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宽窄巷子想起旺忘望
这几天成都的天气好极,好得人人都心猿意马。
香积厨的院子里喝茶的客人渐渐多起来,而且像换了阶级似的,都穿得人模人样,让人感觉上个月那些稀稀拉拉的闲散人员,这几天全变成了花里胡哨的成功人物。没办法,春天厉害啊,中国小院的生活,一个潮流推翻另一个潮流,年年都交给了春风。
在一棵树下找桌子泡上茶,脑子里刚开始琢磨扬州那边有哪些好吃的菜,吉木狼格、尚仲敏几个哥们就过来了。吉木狼格马上要成为我的邻居,他和胡小波、石光华要在宽窄巷子开川菜馆。今后,还会有一个女邻居——翟永明,她的白夜酒吧也要迁到宽窄巷子来。
大家坐下之后按成都方式,先泡茶,然后就要玩斗地主了。我想起了旺忘望,赶紧先打了个电话给他,办完正事再开赌。
旺忘望是我哥们,知道旺忘望其人,最早是他做的所有崔健磁带、CD的包装,以及联合国在亚洲的一些宣传海报,后来因为他做畅销书《中国可以说不》的书封而认识,后来就常常见面、喝酒。
是啊,认识旺忘望时,他正在给张小波的畅销书《中国可以说不》设计书封。那是九十年代前期,云集在北京的书商大都知道旺忘望的设计费是最高的,不知道旺忘望的书商,基本上可划拉进没品位一拨,书商没品位,那是不上档次的。
那会儿我刚做书商,品位不高,有时从我那些自己都恶心不已的出版物里溜出去,穿着古怪,装成学富五车的样子,找另一些装成学饱中西、被文化撑坏了的哥们喝酒说脏话,常碰到长相俊秀、内在也儒雅的旺忘望,他也像我们几个当书商的诗人一样,自认是搞文化的老干部,又特烦谈文化,所以,好多年混下来,大家都不知道对方原来都真写了那么多年的诗歌。
不过,我一直知道旺忘望是我国平面设计行业的大师,我看过他很多的海报、书封、包装设计,我正是从他的艺术设计中,抓住了他诗歌创作的要害:他的平面设计都在大布局、深构思的坚硬前提下往你没去过的地方折腾,说穿了,是往思想的纵深处施工。他的很多作品,我感觉都是一个臆想的工程,我甚至想象得出,刚创作完时,扔下工具、在纸张上被解散的工程师和民工们不拿钱从旺忘望鼻子下走人的样子。
其实,旺忘望的诗歌既有画家在平面上的图谋动作,也有崔健那个时代的摇滚气味,政治、时代、信心、爱,既有凡俗的现实感,又有神的影踪。这些综合出来的构图出现在旺忘望的诗中,就是一只妙手从时间里掏出来的东西。
此刻,这家伙正坐在北京望京地区的广顺南大街一家新开的酒馆喝酒(离我北京的住处不远),他说他旁边坐着这家新酒馆的主人——三个贵州人(北京一著名文化酒馆)里的那个刀,于是我和刀说话,通话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快点去北京,上他酒馆喝酒。两个正开新酒馆的人,只谈喝酒,根本没谈餐馆经营之道。
旺忘望是我特邀的设计师,为我的酒馆设计标识,电话里,我们两人都倾向拿掉书法家写的“香积厨”三个繁体字,而改用简体字,免得一些客人喝醉了多次还不认识店名。只是简体字好看吗?得看旺忘望找的什么样的字体、字型了。
请书法家写店名,是中餐经营者的老办法,很传统。可不可以挑战一下呢?因为那些西餐馆、大酒店都不找书法家写店名,比如希尔顿酒店之类。电话打了很长时间,我不仅和旺忘望交流了设计想法,还将他的设计、他的诗歌在脑子里相当理性地过了一遍,累了。玩吧,别辜负宽窄巷子小院里的春光。
挂了电话,开始玩斗地主,吉木狼格、尚仲敏我们三个人玩,其他人围观。但玩牌和不玩牌的人眼神有时也都齐刷刷地看别处,偶尔还是集体眺望。这是春天啊,春天就是眺望的季节,什么是桃花眼?我看就是春天过敏症,男人们看女人都直勾勾的,那些女茶客,不久前好像都还在黄脸婆队伍里当兵,现在都粉面桃花了,感觉春风来院子里发了一下青春的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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