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标履历很特别,曾经是省城有名的一大公子,其父多年担任省委副书记,极具影响力。石清标本人长期从事公职,当过省水利厅的处长,手中控制着项目审批报批的若干环节。当年他利用显赫背景和职权之便,在审批项目过程中一手遮天,采取许诺、拖延、压制、鸡蛋里挑骨头等手段,迫使项目呈报单位听他安排,把工程交给他指定的关系企业,这些企业后边其实都罩着另一家企业影子,就是他以妻弟名义办的一家工程公司,承揽水电工程业务。这种事情做多了自会露出马脚,免不了有人看不过,愤而举报,石被有关方面查处。当时石清标的父亲已因病过世数年,人虽不在,但留有不少上层关系,石清标拼命运作,破财免灾,最终勉强脱身,没被抓进牢里,但是从此再也无缘“石处”。他弃官从商,充当起自家公司的掌门人。石清标很会来事,依托父亲留下的旧关系和自己担任公职期间积累的大量专业资源与人脉,下海后他的公司从承揽工程转而发展到介入水电开发和经营,不断扩张发展,目前已经在全省各地拥有十几座水电站,本县落水河电站只是其中一座。
落水河电站的招商、建设与投产,都是迟可东到任之前的事情。迟可东到任后曾听到议论,说石清标空手套白狼,拿项目还拿优惠,都是靠关系和钱摆平,查下去肯定一屁股屎。虽议论犹存,但时过境迁,人们只是说说而已。
去年春天,落水河电站忽然被列入一份名单,引起各方关注。当时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台风季节,全省各地对水库、电站等水利设施做了一次突击检查,落水河电站大坝在检查中骤然出名,被发现存在多重严重隐患,包括坝身变形、坝体裂缝、坝基渗水、坝肩与山体接合部存在白蚁危害等。落水河大坝离县城仅五公里,其严重隐患直接危及县城,必须尽快解决。根据检查的情况,有关方面责成本县采取措施整改,县里迅速研究处理办法,由迟可东亲自负责。迟可东带着相关部门人员到现场察看,深入了解情况,这才清楚落水河电站大坝隐患看似突然发生,实则由来已久。该坝从建成使用时起,就不断有问题出现,严重时接近于吃黄牌,最终都悄然化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问题被弱化以致被屏蔽,未曾传递到县领导层,没能引起注意。这是因为电站老板石清标“有本事”。凭借各种关系,石清标总能及时得到对自己不利的消息,及时在市、县两级水利部门把事情摆平,化解掉,没让问题成为问题。其中有两次情况比较严重,原本是过不了关的,石清标手眼通天,有办法让省水利厅一个领导出面给几条指示,让其“自行整改”,电站方装模作样搞点修补,事情就过去了。落水河电站大坝问题几经掩盖,不断积累,终有一朝暴露的时候。这一回省里的突击检查在组织方式和人员组成上有新变化,加之石清标当时出国旅游,一时顾及不暇,问题才得以暴露。
迟可东感慨道:“我们居然这么‘耳聪目明’!不知不觉让一颗炸弹睡在眼皮底下。这样下去还了得!”
他主持研究处理意见,决定命落水河电站即刻停产整顿,禁止蓄水发电。决定刚一做出就遭到石清标强烈反弹,石清标指称本次检查有失误,专家组中有人出于个人好恶,夸大落水河大坝的所谓“隐患”,将以往曾出现并已解决的个别枝节问题无限放大。石在质疑检查结果的同时,强调即使存在若干问题,也不影响大坝正常运行使用,不应强令停产。他迅速行动,从外边找来几位专家到现场察看,对检查发现的问题提出异议,并极力活动,通过一些上层关系软硬兼施,试图改变县里决定。迟可东不予理会,严命县里相关部门给电站一个强硬指令,限期自行停产,否则县里将强制执行。石清标在最后通牒时间将临之际不得不低头听命。而后又继续活动,试图如以往那样做点儿修补姿态进而重启。他通过各种渠道重点公关迟可东,因为迟是县委书记,可以决定拍板。迟可东不为所动,紧抓不放,迅速安排专家进一步论证。专家们对该大坝情況颇多担忧,处理意见倾向严厉,一些专家提出修补整顿已经不能解决隐患,根本的解决办法是把现存大坝毁弃。落水河电站效益好,犹如石家一只金母鸡,迟可东摆出架势要杀这只金母鸡,石清标哪里能服,双方相争趋向激烈。
去年底,迟可东派了县纪委书记秦健,连同一位分管水利的副县长出面,开出若干条件与石清标直接协商。该项业务不属于纪委部门工作范围,迟可东却以加强领导,强化监督为理由,安排秦健介入。这个安排对石清标有一定压力,因为石清标当年拿下落水河项目后议论不少,涉及若干负责官员,如果来一个秋后算账,对石清标也是麻烦。秦健本人比较好事,他愿意接这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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