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米勒、爱德华·阿尔比、波拉·沃格尔、玛丽·齐默尔曼、伊泰默·摩西著的《迷失》汇集了五篇美国当代一流戏剧作品，包括阿瑟·米勒的《特殊病房》、爱德华·阿尔比的《在家在动物园》、波拉·沃格尔的《那年我学开车》、玛丽·齐默尔曼的《变形记》和伊泰默·摩西的《巴赫在莱比锡》，且每篇作品都附有知名戏剧研究者胡开奇的解读。是一本了解美国当代戏剧的入门图书。

自九十年代以来的世纪之交时期，美国严肃戏剧一如既往，以直面与自省的姿态审视当下人类社会与自然世界，展示了它的勃勃生机与现代精神。在与纷繁多元的现实社会的对话中，无论是性别与种族，反恐与战争，地缘与文化，宗教分歧与生命价值，剧作家们始终以良知和反思面对美国的历史与现实，关注社会政治与人类生态。

阿瑟·米勒、爱德华·阿尔比、波拉·沃格尔、玛丽·齐默尔曼、伊泰默·摩西著的《迷失》所选阿瑟·米勒的《特殊病房》、爱德华·阿尔比的《在家在动物园》、波拉·沃格尔的《那年我学开车》、玛丽·齐默尔曼的《变形记》和伊泰默·摩西的《巴赫在莱比锡》这五部剧作构成了“万花筒般的美国社会史，表现了戏剧概括时代基调的力量”，体现了美国剧作家对历史社会现实的批判传统和他们对当代社会文化的反思与审视。

世纪之交的美国严肃戏剧(前言)

《特殊病房》与米勒的90年代

特殊病房(The Ride Down Mt．Morgan)

人类的隔绝与异化——阿尔比《在家在动物园》

在家在动物园(At Home at the Zoo)

沃格尔的人性禁忌探索——《那年我学开车》

那年我学开车(How I Learned to Drive)

奥维德《变形记》的戏剧新编

变形记(Metamorphoses)

启蒙时代序曲的回荡——《巴赫在莱比锡》

巴赫在莱比锡(Bach at Leipzig)

·第一幕·

莱曼躺在特殊病房的大病床上。他五十余岁，但保养得看不出实际年龄。他在熟睡中，头裹绷带，全身上了石膏。女护士洛根坐在一旁，在灯下翻着一本杂志。

莱曼（闭着双眼）谢谢，十分感谢。请坐。（护士侧过身来看着他）我们有很多文卷……不是文卷……是——文件……今天下午要完成，请诸位坐下，跷起二郎腿。不，不……（轻声大笑）别跷二郎腿，请大家坐下……

护士刚做完大手术，费尔特先生，你该好好休息……你醒了？

莱曼（又发出沉睡鼾声，然后开口）今天，我要大家从另一视角对人寿保险进行思考。我要你们把整个经济体制视为一个丰满的大乳房。

护士哎呀！（尴尬地笑着。）

莱曼这样大家的工作就是要争抢上前吸奶。英语中“吸奶，success”就是成功……对不对。（又鼾声大起。）

护士你老这样，我们得考虑再给你打针……（继续翻看杂志。）

莱曼（眼前出现了幻象）爸爸！

莱曼挣扎着身子，闭着双眼，发出既恐惧又惊喜的一声叫喊。爸爸！（莱曼信服地嘟哝着）我明白了。爸爸！（叫着）我明白了！（他睁开双眼，细细打量着护士）你祖上来自非洲？

护士他们都这么说。

莱曼你是……注册护理师？

护士注册护士？是的。

莱曼很好。我有一个培训你们护士的大型项目，行业里最大的，推出

护士的一流项目。眼下没在选举，对吗？是克林顿还是谁呀？

护士

克林顿！他早离开了，好些年了。现在是十二月份。

莱曼哦。因为你好像是在跟陌生人谈选举……我为啥不能动，你能告诉我吗？

护士你摔断了骨头。他们说你开着一辆保时捷从摩根山上摔了下来。她咯咯一笑。他眯起双眼，试着弄明白自己的处境。

莱曼这是谁的音乐？像是厄尔·海恩斯。

护士音乐？这儿没音乐。

莱曼（唱着）“我伴随微风飘荡……”你听到了吗？……美吗？（哼了片刻，又睡着了。又醒了）吉米·鲍德温有次说我骨子里是黑人。（咯咯一笑）那是赞美我。我干作家时，他最喜欢我的两部小说。（稍顿）我太太滑雪像个循道教徒——笔直朝上……她说我滑雪像个阿拉伯人——裤子老往下掉。那时候没有缆车，只能蹬着滑雪板爬回山上。人字形。女人们容易爬，因为她们能双膝分得很开。看她们大腿张开，真让人裤裆坚挺，欲火中烧。你说呢？

护士我不滑雪。

莱曼哦。我这是在哪儿呢？

护士克列海文纪念医院的特殊病房。

莱曼（渐渐清醒）克列海文？

护士你妻子和你女儿刚从纽约赶来。

莱曼（试图弄清楚，但还觉迷糊）从纽约来？那女士多大岁数？

护士大概五十岁吧。

莱曼（开始警觉）谁打的电话？

护士你啥意思？不该通知吗？

莱曼这是哪儿？

护士克列海文。——这几天开车不便，我坐火车过来的，好在我们加拿大铁路还通车。

莱曼……干吗说加拿大铁路？

护士因为发生了暴风雪。

莱曼那么……我……我太太从纽约来啦？

护士她在候诊室里，还有你女儿。

莱曼（紧张地细瞅）那这是哪儿？

护士克列海文纪念医院，我告诉过你了。

莱曼（担忧地四下打量着）你有镜子吗？

护士镜子？有啊。（从她手包中取出一面镜子，递给他）你看上去不太好，我得告诉你。

莱曼（看着自己，吃惊地摸着石膏绷带）你能……碰碰我吗？（她用手指触着他的面颊。他放下镜子，看着她，突然发怒）真见鬼，谁把她们叫来的？

护士我刚到这儿！照顾不周，还请原谅。（惶恐不安地坐回她的椅子。）

莱曼（极为焦虑）谁说你照顾不周了？完全没必要叫她们来……虚张声势？——不是虚张声势，见鬼，我是说……（喘息着）听着，我绝不见任何人，她们必须立刻返回纽约。

护士既然你醒了……

莱曼立刻返回！让她们离开这儿，明白吗？（一阵剧痛）啊！——听着……还有什么别的人吗？来看我？P12－14

世纪之交的美国严肃戏剧

自90年代以来的世纪之交时期，美国严肃戏剧一如既往，以直面与自省的姿态审视当下人类社会与自然世界，展示了它的勃勃生机与现代精神。在与纷繁多元的现实社会的对话中，无论是性别与种族、反恐与战争、地缘与文化、宗教分歧与生命价值，剧作家们始终以良知和反思面对美国的历史与现实，关注社会政治与人类生态。无论是已故的阿瑟·米勒、奥古斯特·威尔逊还是健在的爱德华·阿尔比、山姆·谢泼德和戴维·马梅特，或是美国中生代和新生代剧作家们笔下的《美国的天使》（1993）、《那年我学开车》（1997）、《怀疑》（2005）、《八月：奥塞奇》（2008）、《红色》（2010）、《克莱本公园》（2011）、《勺水》（2012）、《耻辱》（2013）、《风雨兼程》（2014）等不同题材、不同风格的作品，美国当代严肃戏剧的舞台依然是批判与启蒙的阵地和思考与探索的论坛：批判自我、批判社会、批判传统或批判现代文化自身。美国当代戏剧对社会现实的直面、批判与反思，体现了美国剧作家对历史社会现实的批判传统和他们对当代社会文化的反思与审视。正是这种对社会现实的直面与启蒙、批判与反思成就了美国老中青几代剧作家们笔下众多的优秀作品；这些作品构成了“万花筒般的美国社会史，表现了戏剧概括时代基调的力量”。

回顾美国严肃戏剧的历史，人们怀念“美国戏剧之父”尤金·奥尼尔，因为在他之前，美国既无真正意义上的严肃戏剧作家，也无真正意义上的严肃戏剧。20世纪初，美国戏剧界流行庸俗的轻歌舞剧和过时的情节剧；剧作家认为只要掌握了所谓的“三十六种戏剧情境”，就可以像拼七巧板一样拼出优秀剧作。当时的戏剧舞台充斥着以悬念、惊异、突变等手法炮制的情节剧，这种只图盈利的商业演出严重阻碍了美国现代戏剧的发展。奥尼尔从1916年的《东航卡迪夫》到1941年《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期间共创作了50余部剧作，开创并引领了美国的严肃戏剧时代。随后又迎来了田纳西·威廉姆和阿瑟·米勒在百老汇掀起的美国严肃戏剧的辉煌时期。无论是威廉姆的《玻璃动物园》《欲望号街车》《热铁皮屋顶上的猫》，还是米勒的《推销员之死》《萨勒姆女巫》《桥头眺望》，都成为了世界严肃戏剧的经典。

1951年，阿瑟·米勒在百老汇豪迈地宣称：“舞台是展示思想、哲学及激情地讨论人类命运的场所。”随后，从50、60年代阿尔比《动物园的故事）《谁害怕弗吉尼亚·伍尔夫？》、70、80年代戴维·马梅特《美国野牛》《地产商人》及山姆·谢泼德《埋葬的孩子》《情痴》、奥古斯特·威尔逊的十年系列剧《匹茨堡轮回》、90年代库什纳《美国的天使》、沃格尔《那年我学开车》到进入新世纪以来一系列普利策奖名作，美国严肃戏剧始终传承并发展着它的批判反思和人性探索的现代精神。  然而曾经为原创戏剧和严肃戏剧发源地的百老汇却风光不再。百老汇的一位戏剧人士说，“在我们成长的时代，我们去剧场接受启蒙，去影院享受娱乐。如今，两者倒了过来。”无疑，百老汇严肃戏剧的冷落正是田纳西．威廉姆和阿瑟·米勒辉煌时期之后近半个多世纪以来的趋势。百老汇不再是引领讨论和争辩社会重要话题的严肃戏剧的中心。这个角色已逐渐被独立电影、外百老汇和外外百老汇戏剧所取代。阿尔比因而激愤地抨击，“人们在百老汇看到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戏，只是一些批量生产的产品，它们只会使人沉醉或沉睡，无法叫人惊醒和清醒。”纵观1990年至2014年间的普利策戏剧奖及托尼奖最佳戏剧奖的获奖剧作，鲜有首演于百老汇的原创作品，它们几乎大都来自纽约之外的地区剧院或外百老汇和外外百老汇，或者是来自伦敦的优秀剧目。

20多年来，作为美国戏剧中心的纽约百老汇在继续变化中。如果过去的百老汇是一个优秀原创剧作的首演场所，那么今天美国许多剧作家们的原创作品的首演已经超越了百老汇。米勒的《特殊病房》1991年10月首演于英国伦敦，阿尔比《三位高个女人》1992年首演于维也纳，马梅特《密码》1994年首演于伦敦，90年代的托尼·库什纳《美国的天使》一、二部均首演于洛杉矶，而荣获2008年普利策奖和托尼奖的特雷西．莱茨《八月：奥塞奇》首演于芝加哥，2010年托尼奖的洛根《红色》由英国制作并首演于伦敦。2013年普利策奖阿克塔的《耻辱》也首演于芝加哥。正如美国戏剧史学者克里斯多弗·彼格斯比指出，“如今百老汇的新剧常常来自英国，来自外百老汇和外地剧团。但是，百老汇依然被视作戏剧最神圣的殿堂，不管百老汇的戏剧制作是何等的艰难与昂贵……”的确，在美国大众的眼中，能够获得业界名声的剧作家并不太多，纽约百老汇的反响与评价依然是美国剧作家成功与否的主要标志。每年一度的普利策戏剧奖和百老汇托尼奖依然是美国乃至世界剧作家们心中的希冀和憧憬。

值得关注的是，世纪之交以来的美国严肃戏剧继续着60年代以来的最重要的变化：百老汇戏剧中心向全美各地区的辐射与扩散。1900年的百老汇有327个剧团在全美各地巡演，而从1990年开始，百老汇的巡演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网络般遍布全美的各个城市与地区的大量非营利公立剧院，这些地区剧院正是美国严肃戏剧的希望与未来。这些由政府与民间基金支持的非营利剧院中的大部分或附属于当地大学和学院的戏剧院系，或受到大学艺术院系的资助。政府、社会与高校携手办戏剧，促进了美国各地的大量非营利剧院、地区剧院和剧社不断地成长与拓展，这使得原先依赖百老汇等戏剧中心的美国戏剧及戏剧从业人员进入了广阔发展的新阶段，既为美国各地的观众提供了高品质的专业戏剧，也为美国戏剧业源源不断地培育了高素质的观众。而严肃戏剧的优秀剧作家和优秀剧作正在这些远离百老汇之处脱颖而出，蓬勃成长。

的确，笔者选译的这部《迷失——美国当代戏剧名作选》中的五部剧作的首演都远离了百老汇；米勒的《特殊病房》首演于伦敦，阿尔比的《在家在动物园》首演于康州，沃格尔的《那年我学开车》首演于外百老汇，齐默尔曼的《变形记》首演于芝加哥，摩西的《巴赫在莱比锡》则首演于纽约州伊萨卡。这五位剧作家无疑代表了美国老中青三代严肃戏剧作家，这五部剧作也代表了世纪之交美国当代严肃戏剧的精神气质和艺术风格。对于美国世纪之交的严肃戏剧，梅尔·加索这样评说：“不容置疑的是，百老汇之外的戏剧显示了它们的生命力，离百老汇愈远则生命力愈旺盛。”而百老汇之外戏剧的这种生命力不正是美国当代严肃戏剧的精神本质吗！

本书中《特殊病房》（车下摩根山）和《变形记》曾发表于《剧本》月刊，《在家在动物园》和《巴赫在莱比锡》曾发表于《戏剧艺术》，《那年我学开车》则发表于《戏剧与影视评论》；《在家在动物园》还被收入三辉与新星合作出版的《山羊：阿尔比戏剧集》。我谨在此致以深深的谢意。

2016年1月于纽约瑞枸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