永难释怀的乡愁,变为了都市永恒的记忆。
正是为了这份记忆,我开始写这本书。我将汉口的老房子作为此书的入口。
我在武汉满街行走,实地查看那些已是沧桑满目的老建筑。在我窜街的过程中,不时看到有老建筑在拆毁。我几乎是一边写一边呼吁。越是呼吁,拆得却越快。我真是担心我所热爱的武汉,给我们的陌生感越来越强烈,而给我们的亲切感则越来越淡薄。
这本书的内容主要集中在汉口。武昌偶有一点。
武汉由三镇组成:武昌、汉阳、汉口。与古老的武昌和汉阳相比,汉口只有五百多年历史。它因水路而发达,因商事而繁盛。尤其五大租界的开辟,带给它屈辱的同时,也带给它全新的面貌,令它一度被人紧随“大上海”之后称为“大汉口”,甚至被夸为“东方芝加哥”。
像许多城市一样,它的发达和兴盛过程,充满传奇。这些传奇,曾让无数武汉市民兴奋。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传奇距我们的生活也越来越遥远,遥远得许多武汉人竟然完全不曾知晓。就连在武汉生活了几十年的我自己,也对自己居住的城市了解模糊。
有一年,我应出版社之约写《到庐山看老别墅》一书。为查询汉口传教士的资料,我泡进了图书馆和档案馆。在查询过程中,近代的武汉形象,竟是渐渐地从我模糊的印象中一点点清晰起来。尤其看到刘歆生对黎元洪说:“都督,你创造了民国,但是我创造了汉口。”看到这个,突然觉得远去的传奇又一一凸现在眼前,并且放大数倍、生动数倍。于是我想,我应该为武汉往事写一本书才是。
之后就有了这本《汉口的沧桑往事》。因为大家的喜爱和敦促,这次决定再版。
再版整理之间,我再次去了档案馆。在市府当秘书长的老朋友唐惠虎先生正负责武汉老建筑的保护和改造工作。他把我介绍给了档案馆杨朝伟馆长和张嵩副馆长。两位馆长听说此事,给予了大力支持。档案馆的照片,任由我选用。于是,我将原书中图片大部分换过。不清晰的换上效果更好的;以前缺少的,也增补上全新的。有些甚至是我以前未曾见过的老照片。给予我帮助最大的是档案馆史料研处的副研究馆员宋晓丹先生。他按照我提供的篇目和要求,一张张替我寻找和扫描,同时还帮我向收藏家皮忠勇先生讨来非常罕见的老汉口城门等照片,然后刻成光盘一并给我。工作量非常之大,令我万分感动。在新书出版之际,我要向所有帮助我的这些朋友表示感谢。希望新版的图书,他们也会喜欢。
汉口留有许多老房子。汉口传有许多老故事。在漫漫的时光中,老房子和老故事都朝着历史的深处走去。而今,这些零星散落在城市里的老建筑,就像汉口这篇大文章中的关键词。扣住了它们,就仿佛扣住了汉口的经脉,就仿佛可以听到汉口久远的呼吸和脉动,就仿佛可以看到汉口是怎么走到了今天。
只有认识了它们才能懂得汉口,才能懂得一座城市的成长。
方方
二○一四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