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热爱人类和爱情。他相信进步。他是诗人、戏剧家和小说家。他是个全能的天才,用他的智慧照亮了他的那个世纪。在诗歌创作上,他能用词语敲出钟声,用韵脚奏出军号,用顿挫、反复吹起悠扬的笛声。读他的诗,仿佛在享受一场交响乐。没有雨果,波德莱尔自然也会写出《恶之花》,但雨果那震撼世纪的大力开拓,无疑地促成、加速了波德莱尔的形成。
夏尔的诗歌生命是从赤裸、神秘、圣洁的晨曦开始的。超现实主义像一道强悍的闪电,照亮了他的23岁。布勒东和艾吕雅从一开始就对他表示器重和关注。尽管夏尔后来脱离了超现实主义团体,超现实主义的精神却贯穿了他一生。
请看姜山著译的《从雨果到夏尔(法语诗里的现代性)》。
姜山著译的《从雨果到夏尔(法语诗里的现代性)》,翻译了19世纪后半叶到20世纪前半页法国著名作家雨果、夏尔等人的诗歌。全书分为《人,上帝,存在》、《动物凶猛》、《世纪病》、《旅行—征服》、《城市彩画》、《避世者》、《乡村消逝》、《大自然回声》、《季节与死亡》、《印象或悬置的时间》、《照进现实之梦》、《国家》《海滨墓园》等13章节。整部书稿是一篇作者点评、感想,一篇诗歌的形式。
此刻,噢,我的上帝!这幽暗的沉静,让我的双眼,从此看清那块岩石,我知道在它的阴影下,她沉睡不醒:
此刻,天国般的景象让我的心变得如此柔软:田野、树林、岩石、山谷、银色的河流,在我的渺小与您的神迹之间,在您的无垠之前,我重新拾回自己的理性:
我来到您面前,主,人人必须信服的天父;我平静地带来心的碎片,那颗曾盛满您的荣耀而被您打碎的心:
我来到您面前,主!我承认您的善良、仁慈、宽容与怀柔,噢,生机盎然的上帝!我承认只有您洞悉您的所作所为,而人,则像风中颤动的草叶。
我说,那在逝者身上闭合的坟墓,洞开通往天国之门;那尘世里我们眼中的终结,却只是开始;
我双膝下跪,承认只有您,尊贵的天父,掌握无限、真实、绝对;我的心曾淌血,我承认这体现了善意,我承认这体现了公正,因为这如您所愿!
我不再抵抗,以您的意愿,施加在我身上的一切。灵魂从悲伤到悲伤,人从此岸到彼岸,漂流直到永远。
我们注定只能得见事物的一面;其余的侧面,陷入夜一样骇人的秘密。人如牲畜安于轭下,却对为何遭驱使茫然无知。人所看到的一切,皆短暂、无益、难以把握。
您让人每走一步,都难逃孤独。您不愿人在尘世中,拥有一分确定、一丝欢乐!
一旦人拥有一件私产,命运立刻将它收回。在迅速流逝的一生里,不能给人留一样儿东西,令他借以栖居,说:看这儿,我的屋子、我的田地、我的爱!
只能让人匆匆看上一眼所见之物;人将变老,无依无靠。既然世界如此,那么本该如此;我承认,我承认!
世界晦暗一片,噢,上帝!这一分也不能变易的和谐,由眼泪、由歌唱构成;人只是这无限阴影中的一粒原子,在夜里,行善之人升天、作恶之辈跌陷。
我知道您日理万机,不能只是怜悯众生,一个孩子死去,母亲的绝望,对您来说不算什么,对您来说。
我知道果实被风摇动而跌落,鸟脱落羽毛,花失却香芬;我知道创世是推动巨轮,向前行进,必然碾碎某些性命;
月月、日日、海浪、泪眼,在蓝天下经过;青草命当离离,孩子命当早逝;我都知道,噢,我的上帝!
在您的天国,在云遮蔽的穹顶另一侧,在静静地安睡的蔚蓝的深邃中,也许在您无人了解的作品里,加入人的悲伤,如一味调料。
也许那些可爱的生灵离去,被黑暗结局的阴风裹挟,是为实现您不计其数的设计。 我们的宿命,如阴影在无边的法则下经过,什么也无法将它撼动,什么也无法令它心生怜悯。您不能让宽容突然降临,扰乱寰宇,噢,上帝,心无旁骛的神灵!
我恳求您,噢,上帝!看看我的灵魂,并请念及我对您的敬爱,如妇孺一般谦卑、温顺!
请念及从破晓,我就劳作、战斗、沉思、行进、抗争,向众生讲解他们所不了解的自然,借您的光芒烛照全部事物;
念及我曾面对仇恨与愤怒,完成在尘世的任务,念及我不可能等到这样的报酬,念及我不可能——
预见到您也要,在我低下的头上,加上您为胜利而挥舞的手臂的重量,还有,您眼见我只有这一点点快乐,却仍在倏忽间收去我的孩子!
念及这样被抽打的灵魂会倾向于怨艾,连我也能做出渎神的举动,向您投掷我的哭号,像一个孩子,向大海投掷石子。
P16-18
序
话说在前头
缘起
与我们这个时代相对,疑问多于答案。我曾一度以为,时代的问题与自己的问题,大致出在“现代性”先天不足,毕竟我们这个族群,被强拉入现代历史,民族自救与社会实验令现代化进程大幅度夹生,待半推半就向现代性敞开怀抱,却迎来后现代世界的众声喧哗。
我曾猜测,通过阅读,或能赶上风俗与精神现代化的补习班。历史大致向前,时有对照、平行、转折之处。我曾妄想,趟一趟他人之路,也许能看清自己的前途,至少可带来些许希望或安慰:看,这些令人艳羡的家伙,也曾如此挣扎!
于是,我将目光投向十九世纪后半叶到二十世纪前半叶的法兰西,他们的昨天与我们的今天不无相似之处:市场经济起飞阶段终结,发展增速放缓,社会分化,阶层、种族冲突浮现,专制向民主过渡,全球化,大国崛起与角力,乡村消逝,城镇从中世纪向现代改造,环境破坏,进取、失落、异化、信仰危机,新旧思潮与艺术实验泛滥,人在释放与解放同时,越陷越深于失控之“恶”……
“发现”带来兴奋之余,我自明,这个课题庞大芜杂到自己无以把握,它有太多太远的源头、暗流和面向。幸运的是,法语与法语诗歌对我从来都充满诱惑。那么,何不借阅读十九世纪与二十世纪法语诗歌,收集其中折射的“现代性之光”,照耀甚至温暖我们?过程
问题是,我不识法语。《给歌》中法语诗歌,皆从英文转译而来。我站在起点发愿,这一回至少要能读出原诗的声韵,识出英译或汉译中的破绽或妥协。更重要的是,选一条难走的路,自有本身的意义。
这条路,对应着我从2012年末到2014年末的两年生命。从法语联盟到天主教学院、再到索邦,九个月从零开始的语言准备。生活变动不居,起起落落,我随波逐流,亦追亦逃,从上海到巴黎到香港到北京。
一三年寒冷的夏天,在巴黎幽暗的小公寓里,我从浪漫主义到存在主义诗人中,挑出二十余位,连同他们那些我自认为让我窥探到其时代的作品。阅读、翻译、评注。一晃,来到了一四年秋天。坦白
我承认,我给自己选了一个宏大的课题,却走了一条讨巧的捷径。以我的法语功力,文学、历史、艺术学养,不足以应付既定的选题,乃至对上述自创的方法论,在实操中又偷工减料。我有一个大大的免责声明要做,向未始苛刻的师长、读者提前求饶。
……
季节与死亡 告别忧郁,加入季节转换的和鸣(拉弗格);与艺术一样,死亡通过打破世界重建意义(查拉);伤亡是自然流转的一部分,天地有情、生死未名(弗雷诺)。 印象或悬置的时间 唯一性与确定性被取消,世界属于多个时刻与多重印象(魏尔伦);逃离记忆与憧憬的陷阱(法尔格);从拆解与并置的立体呈现,走向充满激情的抽象真实(桑德拉尔),或光电声影梦一样的流动(勒韦迪);在潜意识的暗海里,寻找乡愁、自然的回声、记忆的符号(苏佩维埃拉);梦展开包裹在人生“中点”里的浮世绘(德斯诺);存在是一座“待沽的房屋”,等着你——它下一个主人——搬入(弗雷诺);绝对的静止是一种幻觉或死亡本身(夏尔)。
照进现实之梦 预警之梦(雅各布);以梦为舟、以梦为马,探索未知的内在与外在世界(苏佩维埃拉);梦是一次催生奇遇的行走、是照亮其所环绕的世界的太阳、是你手里的线索,你被梦解放,直接触摸事物的心脏(布勒东);靠爱——你身体内部的指针——为迷失而缺憾的人生导航(艾吕雅);梦吞噬现实,也照亮现实,并在现实身上留下痕迹(德斯诺);诗是词语在梦境中的历险,经过梦的炼金炉,词语是梦的结晶(夏尔)。
国家 个人之国与人人之国(苏佩维埃拉)。
在这一场自我的——我期待也将是你我共同的——精神游历之末,我来到瓦雷里的海滨墓园。瓦雷里对我有着特殊的意义,不仅因为从时间序列上,他站在我所关注这段历史的中点,也不仅因为诗人和《海滨墓园》本身所达到的高度,还因为瓦雷里以一种不同于他人的方式对我言说——不仅仅以诗歌——更以生命的暗示。
跋
现代性
现代性,是一个迷人而危险的字眼。当你提起它时,你能否把握它?无论如何,要做现代性的主人,不做现代性的奴隶。
兰波说:必须绝对摩登。
摩登,现代,当下,此时此地,以及其中包含的过去和未来,内部与外部的边界。一切稍纵即逝。
现代性是一个信念,对今世、此刻、存在、行动的信赖与依靠。现代主义,是今世主义、人道主义,向前和行动的哲学。
对于一双寻找完整叙事的眼睛来说,天地之间的荒芜,早晚会带来一场荒谬感的浩劫。明天的太阳,是教士手中形形色色的圣体架,引盲目的人们前行。灯下黑,黑暗里加入了欺诈、剥削与迫害。
未来,在到来之前,都是假设,必须屈尊于当下的思量。未来的收获,与今日的付出,都要折现到此刻。贴现率,是一切行动的理论,所有理论必须充分模拟、游戏、竞争。游戏取消战争。
过去,只有一滴眼泪般轻巧。在过去的重压下苟延残喘的人,是被苍蝇覆盖的腐肉。只有把负罪感变做面对未来时的智慧与勇气,你才配得上自己的失败。
相信今天,今天就能带来报偿。今天,你应得的包括:温饱、尊严、冒险以及为之负责的权利。
时问中的实情,残酷而朴素。只有握住此刻,过去才延续,才能在未来中为自己接生。
从肉体开始,从梦开始,从存在开始。存在先于本质,存在是自由之基,本质是自由之路,路上的痕迹,早晚会被变迁的风雨消弭。世界在一朵花里摇曳,上帝是止痛贴上的层层投影。
因为生命荒谬,你与我必须自由,自由而平等。我们相对于彼此的价值,锁在此时此地,靠我们的双手解开。在共同的航程中,我们因时因地制宜,达成承诺与默契。一句诺言,贵比黄金;放下时,配得上温暖的握手和轻声的叹息。
瓦雷里说:风起兮,必须尝试生活。
生活即行动。当你停步,像一支被空气囚禁的箭,变做时间的奴隶。人世注定荒凉,前路即黑暗,行动是劈开黑暗、得以向前的灯与路。意义在于对意义的寻找,意义展开并延续你的生命,行动为生命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