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一角
5月9日凌晨发生的跳楼案,暂时成了一个谜。社长老周在当天夜里都做过些什么,比如说他是不是上过杜亚苹,以及警察缩小的嫌疑人范围他是不是重点,等等,都成为他近期尴尬、无奈、烦躁的根源。谁都能看出,老周表现得特反常。他没想到杜亚苹在他之外还有男人,现在他一定觉着这个女人是个地地道道的婊子,没准她与N个男人有着混乱的情史和性史,只是这次凑巧出事暴露了,但这仅仅是冰山一角。为此,老周整天把眼睛对准社里上上下下的男人滴溜溜乱转,寻找着他的情敌,但一无所获。
杜亚苹死后,人们在收拾她的家宅和办公桌时才突然发现,她竟然没有给这个世界留下一张像样的照片。遗体告别仪式上没有遗像显然不行,远在天水的父母在伤痛中带来了一张已经发黄的照片。社长老周拿在手里掂了半天,发现照片上的杜亚苹天真得一塌糊涂,脸上带着微笑,像花一样绽放着。这是杜亚苹高中毕业时留存的唯一照片。
这时候,社工会白脸刘干事主动出主意说,不行的话把她的结婚照裁下来,找摄影部翻拍成黑白片。
社长老周没有表态,扭头走时扔下一句,你们看着办。
杜亚苹的遗照最后是找唐老鸭翻拍出来的。因为是翻拍,尽管唐老鸭在将彩色转换为黑白时做了许多技术处理,但照片中一身盛装的杜亚苹仍然英姿勃发,喜气洋洋,与告别仪式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第二天早上,就在人们准备前往火葬场参加杜亚苹告别仪式时,白脸刘干事一路大呼小叫,从办公室蹦出来,惊扰了许多人。他宣布了一个惊人消息:放在他办公桌上那张翻拍的照片,一夜间走样了。大家都奋勇上前,一看究竟。照片中杜亚苹原本美丽的大眼睛变得扭曲,两颗眼珠子血红血红的,几乎要掉出来,眼眶里竟然还涌出了两行血水,一直流到相框外,血迹还没有完全风干,在清晨阴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的光。这让我突然想起师姐站在马车上两眼滴血的梦境。
刘干事白净的脸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子,嘴里直念叨:这女人真是的,走都走了,还要吓一回人,非得再弄出条人命陪她下葬啊!
据说白脸刘干事是前任社长老东西的一个远房亲戚,早年在一家婚纱摄影店干过,暗室处理照片的功夫比较过硬,后来被招聘到了社工会。可他的梦想是做摄影记者,他常说,记者威风,无冕之王。
社长老周说,嚷嚷个球,还不赶快去翻拍一张来。
白脸刘干事就从人群中消失了。
就在人们的脑袋瓜子像土豆一样堆在一起,还在为杜亚苹这张照片议论纷纷的时候,又一件事发生了。这件事很新鲜,让每个人兴奋得脸上充血。我看见白脸刘干事穿过曲里拐弯的楼道一路跑过来,骄傲地仰着脑袋瓜子,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冲冲地进了社长老周的办公室,神秘兮兮地耳语了半天,惹得社长老周脸上也直充血。
原来白脸刘干事刚才到唐老鸭办公室找他翻拍的照片时,看见唐老鸭手里拿着一张美人照在发愣。这张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杜亚苹。她穿着非常暴露,两个翘奶子在低胸内衣里蠢蠢欲动,她站在西都大唐芙蓉园湖边,两眼放电,一副温柔相,幸福得一塌糊涂。
老周说,狗日的唐老鸭,把他给我叫来,立即,马上!
大家站在老周办公室的门口等着看热闹。我看唐老鸭灰头土脸地进去了,手里拿着那幅美人照。社长老周一把夺过来细看,恼怒地将照片扔在桌上。
这照片哪来的?你他奶奶的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本社的女人都敢
动?也许老周是想说“本人”,可他没说。
是上月春游时她让我照的,唐老鸭说。
老周吧嗒点了根烟:她跟谁春游?
唐老鸭脸也红了:跟我。
老周将烟狠劲地捻灭:就跟你?
唐老鸭说,就跟我。
老周气红了脖子:你再说一遍!
唐老鸭说,是跟我,就我们两个人。
老周说,你真他妈不要脸,谁先约的谁?
唐老鸭说,起先是我约她,后来是她约我。
老周一屁股坐到转椅里说,奶奶的,胆子不小,看来你们约会还不止一次啊。老实说,你们都干过些什么勾当?
唐老鸭说,就是给她照相。
老周说,仅仅是照相?
站一边的白脸刘干事有点不甘寂寞,觉得有必要提醒两句:社长是说,你是不是与她有一腿?是不是吃了人家豆腐?换句话就是说,你们两个上过床没有?
老周斜了白脸刘干事一眼,你给我闭嘴,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唐老鸭说,就是照相,没吃过豆腐。
老周说,没上过床?
唐老鸭说,没有。
老周说,上过没上过,公安的DNA检测结果一出来,自然会说清的。我问你,5月9日那天晚上,你酒后又上哪儿了,都干过些什么,谁可以作证……
这场对话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我站在门口腿都站乏了。在那期间,唐老鸭的回答始终是他与杜亚苹没有亲密关系,但到底有没有,只有鬼知道,因为最关键的一张嘴已经永远地闭上了。P23-25